这是很平常的一天,没有什么自然灾祸,没有什么谋朝篡位,没有什么暴乱战争,没有某个著名的人物会卒于,亦没有某个今后非常有名的人诞于今天。
史官们找不到任何一个出发点来将这一日好好书写记录在历史上。
只是这一天里,西北荒漠,邪魅男子终于放弃寻找,得出一个他万分不愿意相信的结论,做出一个影响了他一辈子的决定。
桃花眼的楚清在想起那关在暗室里的女子,潜回之时被守株待兔的柳柳逮了个正着,拧着耳朵教训了一个时辰后,他看到窗棱上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悄然落下。
李辰轩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坚定,他跪着在寒冰之上,俊朗的眉眼染上一层霜,身子僵直到无感,却仍固执地不肯起。
出了若水楼的明钦仿佛从林潇容的那句话中悟出一个大道理,在弯起眉眼诚挚道谢后回府,眼角却被什么光晃了晃。
李辰睿速度极快地翻看着文册,那是一份极致详细的楚清的生平,内容如鸡肋般阅之无趣弃之可惜,翻看第二遍的时候,他右手轻点,与脑中早已熟记的林潇容情况比对,终于让他寻得一个对应点。
苦闷的周炎一直在想,这是不是一种反应,对于他偷听别人墙角的报应,如今他正扛着一把梯子招摇过市。
习惯隐于暗处的他难得一次接受众人的瞩目,让他薄薄的面皮升起一抹红晕。
府前早不似往常般冷清,多了护卫不说,还多了很多车马,离王的恢复与战功让许多朝中大臣敏锐地察觉出朝中新风向,马不停蹄地赶来巴结。
早上出府颇受一番瞩目的林潇容决定重操旧业--翻墙。
她忘记了有个身怀武艺的周炎在,她可以随时随地随意翻,而不是需要借助梯子。
天色暗沉,当林潇容翻下墙的时候,墙角燃起一片明晃晃的火把。
李辰睿于正中走出,将她一缕因翻墙而有些凌乱的秀发理了理,“娘子这是做什么?”
“回家啊。”林潇容看着他在火光中晦暗不明的脸,诚实作答。
“哦,”他淡淡应着,理所当然地牵起她的手,“等你好久了,我们吃饭去吧。”
“你们……是来迎接我的么?”林潇容不自觉地随着他的步子走着,满怀期待的问。
“娘子,你的动静太大了。”她刚才滑了一脚时发出来的声音,足以惊醒这周围所有沉睡的未沉睡的生物。
“……”
两个时辰后,林潇容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问李辰睿,“你什么时候睡?”
李辰睿目光未移动半寸,翻过一页行军图,“叫夫君。”
饭后回到房间,林潇容就在早上他们商讨约法三章的地方,立了一方书桌,文房四宝俱全,李辰睿自然坐下,取出开一卷文册,通知她,“以后我在这里。”
林潇容抚额,指着南北方向质问,“咱们府不是有书房么?你怎么不去书房。”
“哦,不喜欢。”他说得风轻云淡、理所当然。
是以剩下的两个时辰里,林潇容只能蜷缩在小床上抱着被子,短暂地梦了一场又一场,连衣裳也没有换。
李辰睿看着她辗转的背影想起第一夜见着她时,他也未换衣裳拥着被子。
林潇容咬咬牙,顺从道:“夫君,什么时候睡?”为表关心,她很快添上一句,“早睡早起身体好。”
“好。”李辰睿合上书卷起身,旁若无人般,打散墨发,手指轻移,缓缓解下盘扣,月兑去外衫,里衣半敞,露出一片光洁如玉的胸膛,还有锁骨……
林潇容努力克制住想喷碧血的冲动,坚贞地闭上眼转过头,微念,“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十来遍后发现不对劲,改口,“蓝颜祸国啊蓝颜祸国……”
等她感觉眼前一暗睁开眼后,见李辰睿已经灭了蜡烛就寝,就悄悄起身,换了衣裳,再舒服地埋进被子,很快睡去。
荒邑山,楚清赶到时天已黑透,只远远见着山间小屋内一点悠悠灯光。
他满怀期望,又怕这希望下一秒会破碎,在山下徘徊踟蹰了许久,才赶上山去,推开那扇门。
灯下,背对着他的一抹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形,肩上扑洒着一头银发,在灯光下反射出晕黄的光。
楚清难以置信,手探过去,搁在他的肩膀上,“你这是怎么了?”
男子回头,果然是他梦里都难以忘怀的那个人,只是面色表情与想象中的大有不同,还有那一头如雪的发。
他微扯嘴角,“阿楚,我回来了。这头发,不过是因为我练习了无影功。”
“无影功?”楚清面色大骇,“怎么会修炼那等功夫,你明明知道这是两败俱伤的,修习越高,身子越弱,如今你头发都白了……”他抓过男子的胳膊,“你让我给你看看,现在身体损耗到什么地步了。”
“不用。”男子轻轻一闪,躲过,“阿楚,我很明白我在做什么。”
“你没有死,我很开心,可是现在是为什么……”
“阿楚,这事我以后会告诉你,只是现在,我想报仇,你能帮我么?”男子直视楚清眼眸。
“有何不可。”楚清由最初的惊喜交加中回过神来,“不管你做什么,我会帮你,还有,你的身体我会想办法。只是最后一粒碧玺丸,我给容容了。但是总有别的方法。”
“谢谢你帮我照顾她。”男子沉默许久后道,他右手微握,气息溢出,缭绕他周身,片刻,一头银丝复成黑发,如绸缎般静静躺在他肩头。
“我给你配点药,下次你服药就可维持发色,用真气维持终是有所损耗,且不方便迎敌。”
男子极淡的嗯了一声,窗棱处,早上他见着的那只鸽子扑腾着翅膀又飞了回来,男子见状,同楚清匆匆告别,消失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