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要取水路运送陈婉的棺材,就让臣下查一查水路。レ思路客レ次rì宇文达等大臣到来禀报查询结果。
武帝急切地问道:“卿等已经查明水路吗?”
宇文达禀道:“据河道官说,虽查到一条水道,却是迂远凶险,恐非圣驾临幸之宜。”
武帝问道:“是怎样的水路?”
宇文达道:“这条路,要从洛水转入黄河,黄河转入大海,再从海中入淮河,方能到得江都。此去路途万有余里,又有孟津、沧海之险,臣等不敢擅便,伏乞圣旨裁度。”
武帝闻奏,沉吟了半晌,又问道:“除了这条,可还有别路?”
众臣一齐奏道:“并无别路。”
武帝道:“既无别路,那就只好走这条路了。”
宇文达道:“陛下要由此路,须敕下工部,大大的多造些海船,下边用木筏屯土,土上造船,船上盖起宫殿,方可避得风涛之险。”
武帝道:“此法甚妙。”当时就要传旨,着工部造船。
只见班部里闪出一个大臣,头戴豸冠,身穿秀衣,手执象简,忙忙俯伏在地,奏道:“这一条路如何去得?”
武帝定眼一看,不是别人,乃萧后之弟萧禹也,现任谏议大夫之职,又是国舅。炀帝一见,便传旨叫平身。
问道:“此路为何去不得?”
萧禹道:“这一条河路,孟津的水势就如倒峡一般,沧海中蛟龙出没,浪头起处与泰山相似。海船虽大,难保无撼荡之忧。陛下在西苑中花迎柳送,犹不欢意,万一遇了逆风,不能前进,孤舟泊在海中,烟水茫茫,陛下却何以为乐?陛下若随带许多宫嫔,旱路尚虑辛苦,如何倒受得海中这般惊怕?其不可去一也。况一往有万里之遥,将约一年,方才到得,若朝中有紧急公事,圣驾却飘流在大海之中,叫臣下到何处来奏闻?其不可去二也。又且海中盗贼甚多,四边非夷即虏,万一有些惊动陛下,又不统兵索将,彼时将何策御之?其不可去三也。陛下要游幸广陵,不过是揽挹山川之秀,以图行乐,奈何转以万乘之尊,下临不测之地!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武帝道:“卿之所论最善,但只恨再无一条别路可往。”
萧禹道:“依愚臣短见,倒有一条河路可通江都,又不险,又不远,又可除灭不祥,不知陛下肯行否?”
武帝大喜道:“卿既有路,何不细细奏上!”
萧禹答道:“此去大梁西北,有一条旧河道,秦时大将王贲曾在此处掘引孟津之水,直灌大梁,今岁久湮塞不通。荐肯广集兵夫,从大梁起首,由河陰、陈留、雍丘、宁陵、睢陽等处,一路重新掘开,却引孟津之水,东接淮河不过一千里路,便可直达广陵。臣又听得耿纯臣奏睢陽有天子气见,昔秦始皇时,金陵亦有王气出现,始皇使人凿断砥柱,后来王气遂灭。今掘河必要从睢陽境中穿过,天子之气必然挖断。此河一成,又不险,又不远,又可去此一段后患,岂不美哉!臣鄙见若此,不知圣意以为何如?”
武帝听毕,大喜道:“好议论,好议论!要不是爱卿有才智,有识见,决不能思想及此。”
遂传旨诏以征北大总督麻叔谋为开河都护,左屯卫将军令孤达为开河副使。从大梁起首,由睢陽一带直掘通淮河。许调天下人夫,自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皆要赴工。如有隐匿者诛三族。圣旨一下,谁敢进谏。众臣只得默默领旨而出。该衙门随即移文催麻叔谋、令狐达上任。原来麻叔谋为人xìng最残忍,又贪婪好利,一闻升开河都护,便满心欢喜,即rì前来赴任。
麻叔谋移到大梁住扎。先于乐台北道造一所开渠公署,因近卞梁,就叫卞渠。麻叔谋进宫禀报筹备情况。
武帝说道:“如今要引河水入卞,敕赐‘卞’字加三点水,以后俱要写做‘汴’字。”
麻叔谋领旨,遂改了‘汴渠’。
武帝又有密旨道:“监天司的耿纯臣曾有奏报,说睢阳一带有天子气,你此去挖河时,务必凿断睢阳的气脉,永保隋朝的天下。”
麻叔谋应道:“臣谨遵圣上旨意。”
当时领旨退出。一面发文书号召人夫,不旬月天下人夫皆齐集于汴渠。麻叔谋与令孤达二人细细查点,选得开河丁夫共三百六十万人。又选得少年骁勇五万余人,为节级队长,催督各工。其余或老或幼,或妇人,皆令供送饮食。共计动天下五百四十三万余人。二人点齐丁夫,又择了吉rì,先从上源河陰古河道挖起,又号令众丁夫二百名为一队,一千名为一营,都一字儿排开。这四五百万人夫,倒排有数十里远近,都照着王贲的旧河道一齐动手。真个是锹锸成云,筐篮如雨。须臾之间,横郊遍野尘扬沙播,土走泥飞,从古来动役人夫,未有如此之盛。
众丁夫既充工役,只得拼其xìng命,一锹一秋去挖。一rì挖到晚,毫厘不敢偷工躲懒。只挖得腰折背驼,力尽筋疲。苦稍迟延,不是捆了重打,就是拿去枭首,哪一个不心惊胆颤!天微亮就要动工,只挖到乌天墨地,方才住手。夜间又没个房屋居住,河边泥草地上就是安身之处。晴天rì晒犹可,若到了落雨时节,就直立在雨中开挖,就像泥拌千鳅。若有疾病,又不许告假替换,直挖死了方才住手。好不苦恼,好不伤惨!麻叔谋看了,犹嫌慢恨迟,不住的鞭笞捶挞。可怜众丁夫,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武帝听信风水大师耿纯臣的话,以为睢阳有天子气,挖条河就能凿断睢阳的天子气,永保隋朝的天下。就这样,一路上自然是挖了不少古墓,而每挖一处,都加以鬼神化,描绘得鬼影幢幢,神秘莫测。比如什么大金仙墓,四壁都是彩画花竹龙鬼形象,而且有古字。还有留侯张良墓地、宋襄公墓地等等,到了宁陵县,麻叔谋突患风疾,连坐都不行。武帝派遣太医给他看病,太医给他开的药方是用肥女敕羊加草药同吃,不久就好转了。但从此后,麻叔谋吃上瘾,每天都杀羊羔,加杏酪五味蒸熟,并取名为“合酥脔”。为了迎合麻叔谋的口味,当地官员命令百姓贡献羊羔,受害人家多达数千户。
吃羊羔,对于荒yín的官僚自然算不了什么,却偏偏引出荒唐与残忍的小人。在宁陵下马村有个人叫陶榔儿,家中很有钱,兄弟五人偏多又十分凶悍,应该算得上地方一霸。但是他们害怕开挖运河会挖了他家的祖坟,坏了他家的风水,于是想出鬼点子,利用麻叔谋吃羊羔的机会,也利用麻叔谋的残忍xìng格,偷取三四岁的幼儿,去掉头和脚,蒸熟后献给麻叔谋。按照书中所写,说是“咀嚼香美,迥异于羊羔”,麻叔谋“爱慕不已,召见榔儿”,而别有用心的陶榔儿,大概故意装醉酒,而告诉老麻真话。生xìng残忍的老麻不以为耻,反倒赏赐给黄金十两,并派士兵帮看守陶家的墓地,河道自然绕道而行了。
而陶家兄弟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经常盗取儿童送给老麻,老麻总是以黄金相送。这事被人知道后,一些破落户争相盗取小儿以换取黄金。在河南睢阳等地,被盗小儿数百,冤痛哀声,旦夕不辍。为防止中门使将情况报告给朝廷知道,老麻叫家丁给中门使送去一埒黄金。以后,凡是有到洛阳上奏或者诉讼“食子案”者,问都不问诉状,即鞭打四十,押出洛阳道中,死者十有七八。开河副使都督令狐达派人暗地里收集小儿尸骨,不几天,就装满一车。周围城州村坊,凡是有小儿的家庭,每天晚上将小儿锁在柜子,全家“秉烛围守”,到早上打开柜子,看到小儿在即“长幼皆贺”,人心之恐慌可见一斑。
老麻在吃了睢阳等地恶少送给他的众多小儿后,还是敲诈了当地豪强3000两黄金,才让河道不直走睢阳而饶过睢阳城,向西穿渠南去,再回屈东行,这样绕过去绕过来,多绕二十里路程,不仅浪费了民力,也给河道带来不便。令狐达多次上奏,都被中门使拦截。而急功近利的隋武帝在毫不体恤民情的情况下,不断催促工程进度,老麻督促民工rì夜不停息,召集的五百多万人死亡一百五十万人,“死尸满野”,惨不忍睹。他们的恶行在民间骇人心脾,因为这一惨象,在民间,凡是小儿啼哭时,大人总以“麻胡子来了”威胁小儿停止啼哭。麻胡子成了恐惧的代名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