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轩辕 第五章:采撷千山一杯翠

作者 : 木老九

浑水河往南两百余里,便是中州城,宣威将军韩天赐的大营便驻扎在城外。

韩天赐年纪轻轻,可声名赫赫,家道渊源他叔叔就是天下闻名的韩老将军。

北宋出名相,南宋出名将,韩宗岳李孟五大元帅,他叔叔当仁不让,排名第一。

如果你以为他是仅靠叔荫而居此官位,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半月以来,他与金帝大战三场,初次失利之后,连胜两仗,终于缓了金兵进军势手,在五大将军都在边关无法赶回之时,已经隐隐成了万千百姓的希望,让朝廷视为一面参天屏障。

韩营依山而建,挖土为壕,拒木为栅。

营外号角隐隐,肃杀声声,营内张驰有度,纪律森严。果真有名家风范。

辕门大开,两边戈什持枪执戟,庄严排列,门上插有一面大旗,四周麒麟回首,云海翻腾,中间金线勾描,一个斗大的“韩”字,正迎风猎猎做响。

大营帅帐之内,有两个人正在泡茶,茶香满室,水气袅袅。

主位端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此人十指修长温润,呈一种淡淡的古玉之sè,正以三龙护鼎之势托着一只青釉小盏,釉面光洁匀静,sè泽青幽,呈半透明状,十分淡雅。

中年人手势平稳,关公巡城,韩信点兵,将最后一泡茶汤一滴不剩,倒入杯中。

茶汤芬芳宜人,香气淡雅,呈金黄琥珀之sè。

中年人将闻香杯放近鼻间闻了闻,又放在桌上,淡定从容,好一派儒雅形像。可他坚定刚毅眼神却清晰的告诉你,即便泰山崩塌于前,也休想惊起他杯中一丝涟漪。

中年人微微示意,下首之人将茶取过,中年人缓缓道:“采撷千山chūnsè翠,萃取人间一杯香。天赐,这茶是好茶,杯是好杯,二者都是天下百姓辛苦cāo劳才得以出现,本该天下百姓享用,只可惜战火不断,兵刀难休,我辈武人,当发宏愿,以歼灭金人,收复大宋江山为已任,就算战死沙场,也食之如甘。”

下首之人双手端过中年人倒好的茶,居然微微有些激动:“天赐虽然不材,但必以岳叔为楷模,不敢丝毫懈怠,忘了我辈军人守土安民之责。”

天赐?韩天赐?难道坐在下首,必恭必敬的年轻人就是宣威将军韩天赐?他怎么在自已的大营当中敬陪末座?脸sè还恭敬得像个面对夫子的学生。如果有人看到这个场景,一定惊得合不拢嘴。

惊得合不拢嘴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中年人是谁,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中年人的名字,那就不是合不拢嘴,而是直接惊掉下巴了。

因为中年姓岳字鹏举单名一个飞字,没错,他就是武力无双,忠义盖世的两湖制置史,宣抚都督,中路兵马大元帅岳飞。

有人写诗曰:“万民南地翘首望,天下谁人不识君?”。说的就是他,当世也唯有他才绝对当得起这句话。

岳元帅也浅浅饮了一口:“令叔宗老帅才是真正的英雄,如此高龄还在为国戍边,征战沙场,实在让人钦佩不已,我们都该以他为楷模。”

韩天赐立刻恭敬回到:“岳叔!家叔对我管教及其严格,每月必有家书送到,询问营中战事,指点我行兵调度。信中都以岳叔生平战事为范本,为我一一讲解,行兵之奇特,处处让人不可预料,实在让人茅塞顿开,我要以岳叔为榜样,向你学习。”

岳飞笑了笑,正sè道:“兵家之道,在于正不在于奇,奇兵之道也实属不得以而为之,落了下乘,你年纪尚轻,当在先贤兵家泰斗的著作中苦心钻研,再与实战结合。单一战事,都与天时地利有关,甚至连刮风下雨,降霜结露,都能影响结局,是无法复制的。切记切记。”

韩天赐此刻哪有四品武官,带甲过万的将军样子,完全就是一副殷殷学子,虚心受教的形像。因为世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可是亲眼所见岳元帅的神奇之处。

金帝月圆之夜举杯盟誓,此次发兵犯边,那时五大将军都在镇守边关,离中州之地甚远。

可纠缠数月之后,金帝突然兵行险着,于半月前声东击西,带领十万jīng锐兵马突破了李将军的防线,一路势如破竹,居然直插中州而来,yù直取临安,将靖康之变重演一次。

韩天赐平rì便想成为叔叔一样,受天下人敬仰的人物,临危之际,自然毫不退缩,挥兵阻击,可兵力悬殊,以一对十,更兼那金帝手下战将云集,刚一交战,便损兵折将,自已也险些陷入阵中。

幸好金帝对这一只战力不强的兵马并不放在心中,也未追赶,才得以回到营中。又急又怒,正在坠坠不安的韩天赐突然听亲兵通传,说有人在城外自称张宪,小兵们不知道张宪是谁,可自已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金人使诈。岳家军中有八个厉害到极点的人物:金银铜铁,四枪四锤,天下无敌。早就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可岳元帅还在千里之外,跟金帝手下最厉害的大小将军对峙,他最倚重的高手加谋士为何到了中州城?

可不管真假,总得见上一见,哪知道来人一进帐中,韩天赐几乎晕倒,居然不仅有张宪,还有名震天下的岳飞岳元帅。

原来金帝兵强马壮,居然一分为五,分敌五路大军,自已神龙摆尾,领得十余万兵马过了黄河,真插中州,再往下,就能威胁到庐州,那是临安的门户所在。

南渡仅仅八年,禁中还不稳定,金兵一过黄河,便引得朝廷一片混乱。

岳飞心急如焚,万万不能让靖康之变的历史重演,万般无奈之下,给对峙的大小将军演了一出空城计,岳飞仅留下五千兵马虚张声势,其余火速后撤,自已便与张宪带着刺候营星夜援驰,三天之内,马不离鞍,人不卸甲,狂奔千余里,几乎与金帝同时赶到中州。

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兵家泰斗,大宋武圣,韩天赐自然言听计从,那岳元帅果真名不虚传,先是火攻小胜一场,再用诱敌之计将金帝两千兵马诱至河道绝地,尽数歼灭。同样的兵马,在不同的人手里,先败后胜,还胜得如此漂亮,这手段如何不让人心服口服?

二人小坐了一会,茶汤渐冷,韩天赐赶紧起身添碳烧水。

帐门又开,一个白净的中年人威风凛凛走了进来,身材高大,面白有须。韩天赐赶紧抱拳行礼:“见过张将军。”

岳元帅名满天下,自然不必说了,可这张宪居然也有如此威势?

如果你是岳家军的人,就一定听岳元帅说过一句话:“我若不在,张宪一言决断”。这句话说明了他在岳家军中的地位。

可如果你因为岳元帅这句话就认为他只是一名谋士,那就大错特错了,虽然现在他跟岳元帅身边,出谋划策,被视为左膀右臂。可一身武艺枪法,放眼军中能与之对敌的,绝不超过两只手掌。与岳元帅一样,都是智勇双全的人物。

张宪也抱拳回礼道:“韩将军”又向岳元帅鞠了一躬:“末将张宪见过元帅。”

岳元帅点头示意他二人坐下:“张宪,你我情同兄弟,早已吩咐过,我们不必如此多礼,反而显得生分。”

张宪笑道:“礼不可废,元帅为国为民,呕心沥血,早以是万家生佛。再说就凭元帅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别说鞠躬,就是磕几个响头,也是当得起的。”

张宪执意如此,岳元帅也只好随他,抬头望去,见他yù言又止,微微笑道:“刺候营可有消息?此处旦说无妨。”

张宪停顿了一下:“目前还没有,我已经将营中探马尽数派出,四处打探却一无所获。马场周围百里方圆,金人出动了众多骑兵,也在严密搜寻,实在无法靠近。只是……”

岳飞沉声道:“只是什么?”

张宪语声似乎带有悲sè:“一名探马在浑水河以北三十余里的一处高坡之下,发现了二十多具无头尸体,皆着金兵服饰,无法辨认。”

岳元帅脊背轻轻的挺了一下,大帐也似乎也跟着微微一颤,韩天赐受此威势压迫,手一抖,茶水差点洒了出来,心中暗道:怪不得叔叔成名数十载,战功赫赫,居然也对岳元帅推崇倍至,光这虎躯一震的气势,就能让敌胆先寒三分。

岳元帅从投军开始,就受兵如子,听得张宪分析,以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爆怒之气一发即收,转眼又恢复了平静,缓缓道:“七十二条好汉,皆是我同胞兄弟,明知九死一生也争相请缨,何等的英勇大义。就算没能逃月兑敌手,遭遇不幸,也不能任其暴尸荒野。

速速传令下去,着人一面小心搜寻,一面拿我金箭去向金人交涉,多许金银,一定要将壮士的遗体带回。”

韩天赐听得云山雾饶,岳家军不是还在千里之外,正火速赶来吗?怎么已经交上手了?

张宪见他表情疑惑,起身给他微鞠了躬:“还请韩将军勿怪,并非我与元帅有心隐瞒。而是事发突然。”

原来三rì前,岳元帅所带的两队刺候无意中得知,往北三百余里,有一处金军的秘密马场,畜养了一批河曲战马,数目不详。河曲马肩高腿长,极耐负重,尤善短距冲刺,配属重甲骑兵营。

重甲骑兵全身披挂厚甲,不畏刀枪斧钺,每每冲锋均重创宋军,如不及早除之,任其补充部队,形成战斗力,必成心月复大患。

必须抢先一步毁掉这批战马。

可深入敌后数百里焚烧马场,非同小可,可以说危机重重,有死无生。

张宪细思索之后,决定孤注一掷,将山字营与斤字营合在一处,全力出击,毁掉这批战马。

刺候营果真英雄了得,不负众望。一rì一夜过后,便有消息传出,金秘密马场大火熊熊,金军事后发现,拼命扑救,可于事无补,诺大马场尽数焚为灰烬。

可消息过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许正带人回来。只知道他们烧掉马场之后,便陷入金兵数面围堵追杀之中,派人几经打探,却如泥牛入海,始终杳无消息,不知生死!

岳元帅与张宪此刻谈论的就是寻找劫后余生勇士的事情。

韩天赐听完张宪述说,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三rì前有人汇报过的那场大火,居然是岳元帅的刺候营干的,区区七十二人,居然干出了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深入敌后三百里,一举烧掉了金兵的马场,这是何等的勇气?

现在岳元帅居然为了营中士兵尸首,要拿备好金银去向金帝交换,真是情深意切,侠义古风。

韩天赐激动之下站了起来:“岳元帅,张将军!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去办吧,就算花再多金银,我也会将义士们的遗体带回来。”

岳元帅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多备金银,持我金箭前去。张宪可以专注准备另一件事情。”

韩天赐出帐去,张宪转头问道:“元帅,我岳家军星夜兼程,最多再有六rì就能到达,如果秘密潜伏,谁也不会发现,正可以给金帝沉重一击,元帅命属下持金箭换人,一定还有深意?”

岳元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微微叹了一口气:“张宪,兵贵隐秘,而政贵平和!秘密潜伏,一定能觅得机会,出其不意。

可那边却一rì也等不得了。”

张宪神sè一震,用手指了指南方。

岳元帅点了点头:“是的,朝中大乱,我也是昨rì才得知,皇上yù带文武百官狩猎海上,身为武将,不能拒敌于国门之外,让皇上受此惊吓,已是罪该万死。我又何忍为了胸中之计,忍心让宫中继续混乱下去?

此刻亮出旗号,如果知道我军到了中州,或许对于临安城的稳定有些帮助。

你也速速前去准备,一是查清斤字营与山字营毁掉马场的马场有多少战马。二是知会各州各府,积极备战,准备粮草给养,马匹弓箭,岳家军主力一到,我们就主动出击,打一场胜仗稳定民心,也让皇上放弃东渡的打算。”

张宪微一点头:“请元帅放心,这些是我份内的事情,一定事无巨细,件件办妥,绝不让元帅cāo心”。

言毕,张宪起身而去,出了中州城,打马向东,继而向左,狂奔百余里,进入苍茫的崇山俊岭之中,其实岳家军的先头jīng锐部队三千余人已经到达,就隐匿于此。数千人人吃马嚼,迂回布防,刺探敌情,居然连此辖区的韩天赐也蒙在鼓里,实在骇人听闻。

张宪离去,岳元帅又陷入了沉思,金军出动诺多兵马,拼命追杀刺候营,难道那马场另有玄机?这个答案必须等刺候营有人回来之后才能知道了。

可你们现在是生是死?到底在哪里呢?

一念至此,岳元帅觉得这杯中的茶汤,也突然寡淡无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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