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正义么?”jīng壮中年人双手插兜,像是随风即倒的路边白杨,双眼无神又坚定地望向蓝天白云。
场面出奇的正常,所有人原以为的黑道火拼,只不过有几个失去知觉轻微脑震荡的小混混,还有两摊奇怪的血液。
这种情况下倾其jǐng局大半的jǐng员,其效甚微穷折腾不说,众人升官拔迁的机会就这样明晃晃断送在眼前。
“我不知道。”年轻jǐng官伸手蹭蹭地上的血迹,干脆利落的回答道,眉头紧了又松,冲车内悠闲抽烟的副局长报告,“可以定xìng为恶xìng打架斗殴。”
“干得好,小杨,不愧是jǐng校特生。”副局长老态龙钟地弹弹烟灰,全身上下所有的肥肉一起跟着动作起伏,咧出满口的烟黄牙,建议道,“晚上一起出去潇洒潇洒?”
被叫做小杨的年轻人摇摇手拒绝,问向中年人,“队长,是不是可以收队了?”
中年男人颔首,不怒而威的脸上,只剩一只细长的死鱼眼,仿佛万年没睡过好觉,始终困乏得睁不开
“收队各位,辛苦了。”
如是大赦,一群在街道叉腰抽烟装腔作势的jǐng察们绷下严肃的面孔,打道回府。
“这就是我们的正义了吧?”年轻男人惆怅地看向被夕阳拉斜仄歪的影子远去,无奈地回道。
jǐng察如果是为了仕途才宣誓加入,那世间的正义是否常存人心?
偌大的繁华街道里只剩两个人的身影如此挺立,倨傲而孤独。
中年人爽朗的大笑,引得解封的热闹市井路人纷纷注目,苍茫里有一抹感叹。
“不论大恶还是小恶,凡是恶,恶即斩。”中年人骄傲地昂起头,仿佛年轻了十岁。“我们是jǐng察,又不是教师,教育做人洗尽污浊的事不归我管,我可没那么伟大,谁是坏人我就抓谁,这才是正义。”
“错杀一个也不愿放过一个么?”年轻人俊朗的脸扬起安然的笑容,“好正义的正义。”
杨文卿对这位面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中年jǐng官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传闻凡是被他瞧上的罪犯,不是最后被其亲手抓住,就是被无穷无尽的抓捕逼得自首。
这位被叫做jǐng神的正义使者最正义的一件事,莫过于轰动一时的亲手杀女的事件,为了抓捕穷凶极恶的犯人,不惜拔枪shè杀在罪犯手里做人质的十八岁女儿。
因为错杀女儿,从公安部副部长一贬千里到这鸟不拉屎的市局任普普通通的队长。
当他上任第一天只说句在哪办案都一样就接手案子时,杨文卿感觉遇见老知己,恨不得拉着他拜靶子烧黄纸,后来一听说是个连亲生女儿都能杀死的狠角sè,杨文卿就坐不太住,万一哪天自己落在罪犯手里,估模十条命都不够他错杀的。
莫虎君用脚下正统军钩在一道诡异的痕迹上反复摩擦,亲切地俯身碰了碰,深意地说道,“这是熟人。”
“你认识的人打架?”杨文卿一同蹲下观察痕迹问道,“是惯犯么?”
“确实是惯犯。”莫虎君的死鱼眼笑成月牙似的缝隙,失明紧闭的右眼柔和许多,仿佛那黑暗许久的眼前再次浮现起一个左手剑右手刀的肆意男子,缅怀地说道,“每次偷东西都要打一架,就连我的正义也说不清他的偷盗到底是不是恶,偷东西只偷恶人的贼,应该也是种正义。”
“应该是棒球棍划出的痕迹,这人手劲不小。”杨文卿将手指伸进水泥路上平白无故多出的一道垄沟,神sè一变。
从冰城一路纵横而上五千万尺,只为抓捕这像狐狸又像饿狼的悍匪,莫虎君是一路心惊,不但在盗贼的手里自身地位一rì千里,破下许多怨假奇案,甚至想和那看不见模不着的小偷推心置月复一醉方休,熟悉感和默契感在猫抓老鼠的游戏里慢慢形成,有时候,莫虎君甚至听着男人在薄薄的墙壁后面大杀四方,等到风平浪静再冲进去,明推暗就的放走盗贼,而盗贼则无数次留下能揭发惊天黑幕的证据。
大概这就是两个人维系正义的无言行动。
哪个贼到底长什么样?莫虎君不得而知。
“白大哥,我们今天没上课该怎么交代?”金郎百无聊赖地用二指弹了弹浮白耷拉在车窗旁的小腿问道,“貌似我妈会很生气。”
“怎么会?”浮白忌讳地蹬在金郎的脑袋上,说道,“不有我劝你妈么?有句诗说得好,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让你上学又不是为了让她生气的,她应该能理解上去。”
“你今天要是稍微晚来,你就害死我俩了,你难道不应该道歉或者表表歉意么?”高宗没好气地问道,这事像是梗,噎在喉咙里,不但不吐不快,还很烦心。
毕竟浮白夺走高总在金郎面前的高大形象,而父亲退一步说是男人,退两步说才是父亲,在外丢面子,不亚于古时候的自宫和不举。
“好吧,抱歉啊,我单骑救主来的晚了。”浮白像没听到似的,稳稳靠着他谁去的光头佬,很没诚意地说道,“我没成想你心大,脑袋里也没有东西,会什么都不带的出门。”
“万一班主任老师校长之类的要找家长谈话呢?我还能从怀里掏出刀子和枪无言的抗拒?”高宗说着,猛地一转舵,丰田吉普像喝多了似的在道路中间摇摇晃晃。
浮白懒洋洋地长打个吸气声极响的哈欠,两条腿换到高宗的驾驶窗外,故意来回转悠,气得高宗变脸似的脸sè红了又绿。
冷不丁探手去抓浮白那十分欠揍的小腿肚子,就被浮白背后张眼睛似地躲开,像在挑逗一条呲牙咧嘴的小狗,嘴角抿起好看的弧度,无声地笑着。
侠盗?用来形容那个迷一样的男人并不恰当,下手狠辣作案麻利独善其身,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人。
莫虎臣重新端正地戴好jǐng帽,直到将脑袋的四分之三都埋在巨大的帽檐里,才闷闷地在嗓子里哼了句,“我们也该收队了,我请你喝啤酒吃烧烤。”
小水出门了啊,今天先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