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不足十个字,分量却是很重的。
人家寂寞侯王妃会做人,别人送礼物给她,攀交情,她自然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人,所以收下礼物。可是,这些礼物显然入不了人家王妃的法眼,所以非常委婉但却立场分明地说一句“你们分了”,看吧,这样的礼物在别人眼里,只配得起下人,不够看的。但这王妃显然又不想因此得罪人,或是把关系弄僵,所以随和地来一句“开饭”,留下各位夫人一起用午膳。
瞧瞧瞧瞧,人家简单的几个字,多大的学问在里头啊。
第三天,大臣夫人们再也不是独自前来了,而是由好几个仆从陪着,成箱的宝物从寂寞侯府的大门里抬进去,直接抬到王妃住的沉浮阁,丫鬟们纷纷做起了发大财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侯府的夫人们个个羡慕嫉妒恨从头到尾演绎了一遍,最后秉着捞不着也得饱眼福的思想跟着进了沉浮阁。
沉浮阁正厅之中,被各种宝箱塞得满满的,打开箱子盖,一屋子的珠光宝气,仿佛来到了某处藏宝地,虽然雪澜还是有点看不上眼,可是没辙,人家能弄到这么多些东西,已经不错了,若是真的将风行商行里的东西拿出来,恐怕会吓坏了别人。
站在一堆箱子当中,雪澜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大便造型更加**了:“哎呀,妹妹们这是做什么啊,天天往我这里送东西,要是让侯爷知道我乱收贿赂,骂我可怎么办啊?”
一精明夫人忙站了出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为王妃喜欢她们的礼物高兴不已,也为夫君将半辈子的存款捐了出来感到肉痛:“瞧王妃姐姐说的,侯爷怎么会舍得责备王妃呢,再说了,我们家地方小,东西放不下了,只不过是借王妃的地方放一放罢了,说来还得麻烦王妃呢,再说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王妃若是不嫌弃就随便拿着玩吧。”
雪澜对这个女人的说法赞叹不已,连连点头,站在那一堆金灿灿的宝物之中,村姑的草根形象更加明显了:“咦?这紫玉珍珠不错哦,是哪位妹妹带来的?”说着,她弯下腰,从一个宝箱里捧起一串晶光闪闪的紫玉珍珠,眼中带着淡淡的喜悦。
一个夫人闻言大喜,立刻站出来:“多谢王妃不嫌弃,那正是妹妹带来的,但愿没有污了王妃贵眼。”
雪澜很高兴,这人倒是很上道:“你是礼部侍郎桂家的夫人吧?”
那夫人满脸喜色连连点头,原本还以为这王妃目不看人,根本不认识自己,没想到她一口就道出了自己夫君的官职和名字,惊喜还没过去,只听雪澜又道:“我早就听说礼部有个桂侍郎,是个人才,听说礼部上任尚书告老还乡之后,还没人补缺,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向侯爷多多美言的。”
一句话,差点没让那桂夫人高兴得抽过去,夫君,夫君啊,我幸不辱命啊。
其余的大臣夫人们心中又是嫉妒又是可惜,这王妃怎么就没看中自己送的东西呢?听说侯府的裕侧妃不过是一句话让她高兴了,她就在侯爷耳边说了几句,人家就真的当上侧妃了。看来这礼部的桂侍郎真是踩了狗屎运了,才当上侍郎两年多,就可以升任尚书,别的努力十年都不一定升得上去。
下一次一定要让夫君在加把劲,找点好东西来,只要入得了王妃的法眼,说不定这官位也能立马飙升。
雪澜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紫玉珍珠,摆了摆手让下人们将东西一件件全搬下去:“上次说要给姐妹们讲授穿衣打扮的心得,不知道姐妹们有没有时间学习?”
“有,当然有,有的是时间。”能套近乎,众夫人自然乐得。
“那就请夫人们去翠儿那里报个名字,不过,我可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既然报了名,就必须坚持到最后。”
“那是当然。必须的。”
“还有哦,再说一次,本王妃绝不是白教你们的哦。”
“明白,明白。”
意思都很清楚了,大家都不用说出来了。
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一天到晚不见踪影的沉遥津终于回来了,俊逸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这几天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总是早出晚归,他一个寂寞侯爷不会是去什么地方解决寂寞去了吧?瞧瞧这重度的黑眼圈,摇晃的双腿和无神的眼睛,这不典型纵欲过度的特征嘛。
沉遥津走进房门的时候,翠儿正在给雪澜布菜,沉遥津二话没说就朝翠儿做了个手势,让她多加一副碗筷。
一就坐了下去,也不管雪澜这个先来的人乐不乐意。
啊呸,这房间本来就是人家沉遥津的,还用问你一个客人乐不乐意嘛。
“最近很忙?”雪澜定定看着沉遥津,眼底里有几分猥亵。
沉遥津眸中一滞,这才缓缓抬头看她,浅笑的双眼把真正的情绪全藏了起来:“刚回京城,到处都是王公贵戚的邀请,不能不去。”
“哦——”这一声“哦”拉得老长老长,充满了促狭和不信,“侯爷虽然日理万基,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啊,瞧你这副纵欲过度的模样,那些王公贵戚们没少送美人儿吧?不要不好意思啊,全收回来吧,我帮你教她们。”
沉遥津双眸一亮,也带上了几分谐谑:“怎么,澜儿是在暗示我陪你的时间太少,还是,吃醋啊?”
雪澜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凑过脸去,将自己的吊脚眉哭丧脸对着他:“你丫知道啥叫臭美不?”
沉遥津一怔,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澜儿,怎么每次一跟你在一起,所有的阴霾和疲惫好像都没有了,你真是我的宝啊,”笑完他看着雪澜,又认真道,“澜儿,我越来越不想放开你了,怎么办?”
雪澜一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别以为你绑架了我,我就没有办法联系上灵国了,告诉你,我迟早会联系上的。”那意思就是,现在还没联系上,沉遥津似乎松了口气,她又道,“哼,等我联系上了之后,就算你不放人,也是不行滴。”
“好啊,那到时候我再去灵国求亲,咱们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岂不更好?”沉遥津笑嘻嘻地说出自己的打算,幽深的双眸让人看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
雪澜本想从那幽深的眸子中看点什么出来,可惜再次失败。这家伙的眼睛,真是比星空还要辽远,比深潭还要幽邃:“你在说啥笑话呢,难道你也想做本太女的王夫?”
沉遥津却笑着摇头:“不,我只做你唯一的夫。”
“唯一?”雪澜轻笑起来,却讥讽不已,“从一个男人的口中说出唯一二字可真是有点讽刺。你说说看你们这个世界,哪里有男人是唯一的,就连卖肉的贩夫走卒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沉遥津眉头一颦:“难道你不是吗?”
雪澜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承认我不是个重视贞操节守的女人,”贞洁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个屁,“我有过云赤城,锋亦寒,楚羽,苏慕白,轩辕殇和墨倾宸,但是现在我只想要倾宸而已。轩辕殇的事情,你当时不是在吗?应该很清楚才对。”
浓眉拧得更紧:“那你岂不是负了他们?”他们,自然是墨倾宸除外的那几个。
雪澜的双眸忽然变得深远起来,带着无奈和叹息:“我知道,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爱情本来就是狭窄的,就连第三个人都无法挤入,何况第四,第五,第六人?可是……”可是为什么,她想起那些人来,心依旧会痛,为那几个深深爱着自己却不停为自己心疼的男人。
沉遥津眸子轻垂,唇抿做一条直线,不言不语。
这时,翠儿正好推门进来,丝毫没有觉察到二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施礼后径自开口道:“王妃,侧妃过来了。”
沉遥津抬眼,不发一语,高大的身子便快步站到了屏风之后,雪澜心中不解,但却也没有询问阻拦:“让她进来。”这会子不是该乖乖在屋里等着侯爷的临幸吗?
裕侧妃是跑进来的,丝毫没有淑女形象可言,但看得出来,那脸上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兴奋。
“王妃姐姐……”
裕侧妃一进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雪澜跟前,美丽的面庞上满是欣喜和激动,雪澜倒是被她吓了一跳:“你干嘛啊,无缘无故行什么大礼,想噎死我。”
裕侧妃一听,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对不起啊姐姐,我不知道你正在用膳,我是太高兴了,一时失了礼数。”
雪澜抓起跟蹄筋,啃得津津有味,吃得毫无形象:“啥事儿这么高兴啊?”你家老头子升官了?
“侯爷,侯爷去我房里了!”
“咳咳……”差点被蹄筋呛死,雪澜微一镇定,“什么时候的事儿?”
裕侧妃已经高兴得完全失去自我了,不淡定地笑着,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她不明白啊,自己这时候跑来跟王妃说这种事情,不就是摆明了在炫耀吗?可是呢,她其实只是想表达对王妃的感激之情,并且要同王妃倾诉自己的激动和喜悦罢了。
“刚去不久,这会儿在沐浴了。”
雪澜不着痕迹地瞄了屏风后一眼,怪不得这丫一听裕侧妃来了就撒丫子躲起来了呢,原来是找了替身啊,可惜了裕侧妃了,到时候非死即残。
雪澜摇摇手:“侯爷还在你那儿,你倒跑我这里来了,这是干什么,快回去回去,好好伺候着。”
裕侧妃点头如同捣蒜,“吱溜”一下就没影了。
沉遥津慢悠悠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双眸警告地看了翠儿一眼,翠儿脸色苍白了然地退下了,雪澜将一切收在眼里,原来这翠儿竟然是沉遥津的心月复啊。
重新回到餐桌,两人一路吃饭,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其实裕侧妃还是个不错的人,你可以考虑考虑的。”
沉遥津停在半空中的筷子一顿:“不喜欢。”
雪澜抬眸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熄了灯不都一样嘛?男人还讲究喜欢不喜欢?”
“墨倾宸也是熄了灯都一样?”
雪澜怏怏道:“谁知道啊,说不定哦,我现在失踪这么久了,说不定他真的就熄了灯谁都一样了。”
“哼,”沉遥津冷笑一声,“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说的是真的,我这一生,只要一个女子足矣。”
这下,轮到雪澜的筷子僵在半空了,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这么认真的沉遥津,她不是没有见过,可是一旦认真的对象是感情,她就有点懵了。
那还是换个话题吧:“那你想怎么处置裕侧妃?”
沉遥津眼皮都不抬,继续吃自己的饭:“明天早上去捉奸,然后浸猪笼。”
“好歹人家跟了你好几年,对你还一直有那么一份心思,你这么做未免太狠了吧?”这男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啊?“不如你先把她借我用用吧,我想让她一个月之内怀孕。”
沉遥津淡淡应声:“成啊。”反正都是打算让她们死的,早几天迟几天有什么关系。
可他却不知道,这对于雪澜来说,区别大了去了。
雪澜吃得差不多了,擦擦嘴站起身来,那边的沉遥津也刚好吃完:“今夜月色不错,月亮又大又圆的,有没有兴致找个地方赏月去?”
雪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女人在偷男人,你还有这雅兴?
等等……月亮又大又圆?!
雪澜的双眸顿时染上了几分焦灼:“今儿是初几?”
“今天都十五了,还初几呢,怎么了?”
雪澜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一向波澜不惊的凤眸中出现了几分慌乱:“沉遥津,今晚你不用避人耳目,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吧。”
沉遥津见她眼中神色大变,心中有几分疑虑:“今晚所有人都知道本侯在裕侧妃那里,我这样走出去,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裕侧妃那里的侯爷是假的吗?”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慌?
雪澜猛地站起身来,脑中顿时一阵眩晕,该死的,她怎么忙着收拾那一个个夫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不信你没办法让人看不到你。”
混蛋,快走。
沉遥津幽深的黑眸微眯,明显感觉到她不对劲:“澜儿,你到底怎么了?”
雪澜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在他面前急忙摆了几下:“我没什么事,不过一到月满之夜,我就会非常难受,非常烦躁,不想看到人,所以你走吧,我只是想安静一下。”
沉遥津半信半疑:“那要不要我请宫中的御医来给你看看?”
看个鬼,杏空杏明都没辙的毒,御医看顶个屁用:“不用了,不用了,过一晚上就没事了。”过一个晚上,她就嗝屁了,沉遥津啊沉遥津,你这次是要了小爷的命了。
“你怎么还没走啊?”雪澜抬头,见沉遥津还静静站在自己面前,俊颜上略带担忧,“再不走我可真发火了,受不了了,烦死了。”再不走,毒性已经在体内蔓延开了,现在已经是戌时将尽,再过片刻就是亥时。一到亥时,她就会全身发软,失去力气,身体慢慢变冷,这些都是寒媚之毒发作的征兆。
沉遥津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看雪澜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终于还决定顺她一回意:“好,我走就是了,我的房间就在旁边,你有什么事立刻叫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忍着。”说完,他不太放心地又看了雪澜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走出房门去,还不忘把她把房门掩上。
清寒的夜色之中,碧月如洗发出昏黄幽静的光辉,将所有星子的光芒都遮盖了下去,圆月如玉盘,不仅将天空照亮了,也在地上落下一大片一大片魅惑无边的光晕。冬日天气清朗,这轮圆月也显得更加明澈了,只是,在这样美丽的夜色中,水国寂寞侯里却透着一丝寒凉,灵国的皇宫中,凝重中带着几分忧郁。
屏风之后,氤氲的雾气渲染了屏风上的双芍药刺绣,水汽弥漫,停在那芍药上方的一只蝴蝶,仿佛也生活起来,跟着气雾地流动,翩翩然栩栩如生。隐隐约约的一抹人影映在上面,看不真切,可是却多了几分朦胧不清的美丽。空气里,除了浴汤中的玫瑰花瓣香气,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莲香,诱人之中又带了几分神秘。
雪澜斜躺在浴桶里,一层细密而血红的玫瑰花瓣飘在浴汤中,将她雪白如玉的身体覆盖住,只剩一双雪肩露在外头,如凝脂似美玉的皮肤上,泛着幽幽洁白的光泽,盈盈透着水光。她轻轻闭上眼,享受这一刻沐浴带给自己的轻松,脑中的思绪渐渐开始蔓延开来。
足够的热水送上之后,她就将翠儿摒退了。这个晚上,将是难熬的一个夜晚,就算她真的熬不过去,也不想被人撞见自己的苦状,所以,这个房间里,只能有她自己。
倾宸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婚当日,她忽然失踪,倾宸一定急坏了吧?都怪她不好,将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就是忘了这个一直虎视眈眈却从不外露的沉遥津,她在侯府中如同困兽,没有办法联系上他们,他们,也无法联系到她,倾宸能受得了这样的煎熬吗?
爹亲和娘,还有爷爷,是不是也在着急?娘亲一向身体不好,这样一急怎么吃得消啊?爷爷年纪都那么大了,还要为她担心,她可真是不肖。
婉袂怎么还没有来消息?看来,真的该好好整顿一下了,越来越没用了。杏空杏明今晚的担忧恐怕也不会比任何人少吧?只不过,若是当他们找到自己时,只剩下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他们又会如何?
傲儿和月儿成日不见娘亲,会不会一直哭闹呢?小孩子嘛,总是容易哄一些的。可是他们的脾气倒是不小,也不知道亦寒和倾宸吃得消不。
哦,亦寒啊,他的未婚妻瑶梦岚怎么样了?这次大婚对亦寒的打击一定很大吧,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目睹了自己两次大婚的男人,况且,他又那么地死心眼。轩辕殇呢?他们终究没能成婚,他是在庆幸保住了轩辕世家,还是在为找不到自己而难过?苏慕白又如何了?他那么敏感,那么柔善,若是她真的死了,不知道像他那样一个男子,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云赤城也不知道和孩子们相处得怎么样了,回去云国了没有,这个仆人太要不得了,天天不好好在自己国家呆着,跟着自家的脚步四处乱跑。凤鸣渊不会就那么死了吧?他若是真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希望啊。
她心中思绪万千,惦记着所有人的情况,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就渐渐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是被体内剧烈的寒气和不适折磨醒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是说,现在,已是亥时将尽了。怪不得,她体内的寒气越来越重,已经快要让她瘫软无力了。
浴桶中的水温度不够可以保暖的了,她勉强支撑着自己起身,从身旁密闭的水桶中倒出热水灌入,滚烫的热水,一下子溅到皮肤上,生出灼烧般的不适,正是因为水国的气候偏暖,密布水桶中的滚水才不会冷却,虽然在皮肤外面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可是,也正是靠这点滚烫的水,才让她体内生出的寒意稍微有所缓和,神智得以保持一刻的清明。
她没有出水的打算。身体蜷缩在浴桶之中,氤氲的热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雪澜的身体宛若初生的婴儿一般,蜷着,任由体内一点点的寒冷加剧,她咬着牙微微颤抖着,希望着外来的热水能够带给自己一点温度。
夜色更深了。
除了巷子里传来更夫的鼓声,便是院中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这个时辰,丫鬟奴才们早就睡去了,外面也没人值夜。她更痛更冷了,痛得难受了,可以随意叫喊,痛得难熬了,可以随意发泄,只可惜,她没有发泄的力气而已。
渐渐地,雪澜觉得小月复的位置似乎已经结冰了。那寒冷仿佛有源头似的,源源不断往外溢出,渐渐没入四肢百骸,而欲念也在同一时刻升起。她微微侧眸,见明月的光辉透过窗棂照入,将屋中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子时终于到了,她体内的毒,也在很短的时间里,宣告爆发。
源自体内的寒冷,仿佛身处北极最冷的冰窟,自体内发出来,即便是身周有着滚烫的热水,也丝毫不起作用,它狂肆地在四肢百骸蔓延着,没多久,雪澜就已经瘫软下去,有了冻僵的感觉。身体软倒在浴桶里,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冻得十分厉害,任由体内的寒气像冰一样窜入她的骨骼,任由体内对阳刚之气的yu念,随着寒冷越发浓重。
“啊……啊……呃”醉人的申吟声在房中想起,可是仔细一听,就能听出那声音中的痛苦和难受。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她还没看到傲儿和月儿长大成人,还没有跟倾宸大婚成亲,还没有回去找韩瑾韬报那血海深仇,她怎么能这样就死?她不想死,不想。
可是,此刻她却全身泡在水中,再也感不到一丝来自热水的温度,只感到如坠冰窟的寒冷,身体雪白,可是却白得极不正常。
“澜儿……”
一道急切的男声,仿佛天籁一般进入,将雪澜心底的那道弦,狠狠地撩拨了一下。
沉遥津高大的身影罩了进来,遮住了一片月光。
“澜儿,你怎么了?”俊逸的脸上满是急切。
晚上离去的时候,心里就是悬着的,从来没看到她露出那样慌乱又防备还带着疏离的眼神,他只好当时遂了她的意。可心中放心不下,想着半夜过来看看,若是没事自己折回去继续睡觉,谁知道,刚走到窗边,便听到一阵阵奇怪的申吟声,仿佛带着无边的痛苦,又似是男女**时充满魅惑的声音。他蹙眉听了片刻,再也忍不住了,排窗而入,就看到蜷缩在浴桶里,痛苦得快要死去的她。
水温还算过得去,不算凉,可是她的身上却泛着极不自然的苍白,眉梢发丝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看着她迷离的双眸,内中居然有浅蓝的异色,微红的双颊仿佛诱人的苹果,可是却触手生凉,仿佛被冰冻良久,看听着她从口中无意识发出的一声声低微的申吟,他再笨,也明白了。
雪澜微微抬头,看着面前模糊的身影,虽然模糊,可残存的一丝意志还是让她分清了来人是谁,他不是倾宸,是沉遥津。
“快……打晕我……”她没有料到沉遥津会进来,可是他进来,反而是更糟糕的状况。
无力地垂下头去,任自己的肌肤在他的面前,任凭他惊讶的目光在自己身体上打量,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
身体,好难受,心里,也不减分毫。
“你……中毒了?媚毒?”沉遥津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静静看着她,雪白的肌肤上沾染了几片玫瑰花瓣,仿佛雪地里的落梅片片,洁净中又透出几分仙女般妖娆的姿色来。此刻的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不驯和难以亲近,缱绻的身体没有半分力气,她只是一个需要被呵护和解救的女人,轻而易举就触动了他心里的那根弦。
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沉的怜惜。她早就知道自己中了媚毒,可是她却宁愿选择忍着,而且还忍了这么久。
雪澜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了,身体不停颤抖着,任凭热水环绕四周,却仍是解不了她身上的冻疼痛楚和她心中那渴望缠绵的意愿。
沉遥津有些手足无措了,虽然他可以正视这样干净的雪澜,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媚毒……中了媚毒……
“澜儿,你再忍耐一下,我马上去找御医。”他能想到的,仅仅如此。
御医很快就被带来了,寂寞侯府中备着御医院中最优秀的御医,但此刻,雪澜的理智已经被冰冻侵蚀殆尽了。沉遥津将她从凉却的水中抱起,触碰到她如同寒冰般的肌肤时,心中一惊,这样的温度,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一时半刻过去,恐怕会冻坏了身体啊。就算是中了媚毒,这毒也太过凶猛异常了。
雪澜一躺到床上,就抖索个不停,双手无力地揪着被褥,上下牙齿不停打架着,身体也冻得有些发青了。
幔帐放下后,老御医握着雪澜的手腕替她把脉,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沉遥津看着老御医的脸色变了,心中也升起了更加强烈的不祥预感,安静的房中,只有雪澜细弱蚊吟的申吟声。
“御医,怎么样了?”老御医一松开雪澜的手腕,沉遥津就焦急地凑上前去,问道。
老御医面若死灰,双手微微发抖,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御医院第一的老头纸大限将至:“回禀侯爷,王妃确实身中媚毒,可却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媚毒,此毒极为狠烈霸道,若是没有解药,王妃很快就会失去理智,然后全身冻僵……而死……”
沉遥津只觉得眼前似乎划过了一道霹雳的光,尔后双眸便什么也看不清了,耳朵也沉寂一片听不到四周的声响,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口口蚕食着他。
床上传来雪澜的申吟声,一声声仿佛刀割在他的心上,连全身都开始痛起来,半晌,他才勉强恢复了理智,木然的目光中带着最后一缕希望:“有什么办法可以解?”
还来得及吗?
她不能死,澜儿绝不能死。
老御医面上一片悲戚,也不知道是为了床上痛苦的雪澜,还是为了自己。
“侯爷恕罪……这样的媚毒一定没有解药,唯一的解药,就是……干净的男子。”老御医还算是见过世面的。
沉遥津双眸一怔,蓦地转头看向雪澜,眼中有几分凌厉的光芒,接着,那凌厉忽然转变为了柔情,千丝万缕化不开的柔情。
床上的雪澜蜷做一团,身体保持着古怪却僵硬的姿势,残存的一丝理智让她听见了老御医的话,也感受到了沉遥津的目光。
“不要……我……不要……”冰冷的身体似乎连声带都冻住了,她喉中发出咯咯的声响,好不容易才将这几个字吐出,她却不知道,就连这嘶哑的嗓音,也将沉遥津深深震撼了。
老御医满头冷汗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直到沉遥津朝他一摆手,才松了口气,颤颤巍巍走了出去。从那以后,水国御医院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医术第一的老御医的身影。
房中再次安静下来。沉遥津站在床畔许久,久到雪澜的呼吸声越发急促,久到她终于挽留不住那一缕消失的神智,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冰冷之中。久到,她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和媚毒作用下最后一丝力气,主动将帐幔掀开。
月亮越发圆了,可月华的光辉却再也照不进房中。
沉浮阁这几日忽然将几个空闲的房间全开辟出来了,寂寞侯府中,到处都是“王妃要开私塾,专门教授大臣夫人们如何勾引男人”的桃色议论。平时所有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吃了吗?”现在大家见面的头一句话是,“私塾开张了没?”
终于,这一天,小雪飘飞,天清气爽,晴风拂面,冷气凛凛,花团锦簇,树木凋敝……
不知道是哪个小丫鬟喊了一声:“开张了,开张了!”
宣告了雪澜的时尚培训课程终于完美开幕,除了之前报名的那些大臣夫人们之外,侯府的丫鬟们也可以报名,但前提条件,报名费十八两银子,一节课也十八两银,大官夫人们自觉准备礼物。
时尚课副标题“勾引男人之必备要件一二三”“让男人成为你的附属品”“男人,你对这样的女人无法抵抗”,一个个诱人的题目,搞得侯府里所有的丫鬟几天之内成了穷光蛋,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了,没办法啊,对于男人这种东西,所有女人都有一个勾引梦啊。
翠儿站在院子里摇着手里的铜铃铛,小丫鬟们纷纷走进院子里来,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和羞涩,却又带着几分期待。裕侧妃和其他几个夫人早早就到了,人家办理的是vip贵宾课程服务,丫鬟们坐的是小板凳,她们坐的是软椅。
另一个院门口,雪澜懒懒堵在门口,大臣夫人们挨个排着队,挨个将自己的“报名费”,“课时费”交上去,人家王妃看得入眼,你才能进去。
“唷,黄尚书家的妹妹啊,这么客气了作什么,这凤眉血钻是好东西啊,妹妹快请进吧,真是破费了。”
“哇,鹤果?方大人家的妹妹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啊?这也太得我心意了,不过这果子难寻,妹妹费心了,快请进吧。”
“哎呀,竟然是‘翠微笛’?这礼物可太贵重了,我能不能不收啊?哎你别哭啊,什么,不收你进不去?好吧,好吧,那我就勉强收下了,妹妹真是太有心了,坐贵宾席去哈。”
“呀呀,这个是什么啊?哇塞,夜明珠啊,夜明珠,夜明珠是好东西啊,晚上可以当蜡烛照亮啊,省下不少香油钱呢。不好意思啊,邹大人家的妹妹,你看看里面,位子差不多都坐满了呢,你不如下次再来吧。”我呸,夜明珠。
……
古有贪官污吏借各种名目贪污受贿,欺压百姓,今有风雪澜,哦不,侯府王妃借各种名目鱼肉文武百官。
众人担惊受怕了一个上午,终于成为幸运的一员,走进了沉浮阁里,只见雪澜煞有介事地握着一根教鞭站在最前方,开始讲课。
“今天是第一节课,咱们先不讲正式的内容,先来说说‘时尚’和‘男人’这两个东西好了……”
众人傻眼了,呆滞了,下巴掉了,不讲正式内容,不讲正式内容,我花那么多钱进来干什么?
“什么叫时尚?时尚就是与时俱进,今年流行什么,你就得穿什么,今年的潮流是什么,你就得随波逐流跟着走!比如说,今年就流行本王妃的这一身造型,瞧瞧这发型,”说着,雪澜朝自己头上一指,“这发型叫做金瓶梅钩,瞧见没?没有一丝乱发,全部头发都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更没有过多的繁复,看到这钩子形状的头发没有,就这么一个造型,就将女性的妩媚体现出来了,这,就叫做印象派。”说实话,就是头上顶了个圆环,乍一看就是个茶壶。
“再瞧瞧本王妃今日的妆容。知道什么叫做熊猫吗?这完全就是按照国宝熊猫的样子改进来的,这眼影就是亮点,别看它黑,上下眼皮都黑,可是这样显得眼睛大啊,有木有,有木有?所以这个,就叫烟熏妆!绝对不是我昨晚没睡好,绝对不是。”昨晚……汗,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啊。
“再看看本王妃今天的衣服,肿么样,有没有一种飘逸感?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布条,绝对不是,这是由布条按照一定极其复杂的物理规律排列而成的,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分子结构。看到木有?看,这一挥手一投足,一走动,看到没看到没,看到就对了。这里面的肉肉,就是要若隐若现,这叫什么?绝对不叫不守妇道,这就叫勇于创新,追赶潮流!”
黄兵部家的夫人看着那身衣服,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眼熟,怎么好像在自家门口的乞丐身上看见过呢?“王妃,妹妹有个问题能不能请教一下?”
雪澜有点不悦被人打断,但还是耐着性子:“好,勇于提问是很好滴,不过我先给你出个题目,你要是能答上来,才可以发问哦。”
黄夫人茫然点了点头。
雪澜一手摩挲着下巴,一脸猥亵地看着黄夫人很久很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请论证一下凤姐总是批评美女的根本性原因?”
“呃?”
“好的,黄家妹妹好像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了,下面我们继续哈,刚才本王妃所说的,就是时尚。大家懂了没有?那么,什么是男人呢?”
“男人就是我家相公那样的。”
“男人就是男人啊?”
“男人就是天底下除了女人之外的人。”
……
雪澜极其失望地拿起教鞭摇了摇:“错,男人是一种动物,一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种动物有的时候脑袋比较聪明,所以我们要非常小心,把自己的男人看得牢一些,若是看得不牢,那他们就会娶了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这看不牢男人的原因在哪?还是在我们女人身上,某个哲学思想家说过,当一个男人掌握了这个世界之后,我们女人只需要掌握这个男人就可以了,那么,如何掌握男人呢?”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课题。时尚,和男人,看似两个不相干的东西,其实是紧密相连的,女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打扮自己,你要是是个黄脸婆娘,天天邋里邋遢地呆在家里,哪个男人愿意回家来对着一个丑八怪?他当然要在外面找更多更好的女人了,对不?你要是能跟得上时尚,运气好点床上功夫再不错,那岂不是能牢牢拴住男人的心了,对不对?”
夫人们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惊讶和惶恐。
这位寂寞侯王妃的言论真不是一般的大胆,她竟然说,男人是种动物,需要女人去控制,居然要女人通过自己把男人的心牢牢拴住,这这……
雪澜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看着那些女人们胆战心惊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这番口水是白费了。
“不论怎样,明天起,你们都要按照你们自己心中最时尚的打扮妆扮后,再来这里,本王妃会根据你们的缺陷和不足一一教,当然,别忘了学费……”
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遮住了冬日的阳光,走进院子时,唇畔那一抹戏谑的笑容带着三分温和,三分怪异,雪澜一眼看到他,嘴里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昨晚的事情发生后,她还不知道今天该怎么面对他。
“参见侯爷。”众人一见是他来了,纷纷起身行礼,只有雪澜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沉遥津随意地朝众人摆了摆手,然后径自走到雪澜身前,温柔的目光中盛着如水的柔情:“澜儿累了吧?该休息了。”
雪澜无语地抬起头望天,尼玛太阳都还没露正脸呢,冷汗淋漓。
大清早的,就休息了?
但显然,沉遥津这话不是说给雪澜的,而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大臣夫人们何等聪明,立刻纷纷站起身来告退,一边心疼自己花的那些如同流水而去的银子,那么多钱买了那么多礼物,就为了听这不到半个时辰的课?
丫鬟们自然没有话说,跟着也退了下去了,只剩下几位夫人和裕侧妃还在院子里,个个满目春情地看着沉遥津,久久不愿离开,尤其是裕侧妃,不知不觉就双颊泛红想起了昨晚。
雪澜脸一仰,拿鼻孔看着他。
哼,别以为陪小爷睡了一晚,小爷就欠你什么了。
沉遥津一脸好笑地看着雪澜,心口被塞得满满的,而且还带着丝丝甜意:“正午快到了,我陪你用午膳吧。”
“好啊好啊,”雪澜爽快地答应了,装作看不见他眼里的一抹亮光,“既然几位妹妹也在,那就一起吃吧。”
沉遥津双眸一凛,隐隐带着几分怒气,可惜,雪澜却还是假装看不见。
几位夫人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能有机会接近侯爷,她们真是求之不得,特别是上次因为说话得罪了王妃而不被允许参加晚宴的霖夫人,这次对她来说,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侯爷爱吃什么,妾身马上让人去做。”霖夫人殷勤地走过来,缠上沉遥津的手臂,仿佛一条美女蛇一般充满诱惑地看着他。
雪澜自觉地退开一步,冷冷看着这个不知道死活的霖夫人,真是蠢到家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居然主动上前勾引沉遥津,真是找死。何况这里还有个王妃和侧妃,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
只不过,她这个主子很大度,可以装作看不见,可裕侧妃就……
雪澜瞥了眼裕侧妃的脸色,果然见到她面色难看至极,再看看其他几个夫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恐怕这个愚蠢的霖夫人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时间,就这么无聊地,在雪澜慢慢将水国变成一个村姑国度的时光中,一点点流走了,转眼,已是一个月之后。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雪澜将自己的勾引男人的时尚私塾发挥得淋漓尽致,成功为几个大臣夫人挽救了自己男人的变心,成功将夸张打造成流行个性,很快就发展到了整个首都泽城,更有朝水国各大城市蔓延的趋势。
其中,“从男人的十五个生活习惯看他的**”“抓住男人的心,抓住男人的胃”“大便造型让你完全大变”“勾引男人之杀手锏二十三条”“黄金规则三十三定律”“**也风情”等几大课题,被水国的女子们捧为至高无上的学术,掀起了追风狂潮。
一个月的时间里,沉遥津越来越忙,越来越少见到他的身影,不过,奇怪的是,每个晚上他都会出奇地出现在她的床上,不过,什么都不做,只是睡觉而已。
*
这夜,又是十五,月满之期。
傍晚时分,沉遥津忽然接到密报,说是灵国有几股势力进入了水国,水灵二国的边境局势越发紧张起来。灵国不但开始反击,而且还主动叫阵,沉未央无法做主定下局势,连夜召沉遥津入宫商讨。
于是,就在这个月满之夜,这个空虚了的月满之夜,一切,都改变了。
他自以为胸有成竹的一切,全在这一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轮明月悬挂中天,将不甚清朗的夜空拢上一层薄纱似的昏雾,灰蒙蒙的,将本就神秘深邃的夜空,增加了许多神秘。
黄昏刚过,雪澜用过晚饭,就将所有人摒退了。就连无缘无故前来求见的某位大臣夫人,她也选择了拒门不见。
柔和苍茫的夜色之下,一扇轻开的雕花小窗前,一抹淡淡的身影掩映其中,仿佛一幅墨色晕开的水画。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已摘下,倾国倾城的绝色姿容在月光下展露无遗。原本雪白滑腻的肌肤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苍白,可却掩盖不了那羞却日月的绝色面容上的喜悦,眼眸之中,情意微含,仿佛一汪盈盈的秋水,楚楚让人迷恋。
她静静站在窗前,素白的裙裳因为微风吹动而带上几分寒意,可是,她却仿佛在等待什么,仍旧不畏寒冷,就那么站着,直到,门扉传来吱嘎的轻响声。
她蓦然回眸,万千情意仿佛黑夜中骤然迸发的夜明珠,猛地照亮了整个房间,红唇微启,带着无限的思念:“你,终于来了。”
他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妖娆肆放,邪魅无限地烧着,将清寒的屋中烘得暖洋洋的。可是,却又带着那充满了暧昧和蛊惑的气息,淡淡浅浅的杏花香气,将整个房间都溢满了。
墨倾宸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去看那张让他魂牵梦萦,又爱又恨的容颜。
“生我的气了?”雪澜的双手被宰身后,慢悠悠地踱过去,抬头带着笑脸望着他。
“哼。”他又将脸撇向另一边,可那一双眸中的深沉思念,却彻底出卖了他。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也懂得我的苦衷,对么?”说实话,这句话,她真的不想说。这句话,仿佛一个男人在劝自己媳妇儿接受自己找了小三这个现实一样,可是,无奈啊,真是不能不说。
墨倾宸顿时转过脸来,直直瞪着雪澜,妖然的脸上仍带着三分怒气:“你到底还要给我添几个兄弟?”该死的女人,趁他不在,净乱来。
雪澜不好意思地揪起自己的一绺头发,微微显得有些局促:“咳咳……那个,那个……咱不是都说好了的吗。”臭男人,敢管小爷,敢指责小爷。
“可我还是生气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墨倾宸撅着嘴,脸上满是别扭,剑眉紧紧皱在一起,看得雪澜有一丝心疼。
真的只是一丝丝而已哦。
“我这不是把你叫来了嘛。”再生气,再气小爷不哄了。
“可我还是很生气。”混蛋沉遥津,你最好祈祷以后不要归我管。
“哎呀别气了,我补偿你还不行么?以后你当大的,把轩辕殇留给你出气怎么样?”轩辕殇啊,小爷就这么把你给卖了啊,感谢小爷大恩大德吧。
妖娆的眉角一挑,桃花眼下的莲印更加增添了几分魅惑:“你说的?我真的做大房?连轩辕殇也归我管?”
“真的,真的,”真是个祖宗,“不过吧,你也别太狠了,最好留个全尸什么的吧。”小人得志。
墨倾宸抱胸一脸思考状:“唔,看他们表现吧。”雪澜想泪奔,这个祖宗当了老大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有多难熬了,她是泪奔了,就不知道人家锋亦寒轩辕殇想不想果奔。
一眨眼的功夫,墨倾宸就抛弃了怨妇形象,好像一朵突然盛开的喇叭花,朝着雪澜就缠了过来:“上个月的今天,你背叛了我。”
雪澜眼泪狂飙,祖宗啊,不是已经讨论完这个问题了吗?
“哦……好像是吧……”
“而且这一个月的时间,沉遥津天天抱着你睡觉。”
这妖孽到底想干嘛?雪澜为了自身安全,连忙摆手撇清关系:“冬天太冷,只是抱着取暖而已,我们什么也没干,真的。”
“这我当然知道了,可是我还想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没抱着你睡觉。”
“然后?”祖宗,给个痛快的行不?
“今天的月亮真白,真圆。”
“啊?”
“天气也挺冷的。”
“哦。”
“我有点累。”
“所以?”
“所以我们该睡觉了。”
雪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站不住:“你早说嘛,拐这么多道弯子干什么?”
墨倾宸凤眸一盯,雪澜立刻没了怨言,双手一伸,头一点腰一哈:“公子,您老请。”妈的,要不要这么没骨气啊,靠,谁让她又做了对不起这位殿下的事呢。
墨倾宸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她吃点亏又不会受伤害,如今子时将至,他已经明显感到雪澜的身体散发出了寒冷的气息,有些瑟瑟发抖,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那两个杀手,而是她。
雪澜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任由倾宸将自己牵引到床前,任由他解开自己的衣襟,任由他熟悉的气息覆遍全身。
房门外,两个杀手蹑手蹑足靠近门扉,手中各自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黑衣覆面,还不及破门而入,一道尖利却轻微的啸声破空而来,两人急忙放弃前进的动作,身体急速回旋,这才避开了那把“当”一声插入门环里精光闪闪的匕首。
“是谁?出来。”两个杀手压低了嗓子喝道,四双眼睛警惕地在四周戒备搜寻。
一棵高大的树上,光秃秃地枝桠上几乎没有叶片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立在树梢,双手环抱胸前,脸上带着一抹邪魅的笑。
一身华贵优美的紫衣,在黑夜中仿佛融为了夜色的一体,却又比夜色更多了几分神秘和华贵的光泽。
凤鸣渊一个利落的纵身落到两个杀手面前,邪肆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讥笑和嘲讽:“你们俩,是杀手?”
两名杀手目露凶光,狰狞而视,大刀横在胸前:“别多管闲事。”
凤鸣渊大方摆手:“你们要是想杀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我可管不着,不过,你们若是想动房间里那个男人,我可就要管上一管了。”九公子聚会的时候,他在公子夜莲身上施了一种无毒的奇蛊,当初,他还以为雪澜是假的公子夜莲,所以放心大胆地将蛊下在她的身上,没想到即便是杏空杏明也没有察觉到这种对身体一点危害也没有的虫蛊,子虫在雪澜身上,母虫在他的身上,所以,无论雪澜在哪里,他都能跟过去。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却脑袋一热就将那种珍贵的虫蛊放到了公子夜莲身上,后来再见到他时,才知道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个男人。伤好之后,他离开了灵国皇宫,无声无息地来到水国,凭着母虫的指引,找到了寂寞侯府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公子夜莲,可是,他想要试一试,听凭自己的心的指引。
今晚,他赶到了这座寂寞侯府,正好亲眼看见公子夜莲走进了那个叫沉浮阁的房间,一身大红色的衣衫,还是如同他初见时那般妖娆魅惑,可是,该死的是,那屋里居然还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呆呆立在树上,一片茫然,虽然听不见屋里的两个人在说什么,可是,他却从窗口看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容,那是风雪澜,跟他从小结下深仇大恨的风雪澜,不过后来,幸亏有她,在奕国边境误打误撞救了自己一命。他从那扇敞开的窗户中,看见他们亲密的举动,映出他们拥抱的身影,他的心没来由地痛了起来,生生被撕裂的痛苦。
不是说,他们是义兄义妹吗?结义兄妹那也是兄妹啊。
他就那么傻傻地站在树梢上,看着公子夜莲的背影,和风雪澜,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情骂俏,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该死的风雪澜靠到他的身上,他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跳下去闯进去将风雪澜杀掉,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呢?
公子夜莲,根本就是一个传奇一般的存在,他是神话中的人物,而自己呢?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虽然现在有了一个雾皇的身份,可是那么高傲一个神人,会愿意为了他而不顾天下人的眼光和看法,不顾亲人的反对,跟他走到一起吗?呵呵,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有何必要难为他?
两个杀手看着凤鸣渊变幻不测黯淡下去的眼神,暗骂一句神经病,趁着他幽深的双眼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时,一个杀手悄悄移身到他的身后,手中大刀一挥,突施偷袭朝他后背看去。
凤鸣渊确实是失神了,连大刀破空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背上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很快,整个沉浮阁中,都弥漫上了这股血的味道。
凤鸣渊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后背上除了剧痛,就是一片凉凉湿漉的感觉,尔后,双眸一黑,失去了意识。
……
杏空杏明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个人,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这凤鸣渊跟主子命格犯冲吧?每次见面总是会有血光之灾,可怜,可怜。
下半夜的时候,雪澜体内的毒性终于消去了,墨倾宸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雪澜的五感特别敏锐,早就嗅到了院子里传来的那一片血腥气,心里虽然很着急,可是无奈却力不从心,该死的倾宸,简直是一头饿了半个月的狼。
身上随便披了件外衣,雪澜细步走出房间,月光之下,杏空杏明一个模着下巴,一个叉着腰,盯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还没商量出个处理办法来。
“哥,埋了吧?”
“凤鸣渊埋了倒是不错,这两个人埋了就有点可惜了,留下来可以栽赃嫁祸用。”
“凤鸣渊真死了?”
“没死……吧……”
“血流了不少,也差不多该死了。”
“死了算了,笨得可以,还撺掇这两个笨蛋去杀主子。”
“我知道了,这位雾皇大人,不会是把倾宸公子认成公子夜莲了吧?”
“有这可能。”
“那到底救不救啊,不救主子可是会杀人的。”
“那就救呗。”
“等等,等血再多流一会儿……反正你是医仙,死不了。”
“……”
雪澜不动声色走到他们二人面前,一起盯着地上的三具尸体看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哎呀,我家门口有死人耶,谁杀的?”
杏空笑眯眯地举手:“是我。”
雪澜也笑眯眯地看着他:“原来是杏空大虾啊,久仰久仰。”
杏空脸色一垮,心里哭个不停,坏了,看主子这表情要坏事。
果然,雪澜立刻就变了表情,脸色狰狞不已,仿佛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凶狠狠地瞪着杏空,血盆大口大开:“该死的,你们是猪脑子吗?小爷让你杀了他们?小爷让你们把他们制服住就好了,他们死了,明天的戏小爷还唱个屁啊!”
杏明捂着耳朵,一副小受模样,拒绝接受河东狮吼的毒害,杏空犯了错,连耳朵都不敢堵,只好任凭狮吼功的摧残。
“那几个女人好不容易露出马脚耐不住寂寞了对小爷动手,你丫的居然把人给杀了,你不是医仙吗?你不是能生死人肉白骨吗?你倒是给我生生看啊……妹的,小爷手无缚鸡之力,肿么杀死这么两个凶神恶煞的杀手啊,啊?你倒是说啊说啊啊啊啊啊……”
杏空的脸色变绿了,忍着耳鸣,心惊胆战地看着雪澜,小声道:“主子,你再说下去,凤鸣渊快死了……”死吧死吧,死了主子就该让自己死了。
雪澜猛地住嘴,低头看了凤鸣渊一眼,叹了口气,这丫的怎么会弱智到这种地步,走到哪儿都得留点血下来,这“凤鸣渊到此一游”的记号也太他妈个性了吧。
“救,马上给小爷救,他要是死了,你和你弟弟就等着做人干吧。”
杏空终于得到了解放,伸手从怀中模出银针,蹲子,在凤鸣渊的身上各处点来点去。
杏明没什么事干,一双眼睛到处乱瞄,一不小心瞄到了樱桃上面,他发誓,他真的是不小心。
“主子,这大冬天的,樱桃也能活?”
“嗵!”
“啊……”
地上多出了第四具尸体。
墨倾宸正好从里面懒洋洋走出来,正好听到杏明这句话,眉梢眼角都带着妖娆的笑意,仿佛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仿若无骨地走到雪澜身旁,沙哑而略带性感的声音道:“澜儿身上的樱桃印被人发现了?”
雪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都是这个该死的妖孽,不瞪他还好,这一瞪,她就感觉鼻子里有两股热热的液体,正从鼻腔中汹涌而来。
大红的衣衫,本来就带着性感无比的造型,松松垮垮随意地套在身上,露出了那精致又白皙的完美锁骨,这两片锁骨,仿佛两只招摇的手,红果果地在朝着雪澜勾引一样,喷碧血,那是必须滴。
雪澜面色一红地别开脸去,闭眼,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不容易把鼻血压下去了,女乃女乃的,她堂堂风雪澜,要是为了个男人喷鼻血,她还要不要活了。
墨倾宸桃花眸子微微含情,仿佛对一切都没看见,又仿佛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
“澜儿放心好了,这里已经被咱们的人隔离起来了,你就算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再说了,你那个侯爷,不是不在侯府嘛。”该说这个沉遥津是太聪明了,还是太自以为是?上个月明明为澜儿解了毒,竟然没看出来那个毒是一个月发作一次的,居然还一股脑的认为那一次是有人偶尔为之,自作聪明,错过良机也活该,活该他输得一败涂地。
雪澜的脸又红了起来,什么“你就算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了。
杏空很快就制住了凤鸣渊的伤势,虽然人还没醒,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主子,这俩人咋办?”杏明从地上爬起来,假装镇定道。这时候一定要想法设法让主子转移视线,不然他们两兄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去找两个杀手再来刺杀一番,然后让侯府的侍卫们出来抵挡,最后将两名杀手杀死,最后再将这两个东西的尸体丢出来替换掉,不就万事ok了?”多大点屁事啊,白教他们这么久了,居然连李代桃僵的道理都不懂。
杏空杏明仿佛如同醍醐灌顶,朝着雪澜竖起大拇指,主子,就是主子,高,果然高。
“那凤鸣渊怎么办啊?该不能在这寂寞侯府给他单开个房间吧?”墨倾宸不悦地看着地上的紫衣男人,有点酸酸地说。
雪澜这下可为难了,你说,好好的一个皇帝不做,巴巴地跟着自己东跑西跑地干什么?
“让婉袂安排一下,雾国的事情还没有完,这家伙留着有用。”坚决不承认,自己对他有一点心软,绝对不能在墨倾宸面前承认。
“他们呢?”雪澜貌似无意地随口一问,墨倾宸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妖娆的莲印上透着几分酸涩,雪澜当做没看见。
杏明果然是个不怕死的,见主子问了,立刻答:“轩辕殇回了轩辕世家,说是要举兵讨伐水国,锋亦寒回冥国去了,说是要解决未婚妻的事情,苏慕白已经去往奕国了,准备继承皇位,云赤城却……失踪了,没有回云国去,也没有到水国来。两位小主子还是由疯花六祸前辈带回去住了,王爷夫人还有风老爷子,都很担心主子的安危。”
雪澜点点头,一切都在正常的预料之中,除了云赤城。这厮坑爹的,他身上可是有莲印的,不会想不开自杀去了吧?
“灵国和水国战况如何了?”
雪澜问话间,瞄了眼正低头踢着小石子出气的墨倾宸,他既然好端端在这里,说明灵国没什么大问题吧。
“自从主子失踪之后,灵国就乱了套,灵皇一病不起,三皇子日日醉酒不出房门,虽然四处发下悬赏找寻主子的踪迹,可是却一无所获。水国借机大肆进攻灵国,灵国几个边境重镇已经失守,”杏空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看着主子的神情,“轩辕殇回去轩辕世家,本想出兵襄助灵国,可轩辕世家的经济系统却忽然瘫痪,风行商行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物价飞涨,特别是粮食的价格,一飞冲天,竟然堪比白银之贵。轩辕世家无奈之下,只好先整顿自家的经济。”
雪澜眉头紧蹙,这些消息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就成了这副模样。
“有没有派人盯着沉未央?”这个水皇,到底不是个凡人,看起来还十分棘手。
杏空点头:“有,婉袂派人盯着了。”
“冥国怎么样了?”亦寒那个未婚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
“冥国虽然一直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可是康辽王似乎得到了什么帮助,背后的高人一计赛过一计,如今,冥皇已经越来越宠信他了,加上冥皇身体日渐衰老,恐怕不日就将仙去,到时候,恐怕大权会旁落。”
“亦寒回去多久了?”锋亦寒的武功虽然天下第一,可论起权谋争斗来,恐怕还不如宫中的一个宦官,这次回去……
杏空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主子这次的失踪,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没有了主子的运筹帷幄,不少事情都月兑离了主线,开始走向混乱,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那主子运筹帷幄了十多年的努力,可都要白费了。
“大概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了。主子失踪之后,他邀约了一些武林人士四处找寻主子的行踪,后来忽然就回冥国去了,我们也是这几天才得到的消息。”
雪澜坐在一张石凳之上,杏明拿过一条白虎皮毯给她盖在膝上,石凳上也铺了张毛绒绒的皮垫,虽然身在黑夜中,又是冬季,可却并不寒冷。
雪澜的食指轻叩腿上,一下下地,毫无节奏可言,却带着扣人心弦的律动,让人揪心。
“冥国不太平了。先将我们布下的势力收回来,另外多布一些棋子进去,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前往冥国。”本以为冥国多少还能拖一段时间,看来自己的失踪,让所有事情的步调都乱了,有人已经等不及要翻天,她也不能再拖。
“是。”杏空应声,心里已经开始飞快的盘算如何行动才能最好的跟上主子的布置,大胤的势力范围之中,主子已经拿下了云国、灵国、奕国和轩辕世家的玺印,雾国和冥国本已唾手可得,可没想到却出了纰漏,而水国是最难缠的一个国家,沉遥津这人藏得太深了。
“主子,沉遥津那边,要不要让人……”
“不用,我还应付得来。你们先行回去,水国之事,几日内便会有结果。”雪澜转过身,对上仍在闹别扭的墨倾宸,凤眸中隐含着不明的情绪,“倾宸,你……”
“我不会回去的。”墨倾宸斩钉截铁地打断雪澜的话,雪澜的眉头微微蹙起:“可如今的灵国,十分紧张……”
“灵国是你的,又不是我的,它的兴亡与我何干,我在乎的只有你的安危。”
雪澜心中正自无奈,墨倾宸幽幽的声音却从她头顶上方传来:“澜儿,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吧。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打开你心扉的缘故,让你变得有所保留,甚至有些畏手畏脚了,我虽然没有绝顶武功,自保之力相对轩辕殇等人也要弱上一些,可是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的,我还是喜欢以前潇洒无羁,放手去做的你。”拿得起放得下,说一绝不会二,该绝情时绝不留情,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雪澜默默垂下头,一语不发,她在深思,是不是自己的顾忌,让倾宸觉得自己成了她的负担,如果是这样,那她以后便不再顾忌。
“好,我答应你。”
*
大胤土地之上,六国之间,终于大乱。
水国和灵国正式开战,本来灵国尚有迎敌之力,却不知道从哪里爆出了皇太女风雪澜失踪的消息,一时间,灵国人心动荡,民心惶惶,水国趁着灵**心浮动之机,连番进攻,都取得了胜利,一路朝着灵国挺进,延长自己的国界范围。更糟糕的情况是,灵皇此时居然一病不起,灵国三皇子墨倾宸日日醉酒不出,灵国已到了危亡之际。
而一直雄踞六国之间的轩辕世家,忽然经济衰竭,钱庄当铺珠宝行所有的生意一下子遭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钱庄一经倒闭,便将所有行业的经济都带动着衰弱下去,就连风行商行也因此受到波及,旗下的产业也纷纷倒闭,轩辕世家一时间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局面,更有传闻说,轩辕家主某夜在宫殿中中毒,如今轩辕家群龙无首,大胤上的第一大势力,局面堪忧。
冥国老皇帝病危,康辽王以七皇子岳父之名,拉拢朝中大臣,渐渐得势,朝中有过半数的朝臣已经倾附于他,七皇子急促回国,却失去踪影,康辽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却毫无办法。
云国皇帝云赤城早已失踪多日,云国因为皇帝久不归宫,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如今皇帝失踪生死不明,更使得朝中一些浮动势力渐渐露出水面,无奈,早就休养退位的太上皇云昭明只得再出面临政,稳定朝纲。
雾国跟云国也一样地怪异,新皇登基不久,就跟从前一个作风,四处出游去了。但这次朝中大臣纷纷猜测新皇的出游,是不是和云国云赤城的失踪属于同一性质,原本就还未稳定下来的民心,纷纷浮动,在朝中夺权失败却未身死的几位皇子,暗中联合起来,准备推翻新政。
奕国算是六国之中最稳定的一个国家,白王苏慕白成功继位为新皇,迅速缴清不明势力,在宰相魏南门的辅佐下,将自己的势力迅速扶植上来,可是,大胤两陆乱象已明,虽然奕国远在天边,可是也难免不受到波及,人心惶惶就是最好的证据。
然而,在水国的寂寞侯府中,却依旧一切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
凌晨,寂寞侯王妃沉睡中遭到杀手刺杀,两名杀手经过和侍卫的一番打斗之后,被杀死当场,在宫中忙碌了一宿的寂寞侯闻讯火速赶回府中,王妃幸好只是在躲避中轻微擦伤手臂,侯爷大怒,下令一定要找出背后指使之人。
至此,看似平静的寂寞侯府,终于被这一颗投来的小石头激起了风浪。
王妃被刺的消息传来,各位夫人纷纷带着礼物前来慰问,从来不闲着的沉浮阁,今天更加热闹起来。
雪澜懒懒躺在一张软榻之上,清秀的脸上未着脂粉,显出了几分秀丽来,却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青丝不经盘起柔顺地铺在身后,没了那夸张怪异的造型,看起来顺眼多了,一张脸上满是苍白,双眸呆滞,有点吓傻了的模样。
裕侧妃地位摆在那,若是王妃傻了,她就是侯府里最大的女人了,因此,雪澜躺着,她坐着,其他的女人站着,她们将雪澜团团围着,脸上明明带着幸灾乐祸,可嘴上却说着怜悯痛心的话,造作的模样,让雪澜都不忍心看下去。
别当老子是傻鸟,稍微伪装一下自己的表情,行不?
“姐姐这是怎么了啊?昨天不还好好的嘛。”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哎呀,天杀的,到底是谁啊这么狠心,姐姐向来待人和善,怎么会招来这样的杀身之祸呢?”果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看那两个杀手不会是杀错人了吧?姐姐又没有得罪过他们。”果真是你不惹我,我就来惹你。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既然是杀手,那肯定是收了银子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包藏祸心呢。”果真是祸害自有克星。
……
几个女人一副大惊小怪议论纷纷的样子,那悲伤的眼神,紧皱的眉头,哀叹的语气,就好像被刺杀的是她们老娘一样,可怎么就觉得,那悲伤,那怜悯里面,透着那么一点恨呢?恨她怎么就只是手臂上磨破了皮,恨自己就这么跟未来的王妃之位擦肩而过了。
雪澜半眯着眼睛,唧唧哼哼也不说话,任由她们说来说去。
果然,很快,就说出矛盾来了。
霖夫人拿出自己的礼物:“姐姐,这是我娘家送来的人参,姐姐失血过多,熬点人参汤补补身子。”雪澜垂眸看看自己手臂,那点伤口其实用创可贴就可以了,染了红颜料的纱布什么的全是多余,嗯嗯,确实是失血过多了。
馥夫人也连忙将自己的礼物呈上:“还是多吃点血燕燕窝好,瞧姐姐被吓得这样,吃点燕窝压压惊,定定神。”
姚夫人媚眼一勾,几分挑衅写在上头:“哎呀,都是些上火的东西啊,你们是存心想看姐姐上火不成?来,姐姐,这是妹妹专门为你做的清粥小菜,怕您受了伤吃不下东西,特意准备来清淡开胃的。”
霖夫人和馥夫人一听,火气上冲:“我说姚夫人,你是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人酸啊?拿不出好东西来还在我们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就那种拿不出手的东西,也配给王妃姐姐金贵的身子吃用?”
姚夫人本来就是青楼出身,骨子里还是带着几分野辣脾气的:“我的东西怎么了?可没放毒药干干净净,谁知道有些人的好东西里面是不是下了料的!我倒要劝王妃姐姐别吃为妙。”
“姚夫人,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用我说?王妃姐姐这次遇刺,摆明就是有人嫉妒她忍不住出手了呗,哎,可别说是我,我还就是青楼出身,没那个闲钱,雇不起杀手,至于某些人,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是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儿,后台硬得很呢。”
姚夫人一句话,把其他几个夫人全得罪了一遍,另外几个女人也纷纷开始指责她,晴夫人乃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从小刀枪剑舞惯了的,骄纵跋扈,如今一听,自然忍不下这口气,立刻发作:“姚夫人,我看是你自己心虚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吧?怎么我们都还没有想到那些,你就都想到了?呵呵,你在青楼里可是有名的红牌,恩客多多,谁知道是不是你的后台派人干的啊。”
“就是,我看你早就对姐姐受宠嫉妒不已,所以才痴心妄想要害死姐姐吧,哼哼,清粥小菜,谁知道你有没有顺手丢一把砒霜进去,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岑夫人也在一旁帮腔,她父亲虽然是个侍郎,可是却比青楼女子出身的姚夫人有地位多了。
“依我看哪,咱们该把这事告诉侯爷,看看侯爷怎么惩治这个小浪蹄子,暗害王妃姐姐,哼,不死也要落个残疾,啐,该得!”馨夫人面带鄙夷地看着姚夫人,她一直都想不通,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进得侯府。
姚夫人见自己一句话惹动众怒,虽然心中愤愤,但却也只好垂头不敢言语。
这时,翠儿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朝几位夫人施了一礼,便朝雪澜走去。
离雪澜最近的裕侧妃眼尖,连忙起身,将雪澜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翠儿端着鱼汤,一口口朝雪澜嘴里喂去。
汤是鱼汤,由顶级的松桂鲈鱼熬制,味道鲜美,但却有一股刺鼻的鱼腥味。
雪澜仿佛浑然不觉,依旧无力地半眯着眼睛,任由翠儿将鱼汤喂进口中,那鱼汤的香味,在空气中也渐渐蔓延开来。
“姐姐受伤受惊了,怎么能只喝鱼汤呢?”馨夫人嫌恶地捂着口鼻,对那股腥气的鱼汤味十分抗拒。
翠儿面不改色:“御医说了,王妃受了惊吓,这种鲈鱼能够平定精神,所以侯爷便命人在厨房炖了一大锅。”
“还有一大锅?”一直没有开口的裕侧妃忽然发问,脸色骤然有些苍白。
翠儿在给雪澜喂食鱼汤的时候,每一勺举起来都要吹几下,鱼汤的腥气便顺着她的吹气朝雪澜和裕侧妃的方向飞去。
“啊呕……”
裕侧妃忽然推开雪澜跑到一扇窗户底下呕吐起来,原本美丽的面庞一片苍白,身体一边抖着,吐得越来越厉害。
“呕呕……”
雪澜被人家狠狠推开摔到床上,却仿佛被摔清醒了一样,双目猛地一睁,忽然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好像诈尸一般,将那些想要上前去扶她的女人们吓了一跳。
“姐姐……您……好了?”一旁的岑夫人满脸惊讶地看着雪澜,望着她红润的面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雪澜扭了扭脖子:“不好意思哈,让你失望了。”
岑夫人面色一僵:“姐姐说什么呢,姐姐身体大好了,妹妹求还求不来呢。”
“呕……啊呕……”那边的裕侧妃还在吐个不停。
雪澜也不穿鞋,光着脚就走到了裕侧妃的身后,脸上仿佛还带着几分惊讶和欢喜:“裕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把病传染给你了?”
裕侧妃吐得快没力气了,一手撑在窗前,一手冲雪澜直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裕妹妹这病来得好生奇怪啊,什么病会吐这么久的?”她不知道什么病,真的不知道。
“呀!”她不知道,自然会有人知道。姚夫人脸色一僵,指着裕侧妃的手指不停颤抖:“侧妃姐姐……不会是……有喜了吧?”她在青楼呆过,女人家的事情自然是比其他大家闺秀要了解多了。
谁料到,这句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波浪,几个女人瞬间将仇恨的目光转向了裕侧妃和她的肚子。
裕侧妃这时候似乎终于是吐够了:“不……不太可能吧?我娘亲说过,女人有身孕的话,大概三个月才会呕吐。”虽是如此说,可她眸中却闪动着惊喜的光芒,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高兴,一只手,更是自然而然地放到自己肚子上,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瞬间激怒了所有人。
“对对,我娘也说过的,我看也不像,我说侧妃姐姐,你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馨夫人开口了。这个地方,除了王妃和裕侧妃,就属她的地位最高。
裕侧妃绝不能有孕。虽然她的父亲是王爷,可自己的父亲乃是一等公爵,相同的地位,凭什么她就能早早封了侧妃得宠,而自己却仅仅是个小小侍妾,若是让她再有了身孕,那自己还凭什么去跟她竞争?
雪澜直接摆手:“别吵了,直接让御医来瞧瞧不就明白了吗?”
御医很快就来了,仿佛一直等在不远处一样。结论和大家所担心的一样,裕侧妃果然有了身孕。一时间,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裕侧妃脸上跟开了鲜花一样,笑得灿烂急了,地位一下子飙升到谁都不敢惹的地步,雪澜黯然神伤,其余几位夫人也垂头丧气,心里打着各自的那点鬼主意。
一向忙得不可开交的沉遥津,竟然从皇宫里赶了回来,喜悦之情不言而喻,亲自守候在裕侧妃的床前,少不了一番甜言蜜语。而王妃,却黯淡地守在自己院子里,连侯爷的一面也没有见着,众人纷纷揣测,王妃已经失宠,恩宠的天平已经倾向了裕侧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以为自己的双刀臂困住了蝉,却不知道,身后,有更大的危机虎视眈眈。
水国的乱象,便从寂寞侯府开始。
寂寞侯府侧妃裕氏有喜的消息传来,很快便惊动了朝野内外。宫中的裕妃是裕侧妃的姐姐,自然派人送来了不少体己的礼物,使者们趾高气扬地表达了皇上对于寂寞侯第一个孩子的看重之情,言语中不免对其他几位夫人有警告之意。自此,裕侧妃就变成了寂寞侯府中一个特殊的存在,挟肚子以令诸侯,不仅缺席雪澜的私塾课程,而且连日常的请安也自动免了去,当然,理由是绝佳的,身体有孕,不便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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