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莲倾天下:醉卧美 第9章:重要人物

作者 : 硕蒲

()杏空杏明没有料到这几个暗卫的身手会如此之好,虽然他们兄弟俩已经拿出了两把神器,可却依然占不到丝毫便宜,而且,数十招下来,对方以多为胜,他们还有所受伤,虽然不甚沉重,却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袍子。

杏明主要是负责掩护雪澜的,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什么公平不公平了,撒手间,便将身上的毒用了出来,每每有黑衣人靠近,还未经动手,便已经撒手人寰,没办法,谁让他碰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毒圣呢?

“真不愧是毒圣,用毒之时出神入化,连给人喘息之机也没有。”沉遥津冷冷说着,地上躺下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他却仿佛毫不在意。

这些人,本来就是他培养的死士,为他而死,正是死得其所。

杏空本是主攻之人,可是这些人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也让他吃不大消,身上平添了许多伤痕,几番轮战下来,他也渐渐有了后退的败象。杏明用毒依然不着痕迹,手中的武器解决了一个个生命,可是,他却跟杏空一样,越来越显得吃力起来。气力总有用光的一刻,毒药虽多,也有用光的一刻,雪澜立在二人身后,一向运筹帷幄充满自信的眼睛忽然迸发出了几许慌乱。

沉遥津却依然镇静自若,地上多了多少死士,他并不关心,只是,这打斗却不能如此持续下去。

倏然间,他猛地出手,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长剑来,飞速的寒剑在空气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便以不可思议地角度狠狠从后面插入了雪澜的心窝。

“噗——”

一口鲜血从口中激射而出,雪澜立刻不支倒地,鲜红的衣袍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染成了殷红的黑色。

“主子!”杏空杏明失声大叫,慌乱之中又挨了死士们好几剑,两人势如疯虎,再不恋战,飞快来到雪澜身旁,将她抱起,杏明杀红了眼,伸手撒下漫天紫色的毒粉,趁着死士们和沉遥津躲避毒雾的瞬间,两人抱着雪澜抽身离去。

“不用追了。”沉遥津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阻住了暗卫们的追击。

他确信,那一剑已经刺入了公子夜莲的心脉之中,没人能在那么准确的一剑之下存活,剑锋直入心脏,公子夜莲就算是再神,也终究不是神仙,那一剑,他必死无疑。今晚,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公子夜莲的死亡给他的胜利凭添了筹码,原先只是对灵国才公开作战,而其余几国都是暗中进行蚕食,只因为他忌惮公子夜莲背后的那支神秘至极的“夜雪楼”,狂风一百单八将领导下的佣兵集团,但如今,公子夜莲一死,他相信,即便是有公子映日的领导,夜雪楼也再也构不成从前那样的威胁。

看来,老天爷帮了他一个大忙,将这个威胁成功消除。

寂寞侯府的某个角落,寒风吹动飘零的雨竹,枯叶早已落尽,但茂密的竹林之间却将这片角落笼罩成最彻底的黑暗。月色再明媚,雪夜再剔透,也照不到这里。

杏空杏明飞奔的身影忽然停下,双眸仔细探顾,发现没人追来之后,二人才将雪澜放了下来。可令人惊异的是,雪澜居然自己站到了地上,脸上可怕的苍白变成了淡淡的笑容,加上唇畔的血渍之后,就显得更加怪异了。

“哎呀妈呀,脏死了,快帮我把这血袋弄走。”也不管杏空杏明两个男银,雪澜当场把被鲜血染红的外袍月兑了下来,顿时,上面一个赫然可怕的伤口就露了出来,旁边还沾染了深红色的血迹。

杏空杏明唧唧哼哼表示不满:“主子,您那伤口是假的,可我们的伤口是真的啊。”该死的主子,竟然不让他们用真正的实力,说什么,到时候谁伤痕多,谁就拿双份工资,拜托,他俩每人身上都有几十条伤痕了好不好?

雪澜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被鲜血染红的白衣:“你们那叫啥伤痕啊?赶明儿涂点金创药就好了,瞧瞧,衣服都被人砍破了,这身服装可是公家的,从工资里扣。”

“啊啊!”杏空杏明齐齐吐血。

然后大声喊“铁公鸡啊铁公鸡啊”。

“行了行了,再喊把鬼都引来了,你俩赶紧去通知曜风蟾风婉袂风之梅,这大胤两陆,终于快要变天了。”

哈哈,沉遥津,若是你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做了十几年的衣裳,都送给别人做了嫁衣,会怎么样?

水国终于一路望风披靡,打到了灵国的首都灵城,可是却遇到了怪异的事情。在灵国没有皇太女没有三皇子,而水国更是倾尽全力攻打的情况下,居然坚守城池,顽强抵抗,奇迹般地存活了三天三夜,水国的战线太长,无论是士兵还是粮草都拖不起了,于是只好临时改变战略。

反正如今的灵国,早已经名存实亡。

雾国新皇依旧不见踪影。在雾国夺嫡战中失败的十四皇子重新聚集残兵余将,纠集了大部分兵力,出兵夺位,雾国顿时一片风雨飘摇。可正在这时,与雾国比邻的云国和奕国忽然联合起兵,以“雾国你抢了俺们两家的草泥马”为由,朝雾国进军,雾国一时之间内忧外患,很快就面临了亡国的危险。

天下人一片哗然,都不知道这云国和奕国所谓的“草泥马”为何物,而且大家最为疑惑不解的是,为啥这雾国要去抢人家的草泥马?

几乎在此同时,冥国老皇帝病逝,康辽王扶植女婿七皇子锋亦寒登位,而自己却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了摄政王爷,有传闻新皇锋亦寒遭到软禁,但康辽王却对外宣称,不久便将爱女瑶梦岚嫁与新皇,履行婚约,促成大婚。

没过几天,经济瘫痪日久的轩辕世家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忽然以“你抢了俺家皇帝滴男人”为借口,纠结了隐藏在六国之中的庞大势力,向冥国发动进攻,冥国本就不大,加上新皇登基不久,帝位不稳,很快便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这样的借口,被天下人揣测不已,更有无数搅基分子意婬纷纷,轩辕世家本来就未建国,为何忽然以“俺家皇帝”对外宣称,那肯定就是指的世家之主轩辕殇了,这样一来,大家对雾国皇帝锋亦寒和轩辕殇之间的暧昧关系就心知肚明了。

大胤之上,两陆六国,终于烽火弥漫,乱成了一片。

这样一个乱世,再也没有了所谓的主心骨,各方势力各占一方,混战不已,很常遇见的情况就是,两队人马在路上萍水相逢,然后看到对方的衣裳颜色跟自己的不一样,于是立刻爆发一场战斗,打对了那就叫遭遇战,打错了伤到盟军,那叫误伤无罪,天下百姓无不人心惶惶,可无奈却逃不出这场乱世。

在这场混乱的战局之中,始终稳操胜券的,只有一个国家,水国。

这样的局面维持两个月之后,百姓苦不堪言,各国烽烟遍地,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公子摇落致信联合公子楚羽公子孔方等人发出通告,新一年的九公子聚会将于元月十五元宵佳节举行,届时,将顺便邀约大胤六国一家,七方势力的首领一谈。

为了体现公平和平的原则,聚会之地约定在傲江之上,一衣带水,连接东西两陆的傲江之上。

虽然,天下人都怀疑,那个为情所困自甘堕落的公子颜倾,以及成为傀儡皇帝连自由都成问题的公子恨寒,能否参加,但正因为是在战火之中,这次的九公子聚会分外让人期待起来,毕竟,他们约了七方势力的首领前来,说不定,正是一场和平的契机。

与此同时,混乱了许久的大胤六国,终于暂时平静了下来。

然而,很快,以消息传递迅速著称大胤六国的“花间蓬莱”和夜雪楼联手放出第一手消息,公子夜莲身亡,毒圣医仙正在东西两陆疯狂地找寻水国寂寞侯报仇,没错,就是那个水国的寂寞侯爷沉遥津杀了公子夜莲。

这消息一出,顿时天下沸腾。百姓们嗟叹不已,公子夜莲,一个神话一般的人物,竟然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死了,少了那每年一幅惊采绝艳的图画不说,这世间更是少了一种绝代的风采。

唉,可惜,真是可惜啊。

水国,寂寞侯府。

沉遥津冷冷看着被围困在侯府侍卫们中间,杀红了眼不顾性命拼杀的毒圣医仙二人,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敬佩。

雪白的衣衫,再度被鲜血染红,仿佛一大片的寒梅开放雪中。杏空杏明的脸上带着极端的愤怒,瞪视着站在包围圈外的沉遥津,仇恨的目光似乎要将他拆吃入月复。

然而,实际却跟表象一点也不一样。

毒圣医仙两人心中月复诽不已。

主子啊,幸好俺俩聪明,要不然照这样下去,每天来上几刀,俺俩就算不死也得失血过多了。

还好还好,两人非常有发明创造的精神,做了个“猪血护甲”在身上,那刀啊剑的砍到身上半点不痛,流的也不是自己的血,倒是侯府的侍卫们,虽然说数目一天天地增加吧,可难道寂寞侯就看不见这些倒下去的人吗?好歹他们也是毒圣医仙呢,每天不杀上百个人,他们都不好意思“落荒而逃”。

沉遥津幽深敏邃的双眸,看着不远处浴血奋战的两个人,淡淡道:“毒圣医仙忠心护主,让本侯深感佩服,若是二位肯放下对本侯的成见,本侯在此允诺,日后必定重用二位。”即便没有公子夜莲的名头,毒圣医仙在江湖上的名号也是数一数二的,传奇一般的人物。救,或是杀,医,或是毒,全凭自己喜恶但却很讲江湖道义,虽然亦正亦邪让人模不着头脑,但他们施恩过的人却不在少数。

若是此人能好好利用,那绝对会成为坚不可摧的左膀右臂,就如同公子夜莲一样。

杏空的后背上又挨了一刀,朝着沉遥津“呸”了一口:“沉遥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今生我兄弟二人不杀你,誓不为人。”杏明再次放倒了身旁一个侍卫,当他狠狠朝沉遥津冲过来的时候,却被更多的侍卫拦住了脚步:“沉遥津,你个衣冠禽兽,人面畜生,我就是死也要为我们主子报仇!”数数地上躺着的侍卫尸体,算算大概今天的任务也完成了。

“噗——”杏明吐出一口血来,杏空连忙过来扶住他,两人愤恨又无奈地瞪着沉遥津,最后留下一句,“沉遥津,你等着,我们绝不会放弃的”,兄弟两人相互搀扶着,再次边打边逃,消失在了夜空里。

沉浮阁中,雪澜轻轻打开窗户,让那两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微带心疼:“怎么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成这副模样了呢?可惜啊,真是可惜啊……”

杏明往地上一趟就开始挺尸,而杏空则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噜噜朝喉咙里灌:“主子放心吧,咱们死不了,这都不是我们的血,是猪血,假的。”而且身体上连伤痕都没有,怎样,聪明吧?

雪澜依旧满脸可惜:“我说的是你们身上的衣服。”破烂成这样了,补都不好补了,只能丢掉。

杏明一个鲤鱼打挺,愤恨地看着雪澜:“主子,你太过分了。”居然不是担心他们,而是担心他们的衣服,这两件破衣裳能值几个钱?

雪澜掏了掏耳朵:“凭你们的本事和坏心眼儿,这侯府早就该被炸了个十七八遍了,我怕什么?也只有沉遥津那个笨蛋不知道,还以为你们真的被夜莲的死激怒了,每天跑来拼杀他百十来个侍卫,以此泄愤呢。”

杏空杏明一边往下换带血的衣服,一边道:“可主子也不能只担心衣裳啊,万一我们真受伤了咋办?”哼,再多说辞也听着不舒服,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主子。

雪澜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们:“要你们受伤?除了上次装的之外,要你们受伤岂不是要活见鬼?”论武功,他俩只比不过锋亦寒,可是若是两个人对上锋亦寒,那即便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人也是抵不过的,再说了,还有杏明的毒药呢,要是杏明的毒药真的衰到一甩只能毒死一两个侍卫的程度,那毒圣的名字也可以不叫了。

杏空撇了撇嘴,在主子面前,他俩永远讨不到好去。

杏明顺着微敞的窗棂看去,一棵大树上暗色的身影隐隐可见:“主子,那那人怎么办?每天缩在那棵树上看你,不难受吗?”咋感觉跟锋亦寒有一拼了呢?

雪澜微一侧眸,看向那抹略带凄凉的身影:“随他去吧,估计打击还没过去呢。”自从知道她就是公子夜莲之后,这人天天来侯府报到,幸亏他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藏匿本领越来越高,不然早就被沉遥津发现了。

说到这突飞猛进的隐匿功夫,雪澜不禁要佩服一下,她确实没想到这凤鸣渊武功不怎么地,藏匿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厉害,估计是跟从小到大经常偷窥有关系吧?简直都可以和曜风这种将气息完美隐匿的人相媲美了,也难怪沉遥津这种高手都发现不了。

杏明还想说什么,却被雪澜一个眼神制止了,雪澜脸色一正,忽然一改之前的嬉笑,身上的气息凛然凝聚:“有人来了,你们快走。”杏空杏明也已经发觉了,虽然脚步声很轻,但却瞒不过他们这种高手的灵识,二人一听之下,就已经知道这脚步声乃是沉遥津,两人连忙收拾了一下换下的血衣,很快消失在房间里。

几乎同时,雪澜的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沉遥津朝着桌旁坐着的雪澜走来,唇边带着一抹笑意:“澜儿,在做什么呢?”

雪澜抬起头,微带几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幽深的眸子宛若天上黑色的星子,微微敛起,带着几分寒意看向雪澜,“你屋里,有股味道。”

雪澜皱起鼻子认真嗅了嗅,大方道:“哦,你说的是血腥气吧?”沉遥津认真地看着他,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雪澜不躲不闪,任他看个够:“你还真是狗鼻子够灵啊,我大姨妈来了,正哗啦啦流得欢畅呢。”

“大姨妈?”

“嗯……是月信。”低下头,继续研究书上的东西。

沉遥津的俊颜上蓦地浮现起几抹不自然的红,看雪澜没有再揪着这话题不放,才有些释然:“澜儿在看书?看的什么呢?”

雪澜拿起自己右手上的书本,在他面前晃晃:“研究明天的课题呢,到底是讲‘正妻如何斗小三,秘籍绝技三十七’,还是‘你要缤纷多彩?我会七十二变’,还是‘房中无忌之体术无敌’比较好,总觉得这两天的课程都比较枯燥哦。”嗯,送来的奇珍异宝都看不上眼,当然敷衍了事。

沉遥津呵呵忍俊不禁:“澜儿真是忙人啊,开个私塾都搞得有声有色。”不管她搞什么,她搞什么都行,只要能够绊住她。

雪澜低头继续研究,不管他。

沉遥津定定看着她垂头观书的螓首,双眸中似乎隐藏了千言万语,又似乎矛盾至极,良久,才缓缓开口:“这几天,我可能出去一趟,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吧。”

“唔。”雪澜含糊应了一声,头也不抬,注意力依旧在书本上。

“你不问我做什么去?”

雪澜懒懒抬头:“哦,你做什么去?”

沉遥津却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雪澜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继续低下头看书。

沉遥津隔了很久,才说:“这几个月来,你为何不问我关于灵国的情况,天下的大势,以及墨倾宸和轩辕殇?”

“我问,你就会告诉我吗?”雪澜再次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果然,沉遥津摇摇头:“不会。”

“那不就结了么?”雪澜低头继续研究书上的东西。

沉遥津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我不在的时候,你无聊了就跟她们玩玩,但是还是要等到我回来之后再处置,知道了吗?”

“好啊。”雪澜头也不抬。

“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管家,但是你,别想出府,更别想联系你的那些人。”他不想禁锢她,可是如今,禁锢她是唯一的办法。

“放心吧,我会老老实实等你回来的,然后,给你一个惊喜。”雪澜猛地抬起头来,凤眸中似乎含着涟漪,含情脉脉却似乎有十分隐晦,沉遥津一见之下不由得心中一喜。

难道,他一直以来的默默喜爱,终于得到了回报?

沉遥津走后的第二天,侯府女人们的矛盾便激化了。

姚夫人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支名贵的芳华簪子,说是同公子夜莲头上的流苏一等质地,不意却被岑夫人看上了,说是要拿什么同样珍贵的东西跟姚夫人换,姚夫人只不过答应考虑一下,可不巧的是,姚夫人竟然无意中垄断了馥夫人的簪子,馥夫人便要求姚夫人拿这支芳华簪去赔,馨夫人看不过去了,便去帮姚夫人理论,言语中却讽刺了馥夫人仗势欺人,被馥夫人的人打了。可在两天之后,这簪子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霖夫人头上,而姚夫人却就此失了踪。

不用说也知道,姚夫人肯定是被霖夫人暗害了,岑夫人、馥夫人、馨夫人三人不管霖夫人如何解释说“这簪子是姚夫人自己送给我的,我实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泼妇一般的纠集了几个小厮将霖夫人痛殴了一遍,没想到霖夫人娇生惯养身体娇弱,竟然就此香消玉殒。

几乎同时,裕侧妃说想吃燕窝粥,厨房火急火燎地做好还没给送过去呢,晴夫人的丫鬟便眼疾手快将燕窝粥端到了自家主子面前,裕侧妃一气之下带着自家侍卫上门前去理论,晴夫人一见对方气势汹汹而来,也带着自家侍卫出来了,双方一言不合,在侯府后院发生激烈械斗,群殴过程中晴夫人不幸被乱刀砍死。

尔后,水国的四处城门之外,一些怪异的人守在城郊,出城的必经之处,只要一看到鸽子飞鹰之类的一律射杀,只要看到快马出城的人,一律拿下不论,因此,即便是侯府的后院闹翻了天,远在天边的沉遥津却依然毫不知情。

侯爷不在,皇上也不在,霖夫人和晴夫人的尸体就在侯府光天化日之下陈列了三天三夜,一直未曾入殓,因为始终讨不到侯爷给的说法,她们不能就此入棺。幸好正是冬日时节,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才没有烂掉。

可是,她们的尸身能等,她们的父亲和家族却等不了了。

早已种下的恩怨仇恨因为亲女的死亡而爆发,亲生女儿被人家生生打死,这张老脸在朝廷里还怎么搁?很快,霖夫人的父亲户部尚书和晴夫人的父亲兵部尚书,便到了侯府,即便是侯爷不在,他们也得找王妃要个说法。

无奈之下,藏了许久的雪澜终于被挖了出来。

正厅之中,雪澜悠悠然地轻抿茶水,无聊地看着茶杯,开始研究为什么茶叶遇到热水就会变大,以及有的茶叶为什么能够飘在水面上,而有的就不能,为什么茶叶会变色,为什么泡茶非得用热水等宇宙宏观级别的深奥问题。

兵部尚书首先忍耐不住了,人家是武人,鲁莽没有耐性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王妃,我的女儿无缘无故死在你们侯府之中,你身为一府主母,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户部尚书也起身发难:“正是,我家霖儿好歹也是正室所出的嫡女,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王妃今日若是不能给老臣个说法,我即便是上书皇上也要讨个公道。”

雪澜立刻从宇宙思维中拉了回来,放下手中的茶杯,捻起自己的衣角作势擦了擦眼泪:“两位平常与我亲密的妹妹,忽然就这么没了,呜呜,我心中也难受啊……我从来,从来都是将她们当做亲生姐妹看待的,虽说我日渐失宠,可两位妹妹却也并未对我落井下石,呜呜……两位妹妹怎会如此命苦,如此命苦哇……”

兵部尚书本来气愤不已,被雪澜这么一哭,反而弄得有些慌乱了,户部尚书幸亏是个文官,心思也多一些:“王妃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臣等只是想为自己死去的女儿讨一个说法……”

雪澜不理他,继续哭,哭得更加难过了:“呜呜,你们别看我是什么王妃,可是我没有后台啊,平日里妹妹们不给我脸色看,我就要烧高香了,哪里敢去管她们的恩怨是非呢?从前侯爷宠着我的时候,我还能去跟妹妹们聊聊天说说话的,如今我失宠了,妹妹们早就不来看我,我更加不敢去找她们啊,如今的我,只能一个人缩在自己的院子里日日垂泪,哪里还能去管她们的是非呢?不就是一碗燕窝粥吗?不就是一支芳华簪吗?至于把人都打死了吗?呜呜……侯爷啊,是我对不起你啊,没能耐把这侯府管清净了啊……”

这一下,就连一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兵部尚书也明白了,原来他们女儿的死因,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两人一个眼神交换过去,依旧是由户部尚书开口:“王妃不必过于自责了,老臣的女儿福薄命薄,不过在有生之年她们能结交王妃这样真性情的姐妹,也算是福气了,就不知侯府之中,还有哪几位夫人与小女交好,臣等想当面谢谢她们。”

雪澜暗赞一声,瞧瞧人家,果然是靠脑子吃饭的人,这话说的好听:“晴夫人嘛,人缘一向很好的,跟我们的关系都很不错,只不过兵部尚书若是要谢礼的话,裕侧妃那里就免了吧……呃,裕侧妃一直以为她的孩子是被晴妹妹给弄掉的,恐怕现在还在气头上呢,至于霖妹妹嘛……”雪澜语声一停,眉头一皱,似乎看去楚楚可怜,“霖妹妹的脾气骄纵了些,除了失踪的姚妹妹,她几乎没什么要好的姐妹……”

兵部尚书听到这里,“嘭”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猛然站起身来,面目狰狞,“好啊,好,好你个裕亲王,竟敢纵容你女儿杀我晴儿!”

户部尚书也是怒不可遏:“好你个工部公爵的,一向同老夫不合也就算了,竟然联合起来打击我女儿,老夫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雪澜被兵部尚书那一掌吓得立刻钻到了桌子下面,战战兢兢地望着两位盛怒的大人:“我我……我什么都没说,不是我说的……打死我也不说,裕……亲王……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说您教唆裕妹妹打死晴妹妹的事情……您饶了我……饶了我……我没有说,不会说的……”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瞬间朝吓傻了王妃看过去,只见她神志模糊之下,竟然将一个惊天事实给说了出来,原来,裕亲王竟然真的早就来过侯府了,摆明了就是他在教唆杀人。

好,好一个裕亲王,好一群工部尚书公爵侍郎的,两人再也不低头看躲在桌子底下神智涣散的王妃一眼,大踏步带着无穷怒火走了出去。

两人的背影消失之后,雪澜从桌子底下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整凌乱的发髻,取下头上的簪子重新别上,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裕亲王一系和兵部尚书杨志一向关系恶劣,如今女儿居然是被对方害死的,呵呵,相信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当夜,兵部尚书杨志纠结了自家侍卫和手下的亲兵偷偷潜入裕亲王府邸,将裕亲王一家老小上下包括丫鬟小厮仆人家丁,一共三百六十四口人,尽数杀绝,然而可惜的是,这消息和别的消息一样,被封锁得死死的,仍旧没能传得出水国去。

工部尚书和公爵同时收到密报,此次惨绝人寰的灭门事件,是出身绿林草寇的兵部尚书杨志所为,工部尚书和公爵向来与裕亲王亲厚,在没有得到圣旨的允许下,二人很快就窃到了泽城的兵符,调动全城将士同兵部尚书引导的亲兵开战,泽城百姓遭受百官欺压已久,如今泽城大乱,战火频频,百姓们也纷纷开始反抗,文武百官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投靠工部尚书一党,或是兵部尚书一脉,以寻求保护。

谁也没有想到,水国的乱象,竟然是从朝堂上最有权势的几个人开始的。

而此时,还未曾离开水国边界的水皇沉未央和寂寞侯爷沉遥津,却丝毫不知情。

水国乱了之后,雪澜立刻安排人手控制局面,不允许和谈,不允许不流血解决争端,不允许他们任何一方做出退让,一旦一方有所示弱,她手下的人立刻会暗做手脚,让打算和谈的一方因为失去至亲之人而再度燃起仇恨的怒火,雪澜的原则是,水国一定要乱,而且,越乱越好。

很快,杏空杏明盗出了一样最宝贵的东西,传国玉玺。说来奇怪,玉玺竟然不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而在寂寞侯府的书房里,若不是那日她扮成公子夜莲假装被刺中要害倒下时,斜眼撇到了书房的暗格,阴差阳错之下,派杏空他们一探,居然发现了这样重大的秘密,这种时候自然要将狗屎运发挥到最大,顺手牵羊,便将玉玺拿了出来。

好端端的一方玉玺,不好好呆在皇宫中雪藏,居然藏在一个防卫低下的寂寞侯府书房,不拿白不拿,她不拿都对不起自己了。

很快,短短一日之间,水国不知道从哪里又蹿出了一股势力,来势汹涌至极,不仅在短时间内平复了水国百姓的躁动不安,更很快就收服了朝中大半的官员势力,另外的一小半,在那个女人款款拿着玉玺走出来的那一刻,也不禁哀叹,臣服了下去。水国,亡了。

宫中死忠皇帝的禁卫军和御林军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可无奈,青天白日之下,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刹”竟然出动,禁卫军和御林军首领,在上万将士的保护之下,被血刹四人如入无人之境,探囊取物摘下首级,禁卫军和御林军胆寒之下,不得不臣服。

与此同时,雪澜早已手握水国所有大权,皇室中的后妃和皇子全数被软禁宫中。

夜雪楼不但有获取攫取消息的能力,对于阻断不愿意传播的消息,也是一流的,先前仅仅是侯府和朝堂的一些动荡,仅仅由杏空杏明组织人手就能控制各个城门,现在水国易国动荡,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曜风早已将夜雪楼的侦查监控人员全数出动,协同婉袂在水国的花间蓬莱,将水国中所有可以传递消息的网点尽数摧毁,或许可以有漏网之鱼,通过曲折的渠道传播出去,只是,即便可以送出,却也一定会为时太晚。

至此,还未出水国的沉未央和沉遥津,对水国发生的巨大动荡,一无所知。

新年来临,但大胤两陆之上,各国动乱,战火纷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谁还会去在意这是不是年关,是不是新年佳节?谁还有去热闹欢欣的心情。而今年的大胤局势也分外难过一些,六国皇室冷清不已,皇帝或病或失踪,或面对着敌国的强大压力,丝毫没有比百姓们好过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文武百官的家中又岂敢热闹?因此,这年新春,就这么在不知不觉的沉重中匆匆过去,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特别是,水国。事到如今,水国的官员还处在一片战战兢兢地担心中,他们心中不仅疑惑,而且郁闷,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欢送寂寞侯爷和皇上出了城,到今天国家之主已经变成了他人?难道皇上和侯爷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吗?

他们也想爱国,可是鸽子都放出了一批又一批了,皇上他们还是音讯全无,这爱国还怎么爱得下去啊?

新年之后,很快便是大胤万众瞩目的元宵节了,并不是说元宵节比春节更加重要,而是今年的元宵节,与往年不同一般。

今年正月十五,乃是大胤九公子聚会傲江,会同六国一家之主,和谈之日。

*

水国官道之上,几匹快马飞速而驰,扬起尘土漫漫,让路人都看不见前方的景况。

马背之上,一抹清冷的白色身影,宛若冬日里的一抹惊鸿,三分清绝,三分傲然,还有四分博采天地之长的绝代风华。马蹄疾驰,路人们还来不及看清马上的乘客,三人便已经绝尘而去,恍然间,就只有那一缕白色的影子映入了路人心间。

几匹快马疾驰过去,很快,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蹄声。

一匹疾驰而来的马上,紫衣若虹,男子飘扬的长发迎着风在后背铺开,奔驰中也看不清容颜,只是却留下了一抹魅惑人心的怪异风姿。

深夜时分,三匹骏马在客栈落脚,雪澜他们这才停下了行程,客栈中早有人安排好了一切,三人刚一下马,便有仆厮恭恭敬敬走过来将马匹牵走。

“主子,他也来了。”

杏明话音方落,之前那个在官道上一直追逐他们的快马紫衣男子也出现在了不远处。

雪澜漠然地望着那渐渐减速的快马,和马上冷着一张俊颜的凤鸣渊,没有立刻转身走入客栈,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凤鸣渊从马背上利落翻身而下,华丽的紫衣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他看上去虽然沮丧,但一举一动却仍透露着王室的高贵优雅。

店家中自然有人出来将马匹牵走,他走到雪澜跟前,定定看着她,凤眸中似乎带了几分矛盾和慌乱,直到此刻,他还是没法完全接受雪澜和公子夜莲就是一个人的事实。

“我说雾皇大人,你好好的皇帝不做,干嘛成天跟着我们?”杏空冷冽的声音在空气中分外明显,但凤鸣渊不理,依旧和雪澜大眼瞪小眼。

“不会是骑马被风吹傻了吧?还是你身上那蛊起了不明的变化,非得要跟着我家主子才行,要不要我发发善心,帮你把蛊虫取出来?”杏明有些不满了,竟然敢对他们的话不理不睬,大眼瞪小眼怎么了,就他眼大是不?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话直说不行吗,偏偏他们主子走哪,他就跟哪儿,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凤鸣渊剑眉微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跟着她不可,自从知道她就是公子夜莲之后,开始是绝望反感,后来不知道为何竟然发现自己带上了几分庆幸,庆幸地是自己居然不是断袖,庆幸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是她,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再次想不通了,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悲伤,反而有几分庆幸?

他一天天地矛盾,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那什么破雾皇谁爱做谁做去,他只知道自己满心里全是她。所以,他就每天出现在她家院子里那棵大树上,每日每夜地看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生气,看着她耍阴谋玩诡计,看着她跟另一个男人……

他也在怀疑,是不是身体里的那只蛊真的起了变化,不然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一会儿看不到她,他就浑身难受,烦躁不安,纠结不停,为什么每当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相拥着,轻轻熄灭烛火,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难过。

该死的,她是不是也在他不注意的什么时候,在他身体里下了奇怪的毒?

所以,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就是怕“毒性”发作,就是为了让她解毒,嗯,就是这么简单。

“我中毒了。”邪魅不羁的脸上说出这样的认真的话,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雪澜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杏明:“你干的?”

杏明那叫一个委屈啊:“主子,我没啊,我发誓,虽然我很想给他下点‘春心动’‘花枝颤’‘猫儿叫’‘狗儿闹’‘鼠过街’‘狐好臭’什么的试试,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呢。”

凤鸣渊听得浑身冷汗直冒,看杏明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脚步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退到自己认为安全的范围方才停住。

“可他说他中毒了。”雪澜只是转述,顺便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吓得冷汗直冒的凤鸣渊。

杏明冷哼一声:“就他这面色红润气血旺盛通畅,筋脉顺达四肢有力满目含春的模样,像是中毒吗?就算中毒,那也是中了相思之毒。”切,小样,你打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吗?

雪澜一惊,蓦地看向凤鸣渊:“你中了相思之毒?哇你不会是为了悼念公子夜莲之死,这才中毒的吧?”

凤鸣渊眼角抽抽个不停,敢不说瞎话不?

“我是中毒了,但中的却不是公子夜莲的毒,而是你的毒,”该死的女人,“我是疯了才会跑到你院子的树上看你和别的男人亲热,我是傻了才会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我是痴了才会一看不到你的身影就心发慌想念得要命,风雪澜,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才会让我满心都是你?”雪澜大张着嘴,呆呆望着凤鸣渊,杏空杏明在她身后偷偷笑。

傻了吧,活该了吧?让你到处招惹男人,这不,又一个。

半晌,雪澜终于回过神来:“那啥……你的意思是……,可是……你不是个断袖么?”

凤鸣渊把面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女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她咬进嘴里连续咀嚼一番:“只是因为是夜莲,我才以为自己是断袖,可夜莲是你,风雪澜,不是男人,是女人。”

“所以……所以……你的意思就是……”

该死的,这女人事到如今还在装傻:“没错,我的意思就是,我喜欢上你了。”

“可……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本公子风流倜傥俊美无双,我都不嫌你已经有了墨倾宸和轩辕殇,我都已经自甘堕落到愿意和他们做个兄弟了,你还有什么好可是的?聘礼是吧?我把我的雾国给你当聘礼,行了吧?”

杏空捂着嘴笑够了,这才走过来,丢下一颗重磅炸弹:“我家主子的意思是,你有过别的女人,我家主子嫌弃你了……”

嫌弃了……

被……嫌……弃……了

凤鸣渊的头顶忽然多出了一团巨大无朋的乌云,接着便是天雷阵阵,雷鸣电闪,“轰隆隆”把他劈了个外焦内女敕。

堂堂的雾国第一风流美男子,居然被人嫌弃了,而且被嫌弃的理由,还是他太风流了。

*

元宵节眨眼即至,天下人翘首企盼的和平会谈,终于在大胤的九公子聚会上举行。

正月十五这日,傲江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虽说并不太大,可千米之内无法视物,此时此刻,傲江之上,一艘巨大的豪华船舫静静停在江心,高高的船桅之上,一面飘扬的大红旗帜迎风招展。

精致的船头,巨大的蟠龙纹绘显示出这艘巨船的高贵华丽,船头甲板上,一名男子负手而立,不惧寒风,白发青丝随着江风飘动,宽大的袖袍裹满了寒风,更添了几分冷冽之气,幽深的双眸,仿佛这条广袤无边的傲江一样,深不可测。

“主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身后,蓦地出现了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朝他施了一礼。

男子并不回头,随意地摆了摆手,黑衣人立刻消失在了雾气中,男子幽深的双眸依旧望着波澜暗涌的傲江,看不出内中情绪。

一切,终于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快到正午,一艘小船靠近大船,小船之上白衣公子翩然而立,很快,由仆人搀扶着上了大船,正是公子楚羽。

“呵呵,公子摇落来得好早。”

“公子楚羽也不晚。”两人抱拳寒暄几句,并肩走到甲板中心一张摆设华丽的桌子前,公子摇落亲自斟了一杯酒给楚羽,“天气尚冷,喝点热酒暖暖身子吧,其余公子赶来此地恐怕还得一些时候。”

公子楚羽双手接过酒杯:“多谢。”

“多么相似的地方,去年我们在雨湖上相会,所隔不过短短时日,没想到大胤九公子便只剩了八个。‘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唉,公子夜莲这首诗此刻读来,更加让人伤感,”公子楚羽眼中流露出几分惋惜之情,没想到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上次的雨湖上也起了雾,不过那次我们乘坐的是画舫,好花不常,想不到今日已物是人非。”

公子摇落也一声感叹:“好花不常,好景不常。唉,人贵天妒罢。”一句感叹末了,又是沉默。直到甲板上再度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人才同时转过身来,看着甲板上走来的那两男一女。

来人一身华服,四五十岁年纪,微微有些发福的身体显示出养尊处优的架势,看似敦厚的脸膛上却有一双太过精明算计的眼睛,身后的那个女子,甜美婉约小巧动人,一身湖水绿的裙裳上绒毛浅浅雪白,透露出鲜活之气,与这冬日萧瑟的江面之景十分不符,显得颇为生动,看之舒心。而最后那名男子,竟赫然便是今日的男主角之一,公子恨寒,也就是当今的冥皇锋亦寒。

只可惜,今日的公子恨寒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气势,脸色苍白中透着无力,全身似乎都没了力气,虽然由那女子扶着,却还是仿佛整个瘫软在她身上一样。

“见过康辽王,瑶郡主,公子恨寒……哦不,应该叫冥皇才是。对了,冥皇可是身体有所不适?”公子楚羽算是比较热情的,上前见礼之后,立刻看出了几分不对。

瑶梦岚微一欠身,可手中却将锋亦寒扶得更紧:“皇上恐是不惯水路,方才在船上便有眩晕之感,船舱在哪儿?我先陪皇上进去休息片刻,待人到齐了再出来相见。”

温言软语,体贴大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公子摇落也不是个不识趣儿的,连忙唤来下人:“带瑶郡主和冥皇下船舱休息。瑶郡主,舱房早已安排好了,你们随意便是。”

瑶梦岚点点头,便扶着锋亦寒随那下人离去,康辽王在身后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面上便传来了声响。那是一艘不小的船只,破流逐浪的声音十分响亮,虽然装饰简单,但却能看出船板的质地之华贵,恐怕每一块木板,都是价格不菲的材料制成。

“恭迎轩辕家主、云皇、奕皇。”公子摇落最是眼尖,立刻辨认出了船上三人的身份,待三人近前便上前见礼,对于三人为何会同乘一舟而来,却没什么太大的惊异。不过心中却也不解,传言中,云皇云赤城不是已经不知所踪了吗?

公子摇落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朝云赤城多看了两眼,只见云赤城依旧一脸温和无害的模样,只是身上却带了一股淡淡的寒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是觉得这样的他,似乎总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对了,是眼睛。那双眼睛再不是犀利难测,或是温和伪装,而是隐藏起了所有的情绪,仿佛经历了一生的喜怒哀乐,一生的悲欢离合一样,充满了沧桑,波澜不经中,隐藏了无数的波涛汹涌,波涛汹涌之下又埋藏了无数的隐忍沧桑。

“公子摇落何须多礼?”苏慕白的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春暖花开般的温暖在他的身上提前到来,只是,那眼底却似乎带着几分惋惜之意,应该是对公子夜莲之死缺席此处,感到惋惜吧。

“公子摇落苦心促成这次盛会,为的就是天下苍生之和平安定,朕虽然身为奕国国主,又忝列大胤九公子之一,却赶不上公子摇落的胸怀,说起来,真是惭愧不已。”

公子摇落一笑,不卑不亢道:“奕皇过奖过谦了,天下安定,百姓福祉,在下不过一介布衣之身,虽然有心为之,却也无力做到,所以只有请各位国主前来,一同共创和平盛世。”

说完一番客套之言,公子摇落一伸手,将三人引进船板之上,三人和康辽王一见之下,自然又免不了一场寒暄。只是,三人对康辽王却似乎带着少许的冷意。

“冥皇登基之时太过仓促,朕等都未及前往恭贺,如今冥皇既然已至,何不让他出来一叙?”一身青衣的轩辕殇难得开口,一开口便称了“朕”,可见自居轩辕家主的尊贵身份。轩辕世家虽未正式建国,却是大胤两陆之上远超各国实力最强的,他自幼便继承家业,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不是盖的。

康辽王虽然身为冥国摄政王,可是面对三个比自己身份更加尊贵的人,眼神微有瑟缩,但很快便调整如常:“劳三位国主费心,我皇因为坐船不适,现下正由小女陪同在船舱休息,待所有人到齐之后,我皇自会出来与大家相见。”

轩辕殇冷哼一声:“朕怎么不知亦寒还有晕船的毛病?”

康辽王一听之下,心中一惊,低垂的眼眸快速转动:“我皇前不久才登基称帝,如今国事操劳繁忙,恐怕已经是劳神上身,所以今日坐船才会有不适之感,不过家主放心,我皇仅仅是有点眩晕而已。”

云赤城走上前来,鹰眸直视康辽王片刻,才轻声道:“无碍吧,不过是叙旧而已,不急这一时半刻,朕也乏了,先去歇息片刻。”

苏慕白倏然转头看向云赤城,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是不是你的身体……”云赤城迅速摆手,双手上的肌肤净白如华,仿佛……透明了一般:“没事,不用担心。”

说着,便招来一个下人,领着进舱房去了。刚上船的三人,便只剩下了轩辕殇和苏慕白,以及一个不停擦着冷汗的康辽王。

“那里可是公子孔方的船?”公子摇落话音方落,众人便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白雾茫茫中,隐隐驶来一条船,不算太大,但装饰及其豪华,金色的船身仿佛用黄金打造,雕镂着繁复的花纹,大红的朱漆将花纹渲染得分外惹眼炫目,金红交织之中,整座船仿佛一座移动的金山,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

众人心中早已有所猜测,果然,当船身靠近,在迷雾中渐渐现形,便看到船头那个一身金黄色衣袍,一脸无害笑容的女圭女圭脸蟾风,公子孔方。

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身杀气和一身冰寒气息的公子罗刹和公子映日,另外还有一个柔弱的身影立在船头,众人初时并未在意,等船靠近,才看清那人,竟然就是水国皇帝沉未央。

“水皇怎么会和公子孔方同船而至?”其实公子摇落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公子映日和公子罗刹也在公子孔方船上?

沉未央同众人微微颔首算是见礼:“朕……朕的船在途中漏水,幸亏遇上公子孔方的船只,公子孔方好心载了朕一程。”

公子孔方却转过头向公子罗刹和公子映日道:“刚才就想问了,难不成如今公子罗刹都没买卖做了?怎么连买条船的钱都没有了?还有,公子映日不会是失业了吧,到本公子这里当贴身保镖如何?”看似简单随意的一句话,在众人耳朵里听来却是各不相同。

公子映日和公子罗刹自然知道公子孔方是在调侃他们,可是不知道他们真实身份和关系的人,却不这么认为了,特别是公子摇落。

第一次和公子夜莲的交锋,公子摇落就败在了对公子夜莲称臣的公子映日身上,自然地,他也就知道了公子映日手下的夜雪楼乃是属于公子夜莲的,那令大胤六国闻风丧胆的夜雪楼一百零八绝世佣兵团,自然也是公子夜莲的属下。而这两次的大胤九公子聚会,公子映日竟然连连和公子罗刹同时出场,不免让他有所联想,这两人是否认识,或者说,这两人,是否同时归属于公子夜莲?

此刻公子孔方的一番话,在他听来,无疑就是在说,公子夜莲已死,公子映日和公子罗刹都没有了主子,这样一来,他们可能成为有心人最强大的助力,也可能成为最难缠的阻力。

想到此处,公子摇落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带着深深的算计。

公子映日一声冷哼:“公子孔方还是顾好自己吧,听说前段日子还为了个女人被人打了,命没丢就不错了。”

公子孔方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还说不出一句话来,靠,还不是都是主子的安排,馊点子一个,要不然凭他的武功,能吃亏吗?

这三人之间的斗嘴,其实很常见,毕竟都是雪澜身边的人,特别是曜风和蟾风,蟾风的武功是曜风一手教起来的,连打理商行的能力,也是作为大哥的曜风发掘的,两人斗斗嘴,实在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这样的情况在外人看来,就成了三人虽然同船,其实却是不合了。

苏慕白连忙走过来,用眼神阻止了三人,只不过,他还不及说些什么,一艘小船又靠了过来,很快,便有两个人上了甲板。

这两人,自从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身上的光芒如此之盛,仿佛带着星辉将所有的光晕都吸引了过来,即便是男人,也被他们晃花了眼。

一个,一身绯红若火的衣衫,仿佛杏林盛开,又仿佛桃花一般妖娆含情,火红的衣袍仿佛盛开的罂粟带着极致的诱惑,眼角旁泪印的位置一朵妖娆的紫色莲记,瑰然盛开,一片片花瓣随风摇曳,栩栩如生,仿佛很快便要飞走一般。

一个紫衣缭绕飘渺,邪肆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邪笑,吊梢桃花眉目潋滟含情如同盛开的水晕,只是不知为何,那笑意不达眼底,却带了几分萧瑟。

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男人,带着同样的魅惑气息,可是却拥有不一样的气质,一个妖娆一个邪佞。

“传闻雾皇失踪日久,原来竟只是谣言,不知雾皇安好否?”公子摇落上前见礼,眉目间带着淡淡的探究。

凤鸣渊眉目流转:“公子摇落放心,朕好得很,不日便会归国。”

墨倾宸却不理会他们,径自走到轩辕殇和苏慕白跟前,方才的绝世风采忽然变成了淡淡的忧虑:“你们也来了,可有澜儿的消息?”演戏嘛,谁不会。

苏慕白蓦然垂下眼眸,沮丧地摇头,就连一直沉默的轩辕殇,都透出了一股冰寒的落寞。

“唉,也不知澜儿是生是死,安危如何,若是知道了公子夜莲的事情,该是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苏慕白唇角的笑意有些不自然,毕竟,他演戏的功夫可比不上墨倾宸,当下立刻转移话题:“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云赤城了。”

“云赤城?”墨倾宸一惊,自从澜儿失踪后,他也跟着失踪了,本来以为他演了出苦肉计,绑票了自己孩子,然后将澜儿带走,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

墨倾宸虽然不明白苏慕白什么意思,但看他脸色,便知道云赤城的状况应该不是很好:“锋亦寒呢?他来了吗?”

轩辕殇朝康辽王看了一眼:“来了,说是有些晕船,在舱房休息。”

墨倾宸一声嗤笑:“晕船?能给个阳刚一点的理由不?”正在坐着喝茶的康辽王一口茶水下去,呛得“吭吭”咳个不停。

公子摇落这时走了过来:“殿下是否代表灵国前来?”墨倾宸不屑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沉未央:“虽然灵国已经式微,但本殿下还是做得了主的。”

“那好,既然人都来齐了,来人,去舱房将冥皇和云皇请上来。”仆人领命而去,众人三五成群地结伴坐在甲板上,海风微凉,众人虽然有些寒冷,但却是一脸严肃,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锋亦寒是同云赤城一同上来的,瑶梦岚端庄依旧,身体和锋亦寒紧紧依偎着,不知道的人,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你侬我侬的美好画卷,可是知情人便能很快发现,锋亦寒那苍白干涩的嘴唇和无神的双眼。

而云赤城,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脸色竟更加难看起来,甫登上甲板的那一刹那,苏慕白和轩辕殇就有意无意地走向了他,将他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而触手如同冰般的寒凉,更是让苏慕白双手一颤。

“你怎么样了?”轩辕殇则看了看自己被烫得发红的双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这是何苦呢?

云赤城摇了摇头,脸上努力保持镇静,还扯出了一抹笑容:“放心,我没事,还撑得住。”

轩辕殇坐在他身边,时刻关照他的身体,而苏慕白则朝锋亦寒的方向看了一眼,同样微微蹙起了眉头。

公子摇落清了清嗓子:“既然各位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今年的大胤九公子聚会,不仅仅是一次民间的聚会,更是一个和平协谈的契机……”其实他好想说,大胤八公子聚会。

“等等。”

凤鸣渊忽然阻断了公子摇落的话。

所有人都讶异地看向凤鸣渊,却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深沉邪魅的笑容:“还有人没来呢,公子摇落能否等等?”

公子摇落一怔,望了望众人:“六国皇室,轩辕世家,还有大胤各位公子都已齐聚,不知雾皇所谓何人没来?”

凤鸣渊继续若有若无地笑着,高深莫测:“当然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了,缺了她可不行,难道公子摇落连一刻钟也等不了了吗?”

公子摇落眉头一皱,看向四周那些慵懒无所谓的神情,决定将话题抛出去:“在座之人都是极重要的人物,大家都是百忙中抽身前来,不知道众位的看法如何?”

“本公子赞同等一等。反正本公子除了钱之外,最多的就是时间。”公子孔方很欠扁的模样,女圭女圭脸的可爱和高傲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蹂躏一番。

“本宫也没什么事儿,反正灵国现在只剩下个空壳子,没啥公事要处理的。”墨倾宸一脸闲凉地说了句,桃花眼一飞,眼角下的莲印仿佛要月兑飞而去一般。

公子罗刹和公子映日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拿起剑在甲板上刻了一副棋盘,模出棋子对弈起来。

公子楚羽看了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选择比较和谐的方式:“既然是很重要的人物,那多等片刻也是无妨。”

轩辕殇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云赤城身上,只见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白,简直跟变脸唱大戏一样,苏慕白便代为表态:“公子楚羽说得不错。”

康辽王本来很想发言的,可无奈如今多数人都已经表态同意了,他说什么都是白搭,因此只好闭口不言。

倒是瑶梦岚很有想法,一边扶着锋亦寒,一边望向凤鸣渊:“雾皇恕我冒昧,这位很重要的人物若是一直不来,那岂不是要我等在寒风中一直等待?我皇身体不见好转,我怕一直吹这江风……”

这话一出,其实凤鸣渊心里也很为难,她只是让自己拖住时间,可自己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到,瑶梦岚这么一问,他倒是尴尬不知如何说了。

该死的女人,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及时赶到。

凤鸣渊正思索如何回答瑶梦岚的问话,这时,江面上忽然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箫声,箫声婉转低扬,带着绵绵情意,又仿佛带着胸怀天下的浩然之气,一会儿宛如情人低语轻吟绵柔,一会儿又似慷慨之歌豪壮澎湃,这箫声如此动听,倒仿佛不是乐曲,而是穿越了人的灵魂脑海的呢喃,在人的深心处徘徊不已,一个不小心,便会彻底为之沉沦。

众人惊异之时,墨倾宸迅速望向箫声响起的方向,桃花眼眸满含情意。凤鸣渊松了一口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刚硬已经瞬间变成了柔和,云赤城萎靡不堪的脸上瞬间迸发出了一缕希望的光芒,脸上带着几分期待,就连一直瘫软无力的锋亦寒,也忽然浑身一震,苍白的嘴角缓缓勾翘起来。

江面之上,薄雾之下,一艘大船缓缓驶近,大红的船身带着血琉璃一般的光泽,让人一眼就迷失在那极端强势和妖娆的鲜红之中,可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此刻,在船头之上,一抹鲜红的身影傲立寒风中,飒飒的衣袍鼓动飘着独属于她的傲然。

黑色的长发如同深水里的妖,在后背的空中,迎风飞动,此刻地她,仿佛一只凌风欲飞的大红莲花,让人敬畏,让人又忍不住想要瞻仰,甚至,心底升不起一丝的反抗和违逆。

红色的流苏被海风吹到耳后,同墨发缠缠绕绕,妖娆着属于她的别样华丽,腰间的白玉骨伞变成了一把长箫,斜斜别着,没了平日扬伞而立的跋扈与张扬,却平添了今日的内敛和沉稳。身后,两个一模一样的隽秀男子并肩而立,清俊的面容带着冷冷的寒意,这寒意在江风中越发显得凛冽,一身白衣飘然如雪,仿佛谪仙一般出尘,可却带着仙人没有的杀气。

公子夜莲,“一袭红衣,倾天下。二十四玉骨伞,震大胤。一道流苏,惑众生。毒圣医仙,傍左右。”这份气度,这份傲然,这份狂绝古今的风采,除了公子夜莲,天地间舍他其谁?

“公子夜……莲?”公子摇落望着那一抹渐渐靠近的红色身影,双眸蓦地大睁,“不可能……这不可能……”公子夜莲,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一剑……

墨倾宸斜睨他一眼,语声凉凉:“在她身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碧波凛冽的江面上,一艘红色大船仿佛一颗耀目的红宝石划波而来,闪亮妖娆中,又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船是来自地狱深处接引灵魂,登临彼岸的船只。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公子夜莲用一块红色的丝巾覆面,除了那一双灿若星斗的眸子,再看不到脸上的一分一毫。腰间斜插的白玉箫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唇边,悠扬的箫声便是从那里发出,清透越云。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呆立甲板上,眼睁睁看着那艘血红色的诡异大船缓缓靠近。

每一丝韵律都直透心底,穿越灵魂一般,将心底最深处的阴谋紧紧束缚。

血红色的大船靠近之后,雪澜放下了手中的长箫,箫音乍停,双手负在身后,一双凤眸,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看向船头的公子摇落。

“好久不见了,公子摇落。”

公子摇落眼眸微眯:“阁下是,公子夜莲?”

雪澜轻扯嘴角抿起嗤笑:“真是贵人多忘事,公子摇落在云国皇祖祠外的山林中,奕国雍王府中都跟在下有过亲密接触,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公子摇落眼眸微垂,略透出几缕阴暗:“世人都知道,公子夜莲已经离世,难道夜雪楼的消息会有假的么?”

雪澜不知何时,已将那白玉一般的长箫重新插回了腰间,一手拂在光洁圆润的白玉上,一下下轻轻叩着:“夜雪楼的消息嘛,自然不会有假,只不过……”公子摇落眼神一滞,“只不过,我是不是公子夜莲,一幅画不就明白了?”

雪澜话音方落,身后立刻有人搬来桌子几案,上面文房四宝俱全,上好的湖州宣纸四角由黑色螭龙镇纸石压着,杏空立在一旁将焚香檀龙云墨轻轻碾碎,杏明很快递来一支绝品雪狼毫笔,雪澜对别人的眼神和质疑视而不见,长袖轻捋,泼墨于纸上,笔走游龙,渲然而画。

“传闻这公子夜莲一年只出一幅画作。”公子孔方凉凉道,手中的四只小巧的金弹子抛来抛去,得瑟着呢。

“去年在聚会上,公子夜莲是以一幅公子颜倾为主角的画作,惊采绝艳,震惊天下。”苏慕白的眉目中带着几分笑意,而望向红色大船上的人影时,又带上了几分温柔。

墨倾宸眉梢一挑,妖娆立现:“谁让本公子风采无双,绝世**呢。”可劲得瑟。

云赤城的气色忽然好了许多,听到墨倾宸的话,只是淡淡笑着摇了摇头,几分无奈之下,又有几分艳羡。

轩辕殇一直冰寒的眸子蓦地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初春时节冰雪方融:“你是皮痒了想让我们几个帮忙挠挠么?”锋亦寒忽然虚弱地咳嗽起来,但轻抬的眼眸中,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去年我错过了,没想到今年还能看到这样的绝世风采,此生足矣。”凤鸣渊痴痴望着那一抹红色的身影,眼中的情意丝毫不加掩饰。

公子摇落望着这几个人,忽然觉得有几分怪异,他们的语气真怪异,他们的眼神如此怪异,就连他们的相处方式也让他觉得奇怪异常。

“完了。”一直在沉默不语地下棋的公子罗刹忽然出声,吓了众人一跳。

公子楚羽离他最近,被他全身的冷气冻气冻得直流鼻涕:“什么完了?”啪——公子映日一子落下,二人胜负立判:“他说,公子夜莲的画,完了。”

瞬时,所有人讶异地转过脸去,再度将目光聚集在公子夜莲身上,果然,只见公子夜莲优雅地放下笔,一名女子立刻端上一盆清水,素白的双手在清水中轻轻撩动几下,便从身后医仙的手中接过雪白的锦帕,擦了擦水渍。

那一边,毒圣已经将画好的作品吹干,手一抖,一幅绝作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嗯?”

“咦?”

“啊?”

“哇……”

无数怪异缤纷的吸气声,在杏明展开画作时响起,继而,这艘船上的人都好似被冰冻了一样,呆滞地望着杏明手中的图画,忘了别开眼睛。

一张净白的宣纸上,笔锋婉转旋舞,竟是描绘了一幅,。

一间豪华的寝室之中,一张华美的大床上,两具纠缠在一起的雪白身体,仿佛蛇一般互相缠绕,女子艳若桃李眉若含春,原本端庄秀美的一颦一笑中却透着无限yin荡的风情,柔媚的眼神仿佛要拆吃男人的蛇女一般妖媚,她身下的男人,肥胖中带着几分猥琐,那看似忠厚温和慈祥无害的表情上,却带着极为yin欲的神情,似乎十分享受此刻颠鸾倒凤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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