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赫县衙、赵家、茶楼这么一圈转下来,时间早过了中午,等到肚子一阵“咕咕”叫时,他才记起从早晨到现在自己还粒米未进。レ思路客レ
邹家的午饭是赶不上了,待晚上再说吧,方家还等着回信呢。唐赫一边嚼着大饼,一边感叹自己劳碌命来到了方府。
方夫人是第一次见唐赫,看他面容俊朗,举止洒月兑,没有半点乡下人的拘谨和畏缩,心里也暗暗赞叹:果然不是俗子。
“小女蒙唐公子数次相救,我这当母亲的实在感激不尽。这次唐公子又不计前嫌,帮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月兑离牢狱之灾,气度和胸襟都让人佩服,如今我方家正是用人之际,唐公子能否暂留方家,助我方家一臂之力?”
面对方夫人的感激,唐赫心里唯有苦笑,这便是郑保成还给他的“人情”,偏他还不能说破。
“夫人的心意,小子心领了。方家多年的恩惠,一直无以为报,区区小事,夫人再三言谢,倒令小子惭愧万分。”
“唐公子之名早已响彻江陵,金榜题名指rì可待,我知道方家绝非公子久留之地,只是公子尚未出头之时,方家还是可以尽些绵薄之意,静心攻读也好,在府中任职也好,方家无不应允,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安伯也从旁道:“老朽年老力衰,已不胜管家之职,前几rì就同夫人商量过,只要公子愿意,这副担子可由公子承担,老朽后继有人,也好安心养老。”
夫人补充道:“当然公子属于方家聘请之人,永远是zìyóu之身,随时可以离去,方家也绝不会将公子当下人看。管家和大掌柜,唐公子任选其一均可。”
这话说得唐赫也有点心动,管家一般都由心月复之人担当,方家还真是信得过自己。大掌柜?这不就是后世的经理吗?那时做个小保安,对那些出入豪车、西装革履的经理们可是眼红得很,做梦都想有那么一天……
但转念想想刚到手的铺子,唐赫还是婉言谢绝了:“多谢夫人和管家的厚爱,小子年少无知,管家和大掌柜之职实难胜任。”
方夫人很失望,她说这番话并非一时之言,而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从发生的许多事可以看出,唐赫这年轻人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而是一个有心机,有担当,顾全大局的人,方家的事不能总由女儿出面,能有这样的人相助再好不过。另一方面,唐赫有朝一rì真要出头,也会惦记着方家的好处,本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没想人家一口回绝了,或许是方家塘小,容不下他这条大鱼吧。
“唐公子先莫要拒绝,不妨多考虑考虑,方家的大门永远为公子而开。”方夫人真诚道。
“夫人如此信任小子,小子感激不尽,以后若有机会,定为方家效劳。”唐赫发自肺腑道。
方夫人轻轻颔首:“既然如此,那此事改rì再议。方才郑大人派人送四少爷回府,提到了一件事,与唐公子有些关联……”
唐赫以为明教之事尚未过去,忙问道:“又有何事?”
方夫人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盒子拿出,打开盒子取出几张纸递给唐赫道:“郑知县受人所托,想买下桃花岗那边的几亩地,那些地早在六年前就不属于方家了,所以这事还请唐公子自拿主张。”
唐赫接过纸张一看,正是自家租种的那十八亩地的地契。这地契曾经到过唐赫手中,唐赫送回方家,没想方夫人又一次拿出,还提及什么郑保成买地之事。
正要推拒不受,却听方夫人道:“方家好歹也算得上是有头有面,送出去的东西断无收回的道理,唐公子若是不接受,就是置方家于不仁不信之地,唐公子不会再次为难方家吧?”
听到这话,唐赫犯难了,拿着地契的手伸出去不好,收回来也不好。他心里明白,这是方夫人为收租一事变相地向他赔礼道歉。
也罢,光种地不交租,早与自家的没两样,眼下方家执意送出,不收下倒显得矫情了。毕竟父母亲在那块地上劳其一生,这几年自己也灌注了不少心血,对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田地没感情是假的。只是如此一来,就又欠了些人情,想将来rì子还长着,碌碌无为也好,大富大贵也好,总有回报的时候。
方夫人见唐赫爽快地将地契塞进怀中,笑了:“郑知县背后那人有些来头,金山银山尚且视为粪土,更别说是些坡地了,应该是……”提起来,方夫人有点惭愧,私心作祟,当初送给人家的地并非良田。
“他们是在打桃园的主意。”唐赫不是傻子,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夫人能否告诉小子,郑知县背后那人究竟是谁?”
方夫人道:“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好让你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以免做出糊涂事。你可知道,我朝有一位异姓王爷?”
唐赫一惊:“夫人是说襄阳王?”
方夫人点点头。
虽然唐赫对朝廷和官场不感兴趣,但关于襄阳王的事还是有点了解的。襄阳王手握重兵,据守在大棣最重要的关隘襄阳城,使大元帝国不能越雷池一步。襄阳王是世袭,多年来,三代襄阳王经营起庞大的势力,除了封地外,触角已伸向了全国。特别是湖北一带,襄阳王的影响更是不能小视。
唐赫奇怪无比,这襄阳王要什么没有,怎么就看上了自己的几棵破桃树?
安伯看出了唐赫的疑惑,解释道:“王爷是孝子,买下桃园是为了孝敬母亲。因为我家老爷的缘故才提出要买,出的价钱还不低,换了旁人家,只需张张嘴,还怕不乖乖送上?所以这事唐公子要仔细斟酌。”
“安伯能不能为小子说说,大棣朝怎会出现这样一位襄阳王?听说太祖皇帝英明神武,又怎会容忍……毕竟王爷势力太大……小子多一些了解,也好做出明智的抉择。”
安伯道:“此事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对你说说也无妨。说来话长,要从大棣开国说起……”安伯清清嗓子,开始讲述。
前朝南宋苟延残喘之际,蒙古大军兵临襄阳城下,襄阳守将吕文焕意yù弃城逃跑,幸有一郭姓义士挺身而出,杀了吕文焕率全城官兵英勇抵抗,挡住了蒙古大军的铁骑。
襄阳城被围,坚守五六rì,正在危难之计,樊城守将牛富率兵来援,shè书襄阳城中,约定互为犄角,守望相助。襄阳得到樊城支援,蒙古终不能克,无奈只得退兵。
但南宋朝廷担心郭义士出身草莽,手握重兵会对己不利,传下圣旨召郭义士回京受封,暗地里却拟好几大罪状意yù加害郭义士。牛富手下谋士无意得到内幕,将此事泄露出来。宋廷加害不成,反而引起举国愤慨,各地军民纷纷声援郭义士,牛富更是竖起反旗,照搬陈桥兵变,一袭黄袍强披到郭义士身上,两人合兵一处,吹响了灭宋的号角。
郭义士深得民心,所到之处,军民无不响应,就如摧枯拉朽般灭了病入膏肓的宋朝,掀开了大棣朝的第一页。郭义士便是棣太祖,牛富身居奇功,被封为唯一的异姓王爷,世代传袭。可笑赵姓王朝成也黄袍加身,败也黄袍加身。
“太祖皇帝武功高强,身边豪侠更是无数,天下间取人xìng命易如反掌,当然不会顾忌一个外姓王爷。大元帝国始终不敢放手将这半壁江山纳入怀中,未尝不是惧怕这一点。到如今王爷渐渐势大……总之,唐公子记住一点,襄阳王绝不是好惹的。”安伯告诫道。
方夫人建议道:“桃园是唐公子所种,方家确实不好做主。依我之见,不如将桃园作为人情送给王爷,说不定能谋个前程。损失方面,就由我们方家来补偿给公子,要地要钱,都好商量。”
唐赫诚恳道:“夫人的好意,小子心领了。既然夫人将田地送给小子,小子作出决定时会仔细考虑的,绝不会连累方家,也没有夫人再作补偿的道理。”
方夫人赞许地笑了:“那我便告知郑知县,让他派人与公子详谈。”
唐赫点头应允。
临告辞时,唐赫记起银票一事,开口问道:“小姐今早受了惊吓,不知是否安好。这许多事都由小子引起,小子心中实在难安。”
方夫人摆手道:“唐公子莫要自责,此事与你无干,本就是福堂他们不对,浩儿竟然与匪人混在一起,要不是公子识出歹人,不知闹出多大的事,说不定全家都受到牵连。只是苦了婼儿……”
唐赫一急:“难道小姐……”
方夫人连忙道:“唐公子放心,婼儿无事,虚惊一场,休息一阵就好了。”
唐赫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真要有点变故,二愣的罪过就更大了。
“不知小姐现在何处,方不方便见小子,小子有些话对她说。”唐赫要见方小姐,是想将银票还给她。
方夫人还未作答,却见方婼儿从屏风后面转出:“你是找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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