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衙门出来,唐赫总结了一句话:官场不适合我。レ思路客レ郑保成一小小县官尚且如此yīn险狡诈,更别提那些高官们暗地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种种了。对于这些东西,唐赫自认没那份心机。
一张银票要了赵老板的命,这几天,唐赫心中的内疚和自责并没有因为抓住凶手而减少。绕道去了赵记,赵记自然停业了,门上贴了大大的“急售”两个字。
唐赫看了心中一动,早说过要帮慧儿开一家网具店,这饭店前面用来营业,后面的院子改作网具作坊,制作销售一条龙,再合适不过了。再说如此快就转卖饭馆,赵家定是碰到银钱短缺的困难,自己买了下来,也算解了人家的燃眉之急。
唐赫一路打听,终于找到赵家。赵家尚未出殡,设了灵堂,请了和尚念经,只是前来吊唁的人寥寥。唐赫点了香,诚心拜祭过,找到主事人提出买店的想法。至于合适不合适,唐赫倒没去多想。
因是急卖,铺里死了人又不吉利,主事人开的价不高,仅仅三百两银子而已。唐赫没有犹豫,取了五百两银票给对方,签过合约拿了房契就走人。他今天换上了新衣,头上扎了儒巾,看上去俨然一翩翩公子,主事人还以为是赵老板生前结识的富豪子弟,也没有太多的奇怪,仅是连连道谢。
回转赵记开了门,店里血迹犹存,桌倒椅翻,很是狼藉。打水清理了地面,顺便将店内重新整理一番,唐赫坐了下来。打量着这完全属于自己的产业,想到慧儿的惊喜,他脸上露出笑容。
唐赫正在盘算如何改装,却发现门外有人偷窥。
出门查看,一老汉冲唐赫拱手:“小老儿姓苏,是隔壁茶楼的,见有人开门,便过来看看。小哥面生得很,莫非……”
唐赫点点头,撕下门上的字道:“这铺子我已买下,以后大家就是邻居,还请老伯多关照。”
苏老汉跌足道:“小哥怎会如此轻率!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一个‘吉’字,莫非小哥不知道这是凶宅么?不知小哥花了多少银子购得?”
唐赫心里有些不悦,这老头未免太多事了,但看在邻居的份上还是如实告诉了他:“三百两。”
苏老汉点点头,叹口气道:“价钱倒不贵,只是……恕小老儿冒昧,小哥买铺之前没有多方打听么?莫非不知道小老儿的茶楼也是要卖的?”
原来如此。唐赫明白了老头在此啰嗦的原因了,两家都要卖房,有人宁买凶宅也没到他那边问一下,他觉到蹊跷起了好奇心。看不出,老头衣着普通,没想竟是一老板。
听到老头也要卖铺,唐赫来了兴趣:“不知老伯的铺子售价几何,能否带小子看上一眼?”
苏老汉闻言大喜,忙道:“有何不可,小哥快快随我来!”
到了隔壁茶楼,“满碗花”三个金字高悬门楣,再看墙上,果然贴了转让的字样,许是贴了没多久,红纸黑字很是醒目。先前唐赫买店只是一时兴起,哪里会留意这些,若不是老头多事,断不会得知这茶楼也要出售。
看了满碗花茶楼,唐赫啼笑皆非,苏老头还真瞧得起他,把他当腰缠万贯的巨富了。
茶楼上下三层,外表气派,光占地面积就是赵记的三四倍,里面的装修更是jīng致豪华,伙计侍者都有十多号人,岂是赵记能相提并论的。
其实唐赫看了也心动,起点不一样,想发财,自然是茶楼更好。
从楼上下来,唐赫叹了口气就要告辞。茶楼虽好,奈何囊中羞涩,不是现在的他能买得起的。
苏老汉急了:“小哥怎么价都不问一声就走?”
唐赫摇摇头道:“小子并非那大富之人,况且刚刚买了赵记,身上余钱实在不多,还请老伯原谅则个。”
苏老汉是做生意成了jīng的人,对yù擒故纵的伎俩熟知无比,以为唐赫也在玩这一套,无非是价格问题,于是主动道:“小哥不用担心,小老儿不是黑心的商人,不会问小哥要许多银子的。”
“那……便请老伯开个价钱吧。”唐赫寻思,买不起,听听价格模一下市场行情也是好的。
苏老汉伸出一只手掌:“五千两银子。”
唐赫一点都不意外,不谈地皮房子,光装修及配套怕都要两千出头。他再次叹了口气,扭头就走。身上仅剩方小姐给的一千两银票,还要还给人家的,买不起,留下来干什么?侃价?想都不去想一千两能达成交易。
苏老汉一把拉住唐赫:“小哥慢走,价钱好商量!”
唐赫月兑身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道:“这茶楼小子委实买不起。再说做生意无非是想赚钱,我看这里生意冷清,别说赚钱,恐怕时间长了家底都要赔空。”
苏老汉分辨道:“小哥莫要看眼下这般光景,这里以前生意其实挺好的,只是小老儿不擅打理,才到了如此地步。我看小哥气宇轩昂,处事果决,这茶楼到了小哥手上定能生意兴隆,rì进斗金也不无可能。”
听到茶楼由盛而衰,唐赫来了兴趣,他想从事生意之道,一些宝贵的经验教训正是目前所缺乏的,于是问道:“老伯能否为我说一说这茶楼的事,多一些了解,说不定小子……”
苏老汉见唐赫话语有些松动,急切想将只出不进的茶楼出手,欣然道:“小哥且随我来,我们坐下详谈。”
找了个单间坐下,苏老汉命人上了最好的茶水。
对于饮茶,唐赫是门外汉,多好的茶到他嘴里都只有一样功能——那就是解渴。
苏老汉本想吹嘘一下自己的茶水,见唐赫牛样豪饮,摇摇头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开始说一些茶楼过去的辉煌。
从苏老汉口中,唐赫明白了一些事情。苏老汉年轻时是走南闯北的行脚客,辛辛苦苦地挣了些家底,现如今年纪大了,干不动贩卖的事了,就拿出积蓄开了这间茶楼。茶楼刚开时,生意的确兴隆,只是做生意从来不乏竞争,有人在附近又开了一间新茶楼。那新店与什么江陵第一才子有些关系,拉了一帮文人时时搞些聚会,还请了有名气的粉头助兴,整rì里诗词歌赋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渐渐的,苏老汉这边rì益冷清,人家那边却经常客满为患。
江陵第一才子?应是柳言了。一般上茶楼的人都是些真的假的斯文人,人家有名人效应,苏老汉干不过人家实属正常。
“老伯没想过改做其他营生?”唐赫问。
苏老汉摇摇头道:“不瞒唐公子,老汉已萌生了退意,做生意不光要有眼光胆识,还要有头脑。老汉年岁已高,思想僵化,就算改行,也免不了落到下乘,眼下只想将茶楼出手,好享几年清福。唐公子你就不同了,年纪轻轻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言谈中苏老汉已知道了唐赫的姓氏,便改口称呼唐公子。
唐赫突然有了个想法,再说聊了许久,两人之间也算熟了,便试探道:“听老伯的口气,好像并不是急等着用钱?”
苏老汉点头道:“虽然茶楼生意不好,但老汉还没到难以维持生计的地步。唐公子若是出价太低,老汉宁愿关门放着,过个几年,小辈们起来了,由着他们去。”
唐赫想了想,诚恳的道:“这茶楼实际价值六千两银子都不止,老伯叫价才五千两,能卖到四千两就算好的了,实在可惜了点。小子有个法子,让五千两分文不少地到老伯手中,不知老伯可愿听听?”
苏老汉做生意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世面的,从没见买家反过来替卖家不值的,奇怪之下半信半疑道:“唐公子但说无妨。”
唐赫摊开道:“说实话,小子对这茶楼很有兴趣,四五千两银子也还是拿得出来的,只是看到如此冷清,却有点信心不足。毕竟是一大笔钱,全赔了进去家里长辈会责怪的。
“我们家乡有一种买卖方式,叫作分期付款,就是先签了买卖契约,按月或是按季分批次付款。这样做的好处是买家不用一次xìng拿出大笔资金,卖家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
“比方说,小子买这茶楼,不但不还价,还可多出四百两,不过这五千四百两不是一气拿出,而是每月付款二百两,三年内付清。当然,小子会先交两百两定金,若是到了每月付款时间小子没有付款,那就违背了契约,茶楼老伯收回,无需退回任何款项,小子空手走人,不能有二话。”
尽管唐赫说的详细,苏老汉还是懵懵懂懂,可有一句他听清了,那就是唐赫愿出五千四百两买楼。苏老汉心中早有盘算,茶楼四千两左右就可出手,现在有人不还价还加价,就算是骗局也要弄明白为什么。
“唐公子可否再说一遍?”
唐赫又将贷款买楼的事详细解说一遍。关乎到人家的全部身家,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有任何欺骗,只是贷款的对象不是银行,成了业主本人。
“如此一来,老伯每月可收到两百两现银,三年时间可以盈利一千四百两,茶楼以前生意好时也应该赚不了这么多,老伯不急着用钱,就当茶楼多开了三年。若是小子经营不善,无力按时付款,老伯收回再卖不迟。”
苏老汉终于搞清了是怎么回事,沉了脸道:“做买卖讲究的都是现钱现货,唐公子这是想玩空手套白狼啊。”
唐赫无奈,后世的东西拿到现在的确惊世骇俗,难以接受是可以理解的。他摊摊手道:“小子是诚心诚意与老伯谈生意,从未想过欺骗老伯,先期付的定金放在普通人家也不是小数目,而且每过一月,小子的投入就会加大,何来的空手套白狼?老伯既然如此说,此事就作罢,当小子从没说过,小子这就告辞了。”
苏老汉没有再挽留,人家话说得明明白白,一下子拿出大笔钱是决计不可能的,提出的方法好处摆在明面上,接受与否也由他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分期付款……三年后多得一千四百两……?唐赫走后老半天,苏老汉还在琢磨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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