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笑道:"按那方士说的一试又有何妨。"说着便将那绢布向火焰上凑去,众人正静待文字会不会出现,却见那绢布"嘶"地一声陡然烧了起来。
蒙毅大吃一惊,连忙将绢布甩了又甩,将火焰甩灭后拿来一看,绢布中间破了个大洞,显然是自己刚才凑得离火焰太近了的缘故。蒙毅脸上微微一红,他行军打仗出身,远不如他的哥哥蒙恬文武兼备,干这烤布料的活根本不拿手,现在弄成这样,只好掩饰地咳了几声。周围的人虽然想笑但却没一个人敢笑出声,都低着头强忍,抬眼望去众人身子抖成一片,蒙毅好不尴尬。
蒙毅苦笑着摇摇头,走回来将那破布丢在一旁,对冯载澜说道:"嘿,这也说明此法无用,那术士多半是信口胡言。"
冯载澜点点头,瞥了一眼那绢布,却再也移不开眼神了。他猛然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趴在地上盯着那绢布残骸看起来。蒙毅正自奇怪,却见冯载澜依然将那绢布提了起来,众人一看上面竟然隐隐出现了一幅画像,画功甚佳,图中人物栩栩如生。这幅画旁人看不出来,冯载澜和蒙毅却是认识的,而且再熟悉不过了,这人正是大秦帝国的皇帝陛下嬴政,这画像从中洞穿,嬴政的面貌已经不可辨识,但穿着服饰无一不像,而且冯载澜更想起这画像画的便是那rì陛下于博浪沙所穿的服饰。两人吸一口凉气,蒙毅笑道:"这必是张良所画!他果然便在下邳!"冯载澜点点头不做声sè,却将那副画像递到火焰上烧了起来。蒙毅见状大惊,抢上来要夺,画像却已经被冯载澜整个填入火把,烧的看不出所以了。
蒙毅又气又惊,转头看着冯载澜道:"总管这是何意?"
冯载澜瞥了他一眼道:"将军莫不是要跟陛下解释,是如何将陛下画像的脸部烧去的吗?"
蒙毅闻言打了个寒颤,他深知自己这位主君杀伐果断,而且最忌讳此等不吉之事,冯载澜将画像烧去可谓是替自己掩饰了此中罪责,反正除了他二人,也没别人看见画像的内容。
蒙毅想到此处,对着冯载澜深深行了一礼,他一路与冯载澜同行,但对其阉宦的身份甚为鄙夷,不耻与其同行。但这一路到下邳、开城门、搜张良、焚画像,这等胆识气魄,实在令人心折。这趟路上蒙毅从未对冯载澜行过一礼,他虽地位远比冯载澜尊崇,但冯载澜代表皇帝监军,对自己行礼蒙毅理应还礼,而蒙毅却故作不知,一路对冯载澜能避则避。蒙毅这时对冯载澜心中感激,又兼羞愧,便郑重地弯去,深深行礼。跟随蒙毅的众将见主帅一路来对冯载澜甚为轻慢,这时却突然对此人行起礼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张大了嘴看着这一幕发生。
冯载澜见蒙毅行礼连忙上前阻住,口中道:"大将军何以行此大礼,在下可担当不起。"
蒙毅抬头道:"冯总管,蒙毅一路来对你多有怠慢,但你不计前嫌始终相助蒙毅,末将深感羞耻,大丈夫对即是对错即是错,蒙毅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说罢又行了一礼。
蒙毅力大,冯载澜劝阻不住,只好叹了口气,也深深对蒙毅还礼,口中叹道:"将军这又是何必。在下不过是一介阉人,本就遭人不耻,更加上是六国降臣,将军便对在下如何,在下都甘之如饴。且将军一路而来对在下言听计从,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又何来怠慢一说?"
蒙毅闻言更觉冯载澜心胸气度不凡,上前扶起冯载澜道:"冯公,蒙毅交了你这个朋友,哈哈哈!"
冯载澜也笑着谦辞几句,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得意不已。冯载澜自博浪沙救驾秦始皇有功以来,甚得始皇赏识,隐隐已经威胁到内侍总管赵高的地位。但毕竟赵高服侍嬴政rì久,自己一时半刻不但取代不了赵高,说不定还会被赵高反噬。冯载澜急于寻找一个靠山,以便自己从中周旋,这次缉拿张良便是冯载澜主动向秦始皇请求让自己监军的,说自己一定要让张良死无葬身之地,一方面显得自己忠心,一方面可以借机笼络蒙毅,和蒙家搭上关系,再者,如果真能抓到张良,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此时蒙毅对自己推心置月复,冯载澜此行的目的可以说已经完成了一半,但脸上还是惶恐之sè,蒙毅更觉得此人行事有分寸,心中大为赞叹。
两人言谈一阵,气氛甚为和乐,冯载澜笑道:"将军,既然知道此法有效,便让在下将这些绢布一一烤来看看吧,绢布中事情机密,也不能做第三人想。"
蒙毅闻言点点头笑道:"自是如此,那末将便替冯公守着四边看谁敢来打搅,哈哈,要是让吾来做此事难免把这绢布做柴禾烧了。"
说罢两人一齐大笑。
冯载澜让人端上一个火盆,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张绢布在火上炙烤。过不多时便看到一串串棕黄的文字浮现其上,冯载澜没心思细看,烤完一张又去烤另一张。过不多时,十余张白绢上的文字图画都已显现。蒙毅与冯载澜一一检视,越看越是冷汗直冒,发现这简直是一部yīn谋刺杀大全。其中什么进咸阳宫放火;鼓动六国遗民谋反;在食物中下一种无毒之物,然后用另一种药将其毒xìng引发;甚至还有学习《九yīn真经》上九yīn白骨抓的武功,一击破颅,绢布上还画了骷髅头以及上面的指孔。蒙毅不大认字,冯载澜一一与他解释,图中写的不甚齐全的,冯载澜略一推想告与蒙毅,只听得蒙毅冷汗簌簌而下。
"这……这张良实在是yīn狠非常,你看这用水做成的"生死符",shè入人体穴道可以让人全身发痒,生不如死,他打算以此击中皇帝陛下逼他将六国土地奉还。然后每年端午都要服食解药,否则奇痒难忍,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酷刑。"冯载澜翻过一张图对蒙毅叹道。
"不错,你看这张图上刀剑的形制,实乃在下生平未见,竟有这般长,这般巨大的刀剑,似乎写着什么天剑,什么龙刀的,据说以天落玄铁为材料,无坚不摧,到时候要用此来行刺,实是不易抵挡。"蒙毅看了吸一口凉气,将图指给冯载澜看,冯载澜点点头道:"倚天剑,屠龙刀。上面还写了一段小字说,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说是要用这宝刀召集天下武林志士共同行刺秦王,天下造反。这人……当真yīn毒!"
"你看这三尸脑神丹!"
"化骨绵掌!"
"他还要纠集丐帮,施展打狗大阵和降龙十八掌,这丐帮据说……"
蒙毅与冯载澜两人看得全身发冷,一众人在外围不敢靠近,但听得两人一会大叫一下又怒吼,都感到恐惧不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两位大人惊成这般模样。
十几张绢布匆匆看完,蒙毅和冯载澜已经面如死灰,蒙毅颤声对冯载澜道:"冯公……"冯载澜点点头道:"当真是毒计百出,天下莫出其右!"
蒙毅看着冯载澜,半晌问道:"冯公,你看这其中计策,我们能防范住吗?"
冯载澜摇摇头道:"其中机巧太多,单说那《乾坤大挪移》和《凌波微步》之法,恐怕便是禁卫军rì夜守卫,也未必能予以防范,为今之计还是……"
"速速杀掉此人!"蒙毅一点头道。冯载澜与蒙毅都不是轻信之人,两人可谓有着这时代顶尖的智力与武力,而且这些绢布是抄没所得,两人更不会想到是张一鸣故意写了吓唬他们的。再加上博浪沙的行刺实在过于惊人,谁也不敢小看张良的能量。至于什么武功之类,蒙毅练的是沙场武斗之法,冯载澜手无缚鸡之力,两人都不甚懂,但其中写了各种离奇的武功来历,什么《易经》中推演出来的奇妙步法云云,两人虽然不懂,但其中说的煞有介事,也不得不信。
这时两人计议已定,冯载澜拿起一张绢布道:"这其中文字写的是他们筹划博浪沙之刺失败的关键,其中说道他们虽然计划缜密,但却被一个叫做项伯之人识破了真相,从中干扰,使他们不得成事,他们回来一定要找同党予以报复,而且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过此书到这里就没有了,当有下文才是,不过我遍索这些绢布没有一张与此相连,想必是漏了一张。"转念说道:"这项伯倒是何人,竟能有此等能耐?"
蒙毅也不知,唤来邢乌驹一问,邢乌驹愕然道:"那项伯因为杀赵家被告,此时正关在县衙大牢中候审。"
冯载澜细细问了其中关键,转头对蒙毅道:"是了,想这项伯坏了他们大事,他们便故意让赵家儿子去调戏项伯家的女眷,引诱项伯出手,然后仗着人多将他杀了,谁也不会疑心到张良身上。谁知这项伯颇能战斗,竟然以一敌十杀得赵家丢盔卸甲,他们只好以此告官来至项伯于死地……"说到此处冯载澜突然停住了,蒙毅与邢乌驹都好奇地看着他,冯载澜低声道:"莫非今rì之事便是要杀项伯泄愤?"
蒙毅闻言也是一愣道:"不会吧,今rì这阵仗竟然只是为了杀一个人?"
冯载澜低声道:"此事确实不可思议,但想那博浪沙之刺确实是千钧一发,张良有如此才智,其必是心高气傲之人,此等大事为人所碍,加上又被天下索捕,必定心中怀恨,想要报仇。这人行事yīn险,若不是我们得了此间密文,恐怕谁也不敢相信,这场大乱竟然是为了诛杀牢狱中的一个犯人。"
蒙毅点点头道:"必是如此,到时再用三尸脑神丹之类的毒药,化功**之类的武功折磨得项伯够了,再行杀戮,此人行事yīn刻狠毒,我们切要小心不可着了他的道。"
两人正在计议,忽然蒙毅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来说道:"这张绢布据说是那赵弘从张良所住之处得来,此人说话虽然不尽不实,不过此布莫非?"
冯载澜也喜道:"若不是将军说不定便漏过了,我这便验看此布是否有隐藏文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