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粉冈 第十章 猪贩子娶了镇上的小花

作者 : 干哥

()春学期开学几天了,西兴中学仍然有二十多位学生没有回校。用老师们的话说,就是有半个班学生没有回来。

贺新这个学期接任了2oo4(3)班的班主任。贺新是教导处副主任,因教导处事务多,他有两个学期不当班主任了。o4(3)班原来的班主任黎老师与同居了两年的女友闹了矛盾,最终展到分手。上学期黎老师一直没有好心情带班,致使班上出了一些问题,所以这个学期黄校长只得把黎老师这个班主任给换了,让贺新当班主任。

这天贺新到班上点人数,现竟然有四个学生没有到校呢,这在全校18个班级来说算是比较多的了。四个学生中有三个是山区孩子,另外一个是山外孩子。山外这孩子是女孩,叫林春红,兴隆村的,就是叶珊那村子。

这天早上做完早操后贺新就骑着摩托车到林春红家里做家访。一想到是叶珊的村子,贺新原不想去的。贺新一点儿也不想与叶珊再沾上什么边儿,哪怕是她的村子。虽然贺新知道叶珊早就嫁出去,现在压根儿就不会在家里。但这几天林春红那孩子老在贺新的脑海中闪来闪去。林春红特有个性,她上课不专心还爱开玩笑。现在贺新上课严肃而不失诙谐,其中有一点也是因为这女孩爱开玩笑的原因。有一段时间林春红上课时老爱往桌子底下看。那天贺新实在忍不住了,就走到她的桌旁笔直地站着,可怜这孩子,老师站了好长一段时间愣是没觉。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后林春红才觉老师站在旁边,她抬起头用很异样的目光看老师。林春红这一看,贺新就沉不住气了。

“你在想什么呢?”贺新问。

“老师,那你又在想什么呢?”林春红反问。

林春红这一问,贺新那一肚子气啊——真是不打一处来。

他极力压住心头那股气,平静的道:“我在想一诗。”

“是什么诗呢?老师,读出来看看?”

贺新没出声。他想通过“此时无声胜有声”来表示对这孩子的近乎放肆言行的不满。

同学们则不管这些,大家很感兴趣的喊起来:“什么诗啊?老师。说说看。”

“大家要我说,那我说了。”

“说啊,老师!说出来听听。”喊声更热烈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贺新大声而饱含感情的吟了起来。

同学们虽不大理解这诗的意思,但听到老师一开始就能吟出林春红的名字来,于是对诗的兴趣大增,纷纷要求老师再吟一遍或者干趣抄到黑板上好让大家记下来。

看到同学拿着自己的名字来寻开心,林春红既后悔又高兴。她后悔自己不该那么任性,让老师吟出这诗来,高兴的是老师实在厉害,让自己的名字竟能与一诗对上号。

可令林春红更难堪的是贺新竟然还解析起这诗来。

贺新谈了诗的作者和背景。他说,这实际上是一词,我们知道,诗和词是有区别的。这词的词牌名叫《乌夜啼》,他的作者叫李煜,是一位亡国皇帝,史称南唐后主。这词就是写他的亡国之痛,对美好时光逝去之痛,以后你们对历史有研究、对诗词有研究,对人生有领悟之后就会懂得其深层意义了。总之我的理解是:人若在少年时不努力,将来就会一事无成,那如春花秋月一般的美好时光就会匆匆地过去。我们平时不是这样唱的吗?——春花秋月它最美丽,少年情怀是最真心;人生如烟云它匆匆过呀,要好好地去珍惜。他轻轻的唱起来。刚唱两句好多同学就兴趣盎然的接了上来:时光它永远不停息,把我们年华都带去;天上的风云它多变幻,唯有情意地久天长。好花美丽不常开,好景怡人不常在……

贺新就是这样,往往把一节单调的、生涩的数学课上成了一节文学欣赏、历史故事并伴着愉快歌声的综合性课堂;他批评学生有时并不一定正面地进行,而是通过一些有感悟的事件让学生深受教育。

放午学了,林春红在自己宿舍里吃饭,贺新从门口走过。林春红明明知道老师看到自己了,但他却闷声不响地径直走过去,对她视而不见的。等到贺新走了好几步远,林春红才突然喊了起来:“老师!”

贺新回过头认真地看了林春红一下,意思是问她要说什么。

林春红嗫嚅道:“你恨我了……”说着眼里有了泪花。

“没有啊!”贺新认真道。

林春红道:“那为什么你就走过去了?你平时可是要停下来和我们说说话的啊!”

贺新道:“我还没吃午饭呢,难道饿着肚子跟你们说话?”

“可我觉得你这是爱理不理我们。要是这样,我认错了。今天早上……”

“真的没有,但你要是知道上课分了神这样是错了也很好……”

宿舍中的同学看到林春红又在与贺老师说话,都纷纷跑出来吱吱喳喳的说开来。有的还让贺老师也用自己的名字吟一诗。贺新看着这帮女孩意犹未尽的样子便借故说没吃饭的走开了。

你看,就这么个活泼可爱、明白事理的林春红却为什么还没来上学呢?

贺新将摩托车开到镇西的十字路从北路口沿相思江一直往东。

今天天气真好,太阳出来了,起了温暖的南风。放眼望去,远处的油菜花长势旺盛,金黄色的花儿随风摇曳,几只小鸟飞起来又落下去,南国的早春一派生机。

不一会儿贺新来到了兴隆村。这村子很好,村边一条小河,这就是从十字路流下来的相思江。江边长满了相思树,一个小卖部紧靠在村子这面的小河边。就在小卖部的相思江边有一个洗衣埠,有几个妇女在那里洗衣服。贺新将摩托车在洗衣埠边停了一下,然后走进小卖部买包香烟。贺新停车时几个洗衣的妇女都抬头看了他一下。他从小卖部里出来,便将车径直地往前驶去,然后来到了一片高坡,这里有好大一片相思林,相思林深处有一所小学。这就是叶珊当年的学校了。这里也留下了当年他们约会的身影,但贺新不愿再想那些往事。他觉得他与叶珊早就过去了,现在没有必要再去想那些让人纠缠不清的事儿。要不是为了林春红这女孩,贺新一辈子都不愿再来到这里。

贺新很快将车开出了相思林。

林春红家在村子的最东面,他刚才在小卖部里问过的。

他看到小河边有一位老人在放牛便将车停下来向老人递烟打招呼。老人说他认得贺新,说以前你不是常来这里吗,还说在镇上经常看你打球哩。贺新听老人说爱看自己打球,心里感到格外高兴,但老人提起从前自己在林子的事则让他感到尴尬。因为他知道那是指当年他与叶珊在这里谈恋爱。

老人说着说着就唉声叹气起来。说叶珊这孩子当年看人为什么就看走了眼,现在可……

贺新不想听老头罗里罗嗦的便直说明了来意。

老人听说贺新是来找林春红上学的事儿便又喋喋不休起来:“小伙子,你来得对了。你要是不来,说不定这孩子还真上不了学了。”

贺新有点莫名其妙,因想着等下还得赶回学校上课,于是就匆匆地告别了老人往林春红家去。

贺新到了林春红家里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在去年秋后得了一场病,花了不少钱,所以这学期上学的费用就生了困难。孩子很要强,又想读书,假期里就到县城打工去了。她说开学就回来上学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现在父亲躺在床上,母亲得照顾父亲,就没能到县城里找她,她也没电话回来。

从林春红家出来,贺新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他不断的自责,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老师的职责。孩子的父亲病了,她的情绪生了变化,自己却一点没看出来,还一味地批评她。但他又觉得这孩子心理承受能力特强,老师责备她,她一点没闹情绪,反而主动来向老师道歉。

贺新再走过那放牛的老人身边时,老人用一种极为恳切的目光看着他,还不住地向他点点头,真象有什么话向他说似的。

“这老头真有意思,”贺新想,“要不是自己急着回去上课,真要停下来和他聊一聊。”

贺新再走过小卖部边的洗衣埠时,这里仍然有几个妇女在洗衣裳,她们吱吱喳喳的说得可真欢,贺新的摩托车呼呼地开过来时她们竟全部抬起了头,似乎每一个都认真地看了他一下。

他想不出他们为什么对自己有兴趣,难道她们也象刚才那放牛老伯一样看过自己打球吗?

他装着没事儿一样认真地开着车从洗衣埠走过去。

其实他不知道,这些洗衣妇女还真是在谈论着他呢。

“这个年轻人长得咋样啊?你们说。”等贺新走远了,那位年长的外号叫好事大嫂的笑着对其他几位媳妇道。

“没错,挺……挺。”一位小媳妇扭扭捏捏的边绞衣服边吞吞吐吐的说。

“挺帅的呗。有什么不好出口的?人家长得帅就帅吧!”另一位穿花格子罩衫的人称花儿婶婶的道。

花儿婶婶叫柳花,因长得俊俏村上人都叫她“花儿婶婶”。

“那你们可认得这年轻人?”好事大嫂倒是要把话题说到底。

“不认得。哎,好事大嫂,看你都人老珠黄的了,心可不老咧!想不到你对帅哥的兴趣可浓哩!”一位穿着紫红春裙的叫李耀花的细腰媳妇道。

“你个小妖精‘罂粟花’,开口就伤人,还说见过什么大世面呢?”好事大嫂对李耀花这尖牙利齿的很是不满。

李耀花是前年嫁来的媳妇,据说她是个高考落榜生。高考落榜后她就没有复习再考。“条条大路通罗马,干吗非要挤那独木桥啊?”她这样跟父母跟同学说。她一个人到外县的城镇打工去了。她跟打工的姐妹经常从店里出来溜达总经过镇上一个仔猪市场。每逢圩日,在那个路边的摊点总有一个敞着胸膛的五大三粗又木头木脑的三十来岁的汉子在那里兜售仔猪。一来二去的,她们几个妹子竟然对这汉子产生了兴趣,闲来没事的时候她们就聊他,把他当作笑柄,比如要是将他那毛茸茸的、黑黑的胸膛拿来当作枕头睡会是什么感受?她们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她们给他个外号叫“木二叔”(她们跟他聊过的知道他排行老二)。但笑归笑,她们觉得这木二叔有两点是非常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他的勤劳和专业:他逢圩日必到,谈起猪来头头是道。渐渐地李耀花对木二叔产生了兴趣,她开始没事找事的跑去跟他聊。聊着聊着她就被他的财经给迷上了。他说一个圩日他能卖掉十来二十只猪仔,一只赚它个三四十块,一圩赚千儿八百准没问题,三日一圩,一月十圩就能赚个八千一万,猪仔一年四季都有出售,一年捞个十万八万的是个保守的数字。这样十年下来,贩猪他都能成为百万富豪。

李耀花听下去暗想,别看这人木头木脑的还真有他的财计划。于是她对他产生了好感,最后她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就嫁这木二叔了。

木二叔当然高兴,猪贩子娶到了镇上的小花。真正是“癞蛤蟆吃到天鹅肉”。

结婚以后李耀花就来个大胆设想:她自己仍到镇上打工而让木二叔在家养猪郎猪母产猪崽——她让木二叔不再贩猪而亲自当猪老板。

木二叔开始不答应:只有男主外女主内,哪有让老婆倒过来骑——在外丢人现眼的道理?他想到时下人们将男人分为五等的说法,那是: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下班回家,四等男人妻不在家,五等男人无妻无家。那这样自己不成为“四等男人”了?且这“四等男人”那是最窝囊的男人,“妻不在家”就是妻子在外做其他男人的“二女乃”或者给人家**当“花”啊!他们几个猪贩平时聊男人女人的时候就聊的这些。不行不行,这绿帽子自己决不会戴。

木二叔不干,李耀花自有她的办法。一天,她用几十个上好的鸡蛋清喂了自家那头又高又大的猪郎,然后将一头母猪赶去跟猪郎关在了一起,再然后她拉着木二叔一起看着猪郎跟母猪爱爱。了情的猪郎跟母猪足足爱爱了半天功夫。回来后李耀花就拉着木二叔学着猪郎倒骑在自己身上。李耀花说你要能象猪郎那么骑着俺半天功夫让俺也象那头母猪那么的享受个够,俺就服了你,你还去贩你的猪,俺在家种地伏侍你,不然你听俺的养母猪生产猪崽当猪老板。

可怜这木二叔哪能跟猪郎相比……

李耀花没得享受个够,木二叔就自惭形秽起来。于是木二叔只得乖乖地听老婆的。

后来这事不知咋地传了出来,村上人都知道李耀花厉害,这样她落得个雅号叫“罂粟花”。

说到这里你就应该知道花儿婶婶和罂粟花该是村上最漂亮的两位媳妇。人们把她们称为“两朵村花”。

“看我掌破你的嘴皮,这样地说话。我说你们一个个对人家这么感兴趣,可认不认得这年轻人是谁?”好事大嫂装着生气的道。

“不认得。”其他几个媳妇一齐道。

“这年轻人打球可棒了,难道你们没见着他在镇上打球?”

“没见过,我们可不象好事大嫂你一样人老心不老的是个球迷,每逢镇上有球赛都要跑去看。”

“你们几个眼睛盯脚尖儿的,每逢镇上有球赛,村上男女老少,不知跑去了多少,又不只我一个人去了。别拿自己的孤陋寡闻来取笑人家吧。”

“好,好。就咱好事大嫂见识广阔,说吧,你知道些什么来着,说出来听听。”

“这年轻人可是镇上西兴中学的贺老师哩。”

“原来还是老师啊!难怪那派头就是有点斯斯文文。”

“这么个年轻人讨个老婆应该不成问题吧!”好事大嫂很有点扇情的道。

“肯定不成问题,要是咱……”花儿婶婶道。

“要是你没结婚,肯定会找上人家是吗?”

“哈哈……好风流的花儿婶婶。”

花儿婶婶就放下手中的衣服,用手将水泼向那长舌的小媳妇道:“就你嘴贱,看咱淹死你做个水鬼这才痛快!”

罂粟花便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帅哥谁不想嫁,要是现在他来追俺,说不定俺会离了婚去跟他呢。”

“哇,罂粟花你可真风骚,你就不怕这话被你木二叔听到了把你掐死?”一群媳妇朗声大笑道。

“他敢?现在言论自由、婚姻自由,就算他在面前俺也敢这么说。现在社会就是本事吃饭,谁有本事谁睡女人,谁有本事谁追男人。”

“哇。”又一阵浪声大笑。

好事大嫂便摆了手道:“别说那些野事儿。我说这贺老师的婚事可真成了问题,他如今还讨不到老婆呢。他与咱村的姑娘谈上了,但不是现在,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十年前他才多大啊?”

“是啊。那时他刚师范毕业,刚参加工作不久,他还是个孩子。”好事大嫂肯定的道。

“他跟谁谈了?现在怎样呢?”

“咱村的姑娘,也是老师。”好事大嫂道。

“老师?现在咱村可没有姑娘老师,女老师可全是婶子了。”

“十年前的事我们可就不知道了,十年前我们也还是孩子,我们没嫁过来呢。”

“那你们就猜猜看,十年前我们村有哪位是姑娘老师,但绝不是现在这几位婶子老师。”好事大嫂又肯定的道。

“十年前的事叫我们怎么猜去呢?”

“就猜回娘家来在外工作的老师。”

“要是这样,那只有叶珊姑姑了。”

好事大嫂点了点头。

“哇哇,叶珊姑姑这样的人也不嫁?”

“难怪她现在……”

“哎,叶珊姑姑可是瞎了眼……”

“好事大嫂,这事你真是清楚啊!个中缘由能给我们讲一讲吗?放着这么小白脸不嫁……”

“我也不大清楚,要说清楚是东村的牛伯,你们有兴趣就问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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