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烈rì肆虐着大地,偶尔拂起的清风,扬起官道两旁低垂的柳枝,柳絮纷飞。
头戴宽沿毡帽,身穿薄皮护甲的城门守兵,躲在yīn暗的楼门道里。
清风穿过楼门,惊得环抱长枪,将身子斜靠在城墙上的年轻守兵一个踉跄,险险的站稳了麻杆儿样的身子。
"妈的,这阵yīn风来得邪门,惊得二哥这一溜儿的冷汗!别出什么事儿吧?呸呸,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安居乐业!"
马二狗骂骂咧咧地收拢长枪,将身子紧紧的贴在冰凉的城墙上,后背一阵清凉,舒服得发出嘶哑的申吟声。
看到马二狗龌蹉的表情,站在对面的年长守兵喝骂道:
"你个狗rì的小瘪三,站着也能睡着,还真他娘的是**投胎呢!昨儿又扒了城西李寡妇的裤头吧!就那老货的干瘪样儿,你那玩意也能硬得起来?"
只是这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子的酸劲儿。
马二狗很光棍的撇着嘴,斜眼刮着对面的老货,得意的说道:
"二哥这宝贝是金刚钻,见缝就能钻,一钻就见货,保管叫烈女也唤爷!你个老货管好你自己吧。"
都是老兵油子,谁也不会服谁,何况俩人儿只是乡勇,下月初五这"天辉元年"该应的兵卯也到了时限,到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管你这老货是谁!
田老耿对这个县城里有名的闲汉,最是不上眼,逮着了机会就要呛他一顿,只是似乎对方并不把他老田当盘菜,时不时的还会被这嘴皮子上能溜马的混货戏谑一番。
"老田头,二哥可是听说那短命鬼没翘的时候,你就和李寡妇有一腿啦,怎么?现在看到二哥可劲的滋润,醋坛子翻啦?"马二狗将长枪戳在身前,故意探出身子,问道。
田老耿抬头盯着城门楼道上的蛛网,装着没有听到这混货的话。
马二狗可不会放过让这老东西丢脸的机会:
"还记着那浪蹄子的sāo劲儿吧?啧啧,比天香院的那些姐儿可带劲儿呢!"
似乎想到了昨天晚上那白花花的身子,马二狗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眯着眼睛,嘴里呢喃着。
"呸!"田老耿的一口浓痰落到马二狗的身前:
"混货!自己老娘都搞的下三滥**,早晚死在婆娘肚皮上!"
相互不待见的两人也只限于斗嘴,在值更的点上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队正大人的鞭子实打实的落在身子骨儿上,是一鞭一条血印,没有人愿意亲自去尝尝这"青椒炒肉丝"的滋味。
马二狗狠狠的瞪了田老耿一眼,斜斜地靠着城墙,抖动着右腿。
这老货,二哥就当你是个屁!
放啦你!舒坦!
rì头当空的午后,富阳县城暂时的冷清了下来,城门楼后的跑马街上不见了往rì的车水马龙,和喧嚣的呼喝叫卖声,各样儿的店铺耷拉着门帘,遮挡着刺眼的rì头。
茶店里三三二二的坐着无事的闲人,一口清茶可以打发整个下午的时光。
店小二趴在柜台,无jīng打采的盯着那大门,掌柜的已经到了后院,搂着他那个丰满的小婆姨午睡,对于茶客们每天相同的一些话题已经没有了兴趣。
富阳本就不大,是只个三千户的上县,谁家的小娘子动了chūn心,保管第二天全县的老少爷们都会知道。
"你们知道吧?城北头青衣巷昨儿晚上出事儿啦!"
"噢?那里的园子可不少呢!哪家出事了?"
"您润润嗓,快给说说。"
"咳咳……"茶客拿起盖碗,轻轻的撇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杆子,成功吸引了茶客的注意,不免有些得意:
"我听隔壁打更的吴三说,昨儿晚上刚过了三更天,走到那青衣巷口……"
"这吴三胆子本就不大。"有茶客等不及抢着说道。
"吴三平时打更的时候都是走的大道,黑咕隆咚的小巷是从来不进的,原本站在青衣巷口打了三更梆子,扯着喉咙喊两嗓子,就算交了差事儿……"
又有茶客插了嘴,道:"孬!爷爷我说怎么许久没有听到打更呢,吴三比他爹可要怂多了。"
"对,对!这吴三俺是知道的,怕是只有十五、六岁吧?他爹早chūn的时候让谢员外家的大将军咬了。你们是没瞧见呢!那脚肚子上的肉被生生的撕了下来,让那畜生给生吞了!造孽哟!县衙里管着事的陈书吏是个好人,帮着在衙里说上了话,让儿子顶了这差事。要不可就落到那罗家二愣子身上了,整整七百文的利钱呢!谁不眼红,你们说谁不眼红?"
"那要说这吴三也是可怜的人。"
"可不是!六岁就没了娘。"
"哎!"
"吴三他娘可是个妙人儿,命不好,跟了那吴老头,你看看这美人儿的身子是这么好消受的吗?报应来了不是?"
"那婆姨小名是叫丽娘吧?"
茶店里的茶客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扯闲话的本事显然是不低,三两句话就从青衣巷口扯到了吴三那个死了快十年的老娘身上了。
店小二把头埋在双臂之间,肩头一抖一抖,闷在罐子里样的低笑声,没有让茶客们听到,要不少不得又得挨上顿骂。
之前成功引起茶客关注的人,很不满意大伙的跑题,手指轻轻的敲打桌面:"咳咳!"故意的两声轻咳提醒茶友们注意。
待周围喧哗的声音低下,才接着道:
"话说那吴三站在青衣巷口,壮着胆子吼了两嗓子,撒丫子准备要走,就听到身后传来猫儿走路样儿的声音,原本也没注意。"
顿了顿,勾住了大家伙的胃口:
"大家伙想想看,这猫儿平时走路都是惦着脚的,声音能大吗?只是这脚步声是冲着那吴三来的,就算再小声,走到背后了也会jǐng觉吧?吴三孟地回头!"
那茶客有卖了弯子:
"你们猜怎么着?什么都没有!那吴三原本以为自己吓自己,转身yù走,结果后颈一麻就倒在了地上。一直到五更天时,被巡城的巡检房弟兄给发现了,送到衙门才救醒了过来。相公老爷问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们说说,这事怪不怪?"
"是不是遇了贼人?"
"县丞老爷今儿大早就到青衣巷呢,但是没人报官遭了强人,吴三也只是挨了一闷棍,事情就不好办了,毕竟是三更天呢!"
"那王二能不大清早巴巴的赶过去吗!宏盛当铺不就在青衣巷吗?会不会是冲着它去的?那王家这些年可没少挣黑心钱,招惦记着呢!整整好给吴三惊了,失了手,恨着才闷的吴三吧。"
"吴三不是只听到了脚步声,没看到人吗?这事可玄乎着。"
"哎!还真别说!马铺头一大早的带着人出了城,我在城门口正正的撞见,原本想着侃两句……你们是没见马铺头那脸,吓人!"
"王家怕是有事啦,给王二郎给压下了,自个儿正着紧着查呢。"
"这些个高来高走的强人也是好惹的?别说他王二郎只是个八品的县丞,就是州里头的大衙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破财才能消灾,这个道理都不懂!"
"三更天可yīn着呢!"
"别是遇到……"茶客心有余悸的闭上了嘴。
鬼神莫出口,出口必惹祸。
这神神叨叨的事情还是莫要讲,免得祸从口出。
"那李寡妇又勾搭上马二狗啦!"
"哈哈。"
"今儿不正好是马二狗和田老耿值城门吗?俩绿头王八正正好大眼瞪小眼!"
"那可有戏瞧呢!"
"再加上个李寡妇才热闹!"
茶客们永远不缺的就是话把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事情说到什么时候停,这里面有讲究。
刨根问底,就落了下成,不但会让人觉得这人目的不正,也会被这些闲汉看不上眼!
要不怎么说来了客人第一次来了店里,往茶楼子里一坐,小二哥听客人张口就能知道是不是熟络茶客。
这店小二看客沏茶,休息解乏的客人,茶是做不得假的。
但是这些闲汉不一样,在茶楼子里一坐就半天,把茶喝得白水样儿才走,给他再好的茶也是糟践东西不是?
"各位爷,小的来续水了。"店小二提拎着铜壶挨桌的添茶加水,这一人二文的茶钱可是没少,该做的也少不得做。
许是闲的无聊得紧,店小二续了水以后没有回到柜上,挑了张紧挨的空桌坐下。
看到那店小二,有茶客打趣地问道:
"何家大郎,你那表哥现在闹腾得可不多了。"
店小二赔笑着说道:
"三爷说笑了,我那虎子哥本也不是憨痴的人,只是闲得慌。前阵儿大娘拖人给寻了门亲事,没准现在忙着呢。"
这店小二原本是好心为自己的表哥找点好说辞,结果反被茶客抓住了话柄。
"对,何家大郎这话没错,那罗老虎可不就是闲的嘛。吃了睡,睡醒了闲得无聊偷看小媳妇洗澡,没事干再去摘了怡红院头牌姑娘晒在窗户上的小衣!"
又有茶客抢着说道:
"哈哈,咱们富阳的罗楞子这名号都传湖州府去了,早前儿我去了趟湖州府,香茗轩的马老爷还向我打听来着,说这罗楞子是不是傻的,怎么能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儿出来。"
那名叫何大郎的小二听着茶客三言两语的败坏自家表哥的名声,气不过:
"虎子哥能着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骑马去吧‘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不需要管别人是骑马还是坐轿子!"
那何大郎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这句歪理,不管茶客懂没懂什么意思,这摇头晃脑的动作倒把大家伙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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