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 第二章 自古慈母多败儿

作者 : 看那乌鸦满天

天龙朝立国百年光景,享着太祖皇帝、高祖皇帝施行的仁政,现如今算得是国泰明安的太平盛世。

虽说天龙朝的龙椅去岁腊月才刚刚换了第四个主人,但是这扶持江山社稷的文武百官都还在呢。

真可说是四海清平、万国来朝。

富阳县城紧挨着泾龙湖的边上,水富土肥,在湖州地界也是个闻名遐迩的鱼米之乡。

以一个上县的规模,缴着富县的税额,这在整个山南省可不多见。

穿城而过的小河清澈见底,这午后的光景虽说顶上的rì头有点毒,不过妇人们扎了头巾踩在河底下铺着的青石板上洗衣却也凉快。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河边的那些小媳妇老婆姨们虽说是站在水里,可这手上的活早停下了,升着脖子细听着从河边罗家小院里传来的说话声,时不时得捂着嘴轻笑。

“混小子,今天老娘也不跟你啰嗦了,话给你撩这儿,这亲你结也得结,不结还是得结!”

许是骂累了,那屋里说话的罗大娘缓了口气,接着道:

“你爹就算再怎么窝囊大小也是个举人,虽说没能补上缺,一辈子只能在书院里授课,但是老娘却也跟着风光了十几年,咱娘俩能安安生生地活到现在那也是他实打实地挣下来的产业养着。这门亲事是你爹生前跟你定下的,你……”

“娘!就算咱家想结这门亲事,也要看女方家愿不愿意嫁女儿啊!你说咱们娘俩在这吵翻了房顶,结果他老宋家跟本就没把这事当真,那咱们不成了抱着泥菩萨亲嘴,一头热乎了吗!”

罗大娘的话刚吐了一半,就被顶了回去,说话的是罗家的唯一儿子罗琥,字兴业,小名老虎、虎子、二愣子、泼皮。

这亲近一点的人呢叫他前面两个,不过在富阳城里街坊邻居更乐意在背后把这后面两个词儿连着一起叫。

当然可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叫,都防着被这二愣子一样的泼皮给记恨上。

这二愣子一样的罗兴业口无遮拦地把话说出口,惊得罗大娘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菩萨莫怪!菩萨莫怪!小儿年少无知,莫怪!莫怪!”

罗大娘握在手里一直舍不得打下去的擀面杖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罗兴业的上。

“哎哟!娘啊,你还真打啊!”

这不大的园子里好一顿鸡飞狗跳的闹腾。

罗大娘如何闹得过这半大的小子,也就开始的一下打皮实了,追着满园子躲的混小子累得喘着气,坐在了大门口的石梯子上,说道:

“你这个混小子,菩萨的话也敢编排,你是盼着没人给我养老送终吧!要死滚远点死去,别费老娘的银子给你备棺材!”

罗琥躲在柴堆后面,伸出半个脑袋看见娘真生气了,倒也不敢再胡闹,乖乖地走到园子中间。

只是还是怕那擀面杖落到身上,离着罗大娘十几尺的距离,说道:

“娘,您自己好好想想,当年爹跟着那宋家结亲的时候两家都是同榜的举人出生,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爹做了一辈子的书院先生,人家老宋家是从七品县令做到了现在的从五品知州大老爷。这虽不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也是门不当户不对。”

罗琥的这话虽是大实话,但是却不招他娘喜欢:

“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当年要不是因为老太爷过世,你爹非得守那三年丁忧之期,哪里轮得到宋家补那县令的实缺,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我罗虎子现在就算不是知府的公子,也是知州府里的小少爷嘛!娘,你这话都说了多少年了,怎得还想着那诰命夫人的牌坊呢?”

罗兴业对自己老娘的口头禅已经烂熟于胸,打小就在耳边念叨。

罗大娘将擀面杖双手握着挫在院坝的地上,挺胸昂首,仿佛头上带着的是金玉满缀的诰命霞冠,好不得意的说道:

“老娘是不指望你这个混小子给挣得这份诰命圣旨了,难道发发白rì梦也不可以吗!打小就让你好好读书,指望跟你爹一样中了举人,咱家可不就光耀门楣!谁知道你这混小子整天地舞枪弄棒,哎!”

罗大娘一心的望子成龙,何成想到如今成了这祸害乡里的大虫。

只是这县城的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中了举人只是有了当官的资格,前途如何能跟上了京城的进士比,中了举人相当于在家乡有了与官员同等的政治待遇,这一辈子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但是要想授补出任为官,却是千难万难。

一些中了举的士子不想考进士,上那吏部报了候选的名额,最多也就可以补到一县学政之类的闲职,运气好点的可以授到县令这样的实缺。

也只有老百姓才相信这授了实缺的是靠着那求神拜佛得来的运气。

这话要是说了出来,道理还真在那摆着。

老宋家的丫头成了枝头上的凤凰,而老罗家虽算不上掉了毛的公鸡,只是就是那红冠金毛的雄鸡也没法跟凤凰比不是!

更何况老罗家的举人老爹已经过世多年,家里空有那一纸婚约,叹莫奈何。

罗大娘寻思出了道理,没了坚持的底气,叹道:

“只怪你那爹走得早,没把你给教好,要不咱家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罗琥最不爱听老娘如此念叨,全城的人都觉他罗虎子是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这老娘的话虽然没有明白着说,但是这话里的意思罗兴业如何听不出来!

罗琥拍着胸部打包票,说道:

“娘,以我罗虎子的本事,虽说不一定能给你挣一份诰命圣旨回来,但是保你安享晚年肯定没问题的。天生我才必有用,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

罗大娘对于儿子能这么安慰自己,很是开心,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再混蛋那也是宝贝得紧,站起身子来,拉着罗兴业的胳膊,说道:

“儿啊,这亲咱先可以不结,但是你怎么也得答应娘一件事儿。”

看老娘说的如此慎重,罗琥暂时收起了嬉笑打闹的德行,说道:“娘,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跟儿子还客气什么!”

“也就是那更夫的缺,吴家三郎不是被贼人伤了吗?娘今半晌的时候就去找了周知县,他是你爹的好友,恋着旧情,满口就答应给你留着这个缺。答应娘,今儿下午就到衙门的书吏房那儿应个卯去。”

这事是罗大娘瞒着罗琥给张罗的,要说这更夫的名可是挂在衙门的点卯牌上的,算得是为衙门当差,不知多少落魄户托人找关系送礼,为的就是这个吃官粮的职儿。

虽说每天幸苦一点,至少在这个太平年岁,可保得一家几口碗里有粮米下锅不是?

罗琥耷拉着脸,责怪老娘没有跟自己商量这事儿:

“娘,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您说我晚上挂着梆子满大街地走了,第二天哪还有jīng神到巡检房去……”

话刚说到这儿,罗琥赶紧捂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

果然,自己的话立马引得老娘一顿地捶胸顿足,一坐在了地上哭嚎:

“我的老爷啊!我是没办法管你这儿子了,你快来吧我收了去吧!整天地提心吊胆活着,为的就是保住你们老罗家的这跟独苗,传下这一门烟火。可是你这儿子不让人省心啊,整天的寻思着舞刀弄棒,我是千管万教也防不住他,你让我可怎么办啊!”

罗大娘的这一通“鬼哭狼嚎”引得门外河边上的大小姑娘婆姨忍不住笑了,一个个站在河水里笑得个花枝招展,前俯后仰。

那笑声传到了小园子里,罗琥大喝一声:

“谁敢再笑呢!小心着晚上拿个弹弓砸你家窗户!李家寡妇你现在笑得可真够欢实的,我可听说昨儿夜里你家那床板上的动静也不小,小心着哪天堵着你家的门,让全富阳的老少爷们都来瞧瞧你们干的好勾当!”

罗琥的嗓门可不小,别说左邻右舍,就是河对面远远地也听着了。

这一嗓子惊得在外面瞧热闹的女人纷纷收拾起东西往家逃,罗楞子说出来的话那可是真会做的,保不准哪天正跟咱家的汉子亲热的时候,窗户被砸了个大洞。

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光着身子被看着了最多便宜了这二愣子那双招子,可这要是把自家的汉子吓着,这辈子不就成了活寡妇了吗!

被罗琥点了名的那干瘦女人更是不敢搭话,拿着毛巾遮住已经满是褶子的脸,踏着小碎步急急地走开,半道上踢了一块绊脚的石头,险险地没有摔个狗吃屎。

听听这泼皮无赖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李寡妇的事满城皆知,最多也是在私底下议论着,谁要有想法也可以自己去勾搭,哪有这样扯着喉咙喊出来的,只怕李寡妇家的门板这几个月是没人敢去敲了。

听着门外瞧热闹的女人全部散去,罗琥对娘说道:

“娘,您老怎么就不愿意我去那巡检房当差?在那里拿着正儿八经的官俸,总比下人一般的更夫强吧!”

罗大娘骂也骂了,嚎也嚎了,被门外的女人笑得没了脸面,捋着额头散乱的头发,说道:

“儿啊,巡检房是个什么地?那是和贼人、强盗打交道的地方!你喜欢练武娘也不拦着,只要你不去招惹那些杀人越货的强人,娘这心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悬着。巡检房你不准再去,就是朝廷征兵打仗只要为娘不点头也落不到咱家这根独苗上来!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为娘的苦心呢?”

就是因为罗兴业是家中的独子,罗大娘像护小鸡一般整天护着,打小就这样。

出门怕马车给撞着,下河怕水给溺了,现在宁愿儿子做一个一事无成的更夫,也不愿他去用刀剑拼出个前程。

可怜天下慈母心!

只是自古慈母多败儿,罗琥现在已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正是与家里的长辈对着干的时候,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地闹出些荒唐事,跟这母亲这近乎偏执的溺爱不无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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