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振几人走后,卢氏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心情仿佛平复下来,脸sè也好了许多。
“先前那几人说的是真的吗?你是在赌钱的时候将蒙枭几人输掉了?”
卢氏缓缓起身,走到卢洪跟前。
卢洪经受这几rì饱受折磨,如今早已神志不清,把梦游所经历的事情当作现实中发生过的了,卢氏问起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解。
因为在他记忆之中,蒙枭几人的确被他摇骰子输掉了,虽然整件事情有些莫名其妙,可他也没有jīng力去做深思。站在那里都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集中jīng力将这几天的事情从头到位毫无遗漏的捋上一边,根本不可能做到,此刻心里只剩下恐惧,站在那里浑身发抖,连求饶都忘了。
卢氏见他此时战战兢兢不敢回答的模样,心中怒意越来越强烈。
其实她心里早有答案,蒙枭几人的身份文书都在王振手上,还有卢洪亲笔签下的过书,这事自然不可能有假,而且联系到几rì前徐先生所下诊断,卢洪乃是因为心事伤神,从而酗酒患上重病,他一个低贱的家奴能有什么心事?如今看来,他当时心事便是输掉了蒙枭几人,知道自己酿成大错,故才情绪崩溃。
那自己这些天一直被蒙在鼓里也合乎情理了,这等事情,他当然不敢让自己知道。
卢氏脸sèyīn寒,犹如冰霜一样,见卢洪哆哆嗦嗦不敢回答,更是震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抬起头,看着我!”
她这几天还眼巴巴的指望着卢洪能给他汇报好消息,结果蒙枭几人却被他当作赌注给输掉了,处心积虑却闹了如此大一个笑话。
尤其这一切还在云潇眼前发生,对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卢洪受这惊吓,浑身一颤,抬起头来,苍白的脸庞上布满了绝望的神情,哭丧着脸,嘴唇颤抖,就像一条快要窒息的鱼,想说些什么,或许是解释,或许是想求饶,可脑子里犹如糨糊一样,无比的混乱,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见卢氏眼眸之中的冷意越来越浓重,卢洪逾渐绝望。
后心凉意都快沁透了骨髓,卢洪下半身不知怎的,也渐渐失去了知觉,滴滴答答的水声从他裆下响起。
看着卢洪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卢氏脸sè便已难看至极,骤然听见这声音,低头一瞥,只见卢洪裤裆下一道涓涓细流,竟是被吓得尿裤子了。
卢氏只觉得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颜面扫地,更是恶心至极,仅有的一丝气度也荡然无存,气的暴跳如雷,大声吼道:“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死!”
卢洪如今身体虚的一阵风都能吹到,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侯府护卫架着,轻若无物,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片刻便被拖到了庭院之中,往地上一摁,再把他双手双脚一并,就牢牢压住了,随后一个手执木杖的护卫沉着脸走了过来,木杖在他身旁地面上轻轻一磕,声音不大,却吓得卢洪身子猛烈的扭曲了起来,此刻就算他脑子再混乱,也知道自己糟了,求生的yù望激起身体的潜能,前一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会却呼天抢地的哭喊起来:“夫人饶命,小的知道错了!”
声音嘶哑,犹如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公鸭。
可惜在厅堂里的卢氏似乎一个字也没听到,根本没有理会。
侯府之中护卫大多是边军里退下的老兵,算是云家旧人,对卢洪没有半分同情,听着声嘶力竭的求饶声,他们神sè木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见卢氏没有改变决定,那手执木杖的护卫与一旁两人使了个眼sè。
两人抬起脚来,一个踩住后背,一个踩住小腿,卢洪登时便挣扎不得了,脸颊贴在冰凉的砖石上,吓得他近乎魂飞魄散。
卢洪一直深受卢氏宠幸,可从未料及有朝一rì会被摁在这里,被处以家法,以前都是云潇受这份罪,今rì却轮到了他,而且云潇被处家法,也只是用藤鞭而已,他却是挨这杖刑,几杖下来他哪里还有活路,登时泪流满面,竭力想把头抬起来,四处张望着,想祈求夫人能够网开一面,可根本没见着卢氏,却在门口看到了一张平静的面孔,卢洪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然而那彻骨的寒意让却他思绪逐渐清晰起来,他一直记不起当天他是如何去到赌坊的。
云潇,他在平安酒楼里似乎见过云潇。
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但却足以让他抓住关键,心中激动,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是被云潇陷害的!”
只可惜他没机会喊出来,那护卫已经扬起手中沉重的刑杖,狠狠的打了下去。
砰的一声,刑杖打在尾椎骨上,发出一声裂响。
若卢钧还在清韵斋中做管事,可能会念及旧情,让护卫莫往要害上打,兴许一会卢氏回心转意了,这卢洪便留下一命了,可侯府中的这些护卫可对卢洪没有半点情分可言,卢洪依仗卢氏恩宠,平rì里在侯府之中气焰极为嚣张,没少得罪人,卢氏既然已经发话将他打死,自然没必要手下留情。
这一杖下去正中要害,卢洪如遭雷噬,猛地抽搐了一下。
“噗!”
“噗!”
沉重的刑杖接连不停的打在卢洪的身上,几杖过后,卢洪的反映便迟缓了下来,已经渗出了血水,而后渐渐没了动静。
那施刑之人将刑杖一收,将卢洪身子挑翻过来,只见他瞳孔涣散,又伸手在鼻端试了试呼吸,已经没有气息了,正准备进前厅向卢氏禀报,却见云潇站在门口正静静的看着,于是也懒得进去了,直接向云潇汇报道:“禀公子,卢洪已经死了。”
这护卫本是想让云潇传个话,便无需自己去触卢氏的霉头,却不料云潇连头也未回,便直接对他吩咐道,“嗯,找个地方葬了,再让人把庭院清洗一下。”
那护卫稍稍一愣,没想到云潇会不问卢氏,直接作出决断。
不过等了片刻,也不见卢氏声音传出,便依言照办去了,他是云家旧人,而云潇是云家嫡房长子,自然保持着几分尊重,之所以迟疑只是觉得今rì这事情有些反常而已,卢氏在侯府之中专横独断一手遮天,而云潇能力低下,也没多少担当,早已被边缘化,如同寄人篱下的外人,以前遇见这种事情绝对没他说话插手的份,今rì虽只是一个细微举动,却让那护卫明显感觉到了云潇与往rì相比发生了些变化,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也说不上来,仿佛多了一种‘一家之主’的气度。
“姨娘,卢洪已被杖毙了。”云潇转过身,看着坐在桌前脸sè铁青的卢芸青说道。
语气异常的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先前那护卫在门外禀报,卢芸青自然是听见了,卢洪一死,这气也渐渐消了。
而云潇与护卫一番对答她也听在耳里,眉间有着一股宁而不散的yīn寒。
他深深感受云潇到给她带来的那股沉重压力,此子已成气候。
卢洪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生生杖毙,他竟然无动于衷,没有初见死人时的惊慌,甚至没有仇敌毙命时应有的欣喜与得意。
“其心如渊海,深不可测。”
卢芸青盯着他那犹如深潭古井,不起波澜的瞳孔,完全无法掌控他的情绪,也不知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惊于他城府之深,脑海中无端冒起这么一句话来。
而云潇竟然越过她直接对侯府里的护卫下达起命令来,而且那几个护卫还依言照办,虽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让她来下达命令,也没多大差别,可却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为敏感的神经,她本是云韬一房妾侍,在侯府之中地位极其低下,侥幸扳倒张氏才顺利升为正房,又恰逢家主云韬调防北荒,才渐渐掌握了权利,一切都来之不易,因此了巩固权利与地位,他殚心竭虑的打压云潇,因为一旦云潇继承了家主之位,她将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虽然云潇继承家主至少要等云韬年老体衰之后,时rì尚早,但她必须早做打算。
可如今云韬正当壮年,她便感受到了来自于云潇的威胁,捱到rì后,那还得了。
“嗯,我知道了。”卢氏强行压下心头已然滋生出来的杀意,而后与一旁已是额头上渗出冷汗的绿翡说道:“崇训阁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你带几个人打扫出来,好让云潇今天便能住进去,今后你也在崇训阁做事,负责伺候云潇的生活起居。”卢洪私下赌钱,输掉蒙枭四人,而绿翡却未从未对她说起过,卢氏倒不信绿翡有胆量合着卢洪欺骗自己,因此放了她一马,但办事不力、欺上瞒下却让她对绿翡产生了丝丝厌恶,于是便打发她去监视云潇。
她对绿翡虽有些失望,信任却不减多少,毕竟绿翡跟着她也有五六年了,让她盯着云潇,也还算放心。
而且有今rì杀鸡儆猴之举,想必绿翡rì后做事也不敢马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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