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苗缺一是叶赫仅有的希望之一,在哱云对朱常洛说出他知道如何解毒的时候,叶赫第一时间就想起当日自已带着朱常洛初上龙虎山求治时的情景。
当日苗缺一只凭两枚雷火金针取血,就能断定朱常洛中的是一种奇怪的水火奇毒,龙虎山从多弟子中唯有苗缺一精于毒道,修为之精湛就连冲虚真人也是时有褒奖。
可是叶赫忽然想起那日,就在自已说出冲虚真人对朱常洛中毒断语之后,当时苗缺一先是脸色大变继而惊惶失措的种种表现,至今想来犹历历在目而不忘。更何况离开龙虎山时,自已亲上思过崖,见到的只是苗缺一的留字道别,他明显是在躲避自已。
现在想来,苗师兄肯定是在当时就知道了什么!
想通了一切的叶赫几乎可以断定,当日苗缺一脸色大变行为诡异,肯定是已经断定朱常洛身上的毒必定和师尊有关,这样一想,种种疑问之处有如热汤沃雪一样豁然开朗。
叶赫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热烈的光茫。
宋一指曾说过,只要解出毒的来历,便会找出破法来。
这句话叶赫一直记在心里,不敢或忘。
一个人在绝境崖头忽然发现一株长藤通向莫名之地,纵然尽头处是茫茫白雾,其下到底是万丈深渊还是桃花源境,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冲虚真人在山上时,叶赫不敢去找苗缺一。
如今冲虚真人不在,叶赫心里好象着了一把火,烟熏火燎的让他一分钟也不想耽搁。
就在他安抚了阿蛮,展开身形就要前去思过崖时,阿蛮忽然喊道:“叶师兄,你不要去!”
叶赫愕然回头:“为何?”
阿蛮脸有些莫名的白,扭过了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忽然跺脚怒道:“罗罗嗦嗦烦不烦?反正我说你不用去就不用去。”
不知道这位少爷为何突然发脾气,叶赫摇了摇头:“不成,这回可不能听你的,我有要事一定要去找苗师兄的。”
看着叶赫急速移动的身影,阿蛮忽然叹了口气。
早已煞白的小脸上,清澈透亮的眼眸黯然没了精神。
思过崖上一片白茫茫冰雪,放眼四顾一片皑皑。
登上峰顶之时,叶赫心情起伏激动莫名,“苗师兄,小师弟来看你啦。”
这一声提气而喝,声音在空旷峰顶悠悠回荡,四面八方一齐应和:“看你啦……看你啦……”
叶赫提气踏雪前行,转瞬之间,苗缺一居住的那个洞口现在眼前。
洞门紧紧掩着,叶赫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待伸手敲门。
手伸出去又停了下来,眼睛落在门的拉手上,叶赫忽然就愣了神。
门扉拉手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看得出来此处已经好久没有人出入的样子。
一颗心如同浸入了冰水,不知何时已经黑了脸的叶赫伸手轻轻推门,吱哑一声作响,触手而开。
一块带着皮的木板桌子上,放着林林总总的瓶瓶罐罐,每一个都被厚厚的尘土覆盖,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里是真的已经好久没有住人了。
可是问题是,苗缺一去了那里呢?
心底一阵诡异的不祥让叶赫忽然觉得两条腿发软,再也顾不得地上厚厚的灰,一坐了下来。
龙虎山上修行的弟子不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少,和叶赫交好的很多,但叶赫看得上心的很少。
苗缺一是很少中的极特殊的一个,在旁人看来他人品猥琐,一身是毒,一般师兄弟对于苗缺一都是敬而远之,更别说亲近了。
可是叶赫就是没来由的喜欢和他亲厚,说不上什么原因,就象佛家论的缘法,极单纯的喜欢。
环视洞中,叶赫恍恍惚惚间忽然想起自已初次下山的前一夜,苗缺一特地跑来找自已絮叨了一夜,尤其记得他摇晃着脑袋问自已:“小师弟,你说这世上什么毒药最厉害?”
叶赫心中暗笑,这位师兄真是爱毒成痴,若论使毒这天底下如何比得上他,什么毒最厉害?问自已还不如问大腿呢。本来不想理他,可是看到苗缺一精光四射的眼神似乎大有深意,于是便勉为其难的认真想了下,月兑口而出:“鹤顶红?断肠草?七步倒?”
看着苗缺一瞪着眼睛摇头,叶赫挠着脑袋笑道:“总不会是砒霜、老鼠药吧?”
苗缺一又气又好笑的冲他的头凿了一下:“是人心!”
“人心?”叶赫反复念叨了几句话,不是假不懂,是真不懂。
再看苗缺一一本正经,脸上眼中没有丝毫的促侠的戏谑,不由得收起脸上笑容。
“人心胜似毒药。”苗缺一叹息一声:“小师弟,你今后行走江湖,一定要记得师兄送你这句话。”
“人心胜似毒药……人心胜似毒药……”
叶赫忽然伸手摘边的豹囊,伸手进去,摊开的手心中有了一把蓝汪汪的星砂。
这是苗缺一送给自已的天蓝星砂,在手心中折射出蓝幽幽的光,在这黑暗的山洞中,如同一天繁星一样。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粗重,黑暗中叶赫的脸变了颜色。
离开思过崖的叶赫,直接去了宋一指的百草药庐。
师兄弟久已不见,自然非常亲近。
宋一指心情大好,抚着长了不少胡子笑道:“你个小子好没良心,和那个小王爷一走就是一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最近这把老骨头钝得快生锈了,过了年,我也得下山走走。”
叶赫笑道:“山下的人知道宋师兄下山,必是盈车夹道的欢迎。”
这不是假话,宋一指每次下山都会为山下百姓看病诊治。他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从不收任何银钱,在这方圆千里之地提起龙虎山上宋神医,无人不伸大拇指叫好。
“这话可不要和你的苗师兄说,要说了可得把他眼红死。”提起这个和自已争了一辈子的同门家伙,宋一指连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笑。
自古医毒不分家,药能医人也是毒物,毒能杀人也能良药,二者相差一线,说起来也是殊途同归。
二人争了一辈子谁是第一,比了一辈子你强我弱,别看宋一指嘴上说的谦逊,可是脸上的得意的笑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忽然就发现对面的小师弟神气有些不太对,不由得担心道:“怎么啦,可是那里觉得不舒服么?”
叶赫摆了摆手,示意自已没事,沉默半晌后,涩然开口。
“师兄,你这些日子没有看到苗师兄么?”
“别提啦,要是去找他,我还能和你说快要闷死了么?”
面对叶赫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宋一指脸色忽然就垮了下来。
“你们走后我时不时就去思过崖找他切磋。那几日他捎信来说,让我准备好叫他师兄,我就纳闷他何来这么大的口气敢保证赢我,本来在约好的那天要去,谁知当夜一场倾盆暴雨,电闪雷鸣的下得极大,我就没有去。”
叶赫心里忽然奇怪的跳了几下,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后来呢,师兄你去了没有?”
宋一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那天晚上老天爷发脾气我就没去,待到了第二天我想去的时候,师尊又来啦。”
心已经彻底的绞了起来,以至于叶赫的脸上已经有了汗滴,眼底也有了水的痕迹。
“……师尊来干什么?”
此时天边一抹夕阳残照落在叶赫的脸上,光影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宋一指明显的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师弟有一种诡异的古怪。
“师尊来训了我一顿,说我擅违他的命令,私上思过崖,并且罚了我半年禁足。”宋一指长叹了一声,“若是让苗师弟知道,我也有被罚禁闭这一天,想必会让他笑掉大牙了。”
“师兄你就再没有去过思过崖么?”
宋一指惊讶的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哪,师尊亲自警告我,我怎么会再上去?师尊的话怎么能够不听?”
叶赫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嘴里已经有了血腥的味道。
是啊……师尊的话怎能不听?
如果不听了会怎么样呢?叶赫忽然有种莫名的绝望……
“我就是纳闷啊,这个苗师弟凭什么说要让我叫他师兄?哼!难道他又研究出了什么奇毒不成?”看来他真的是被这个问题纠结了很久,宋一指模着胡子,神情中又是担心又是期冀。
“算来这个家伙禁足之期也快到啦,到时候我可得好好瞧瞧。”
叶赫忽然站了起来,用力之大之猛,让正在担心会被苗缺一笑话的宋一指吓了一大跳。忧伤、失落、慌乱轮番上演,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不休的发慌,几乎快要蹦出了口,眼前再度掠过那张惨白的小脸和那躲闪遮掩的眼神,叶赫忽然喃喃自语道:“阿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等宋一指反应过来,叶赫早就化成一阵风飘了出去。
几日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开了龙虎山,沿着大道往京城而去。
瞟了一眼背着小小包裹的阿蛮,而对方正用一对大眼偷偷看着他,二人眼光一碰,阿蛮受惊小鹿般移开眼光。
叶赫冷哼一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说?”
阿蛮心虚的低下了头:“等到了京城,见了朱大哥,我再和你说。”
“好!”叶赫不再多说,叹了口气:“那咱们就走吧。”
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叶赫已经不太想再逼阿蛮了。
他想他会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做心理准备,如果可能,他不想知道。
他现在迫切之极的很想进京找朱常洛,欠了账就得还钱,欠了命那就拿命偿,这很公平。
就在二人准备出发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小师弟,阿蛮,你们等等我,我也去……”
二人惊愕回头,老远处奔来一个人,长须飘飘,气喘吁吁。
看清来人是谁后,阿蛮拍手大喜欢呼,如同天上掉了个救星一般冲了上去,欢天喜地的道:“宋师兄,你要跟我们一块上京城么,这实在……实在是太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