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
一场粉妆玉砌的白雪足足下了三日有余,堆积起来已有五六尺那么高,就连半座茅屋都被深深地埋了进去。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炊烟袅袅,那几只娇小可爱的银色雪狐团团围靠在炉灶旁呼呼酣睡着,心灵手巧的诗语用些许树枝、竹竿为它们在角落中搭起了一座精致的小窝棚,又添了干草做垫,乍一看来竟是有模有样。
甫嵩把玩着手中的苹果,悠悠调笑道:“多才多艺啊,这是谁家的姑娘?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诗语粉颊一红,娇嗔道:“你都听见了啊?”
“听见什么?”说着,甫嵩狠狠地一口咬下了半颗苹果,经过这些日子的精心调养他的胃口倒是好了很多。
“压寨夫人呐。”诗语放下手中的针线,含情脉脉的看着甫嵩的眼睛说道。
甫嵩的摇了摇头,鼓着被苹果塞的满满的腮帮含含糊糊的说道:“没有,就是心里^$*%。这苹果)#!*$,味道)($!(,你尝尝*$%?”
一语言毕诗语竟被甫嵩傻傻的样子逗得娇笑不止,就连一双清澈的眸子都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其实这一幕若是被京黎见到,那他一定又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因为一贯以冷漠无情、沉默寡言的面貌示人的甫嵩真的从来都没有过如此可爱的瞬间,也许是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他,也许是柔情似水的诗语打开了他早已被冰封的心扉,也许…这就是人生,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有些迷惘、有些悸动,有些期待、又有些让人害怕的人生。
“你也会笑了啦?”
“这苹果好吃啦?我尝尝啦!”
“我想了新战术啦!再来打啦!”
鲜女敕多汁的苹果穿过甫嵩喉咙的刹那,京黎那张肥肉大耳、圆嘟嘟的笑脸不禁在他脑海中慢慢浮现,因为过去每每有什么好吃的,甫嵩总会与京黎分享,耳畔彷佛又响起了京黎那总是没有间歇,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声音,朦胧中眼前一道人影微微晃动,甫嵩习惯性的递过去手中的半颗苹果,淡淡的说:“给你吃,肥猪。”
“哈?”诗语正摆弄着手中的针线,那顶熊皮帽子就要大功告成了,听到甫嵩叫自己肥猪,她不禁皱起一丝眉头,稍显尴尬的笑着说:“我,我,我胖了吗?没,没有吧…”
甫嵩恍然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仍然静静的躺在茅屋之中,并不是闫门石窟的操练场上,俊眸中一双漆黑的眼珠滴溜乱转,扬起嘴角坏笑着说道:“我是说,你会不会变肥猪?会的话我就奖励苹果给你吃。”
听甫嵩慢慢说完,诗语才松了一口气,她赶忙上下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多余的赘肉,嘴里呜呜哝哝的说道:“玄门的技艺不是想变什么就变什么,修习‘化身术’前需要彻底征服一只你想要变化的动物作‘灵介’才行,肥猪那种东西既不厉害也不好看,我变它做什么…”
甫嵩听完哈哈大笑了几声,忽然想到化身成足有十数丈高的巨猿的天琴,不禁惊叹道:“那这么说,你师父她打败了一只那么大的巨猿?”
诗语确认完毕自己仍然苗条依旧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不是打败,是征服,得让它发自内心的听从你,比打败它要难多了,刚入门的时候变那只兔子就耗费了我好几个月的功夫。其实鹰是最好修炼的,只需要像江湖上的‘熬鹰’一样征服它就行了,但是我觉得鹰长的太凶,不太适合我…”
甫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除了兔子、梅鹿和羚羊,还会其他的吗?”
听到甫嵩提及羚羊,诗语眼中不禁泛起温暖的光芒,她痴痴的看着甫嵩的胸膛,回想着那半截埋藏在他皮肉之下的断角,柔声说道:“没有了,我其实不怎么喜欢修习法术,师尊也说我灵力浅,底子薄,不适合修行。师尊还说要帮我征服一只雪鹄,有一种会飞行的化身便于自保。其实师尊她……师尊她…”
话未说完,诗语的眼角流下了几滴晶莹的泪珠,甫嵩知道自己的过错将会永远是诗语心中的一块痛处,只是因为她的浓浓爱意,她愿意为了自己将它深深的埋藏起来。甫嵩歉然轻笑,张开一双臂膀把诗语紧紧地拥入怀中,轻吻着她的额头,柔声说道:“对不起,小语,我会永远爱你…”
“哟!哟,哟。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我先出去待一会儿,你们亲热完了叫我。”说完,闫长羽放下手中的腊肉跟酒坛,转身便要走。
经过灰袍文士的点拨之后闫长羽的武艺当真是突飞猛进,外加之甫嵩武功尽失,完全没了先前的机警,诗语更是技艺粗浅,两人竟是对闫长羽的归来毫无察觉。
甫嵩先是一怔,见到是闫长羽后顿时喜笑颜开,反倒是照顾了闫长羽数月的诗语,难为情到不敢抬起头来。
只见闫长羽一身猎户打扮,锦帽貂裘、仆仆风尘,除了依旧白女敕的面庞之外原先的书生之气竟是荡然无存,弯弓阔刀、绸衫皮履,宛然已是一幅半分猎手、半分商贩的模样。
闫、甫二人深情相拥,好似劫后重生一般欢笑着流下了喜悦的泪水,紧紧拥住的臂膀互为彼此的依靠,窗外风雪依旧,小小的茅屋中三名初历波折的年轻人哭作一团,只是那几只娇小的银狐依然静静地酣睡着,完全不理会世间的纷扰,只要有一席柔软的草垫,一束温暖的篝火,就够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第二日清晨,率先醒来的诗语轻手轻脚的收整着散落的杯盘,昨夜甫嵩与长羽同塌而眠,秉烛长谈。习惯了与爱人合睡的诗语初一回归孤枕不禁整夜辗转难眠,心中盘旋的尽是甫嵩若是渴了怎么办、若是饿了又该如何,直到天际渐明,不经意间诗语的眼眶上印上了一层浅浅的黑眼圈。
其实诗语完全是多虑了,闫、甫二人整夜痛诉心肠,追忆往昔峥嵘岁月,早已是喝了个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甫嵩红扑扑的脸蛋上早已不见了往日的冷漠,却是多了几分温情与信赖,看着他嘴角上残余的绵绵笑意,稍显疲态的诗语也不禁嫣然一笑,如花似月般娇美。
直到夕阳西下、冰雪消融,各色小动物在雪地上嬉戏、奔跑,茅屋外一片生机盎然之时闫、甫二人才姗姗醒来,他们看着被诗语收拾的整洁如新的茅屋不禁有些汗颜,相视一笑之后,闫长羽翻身下床,搀扶着甫嵩来到了屋外。
只见白雪皑皑的空地之上早已不能分辨碧潭的位置,各型各样的蹄印在雪面上纵横交错,喜人至极。一席素衣白裙的诗语正在竹林旁奋力的撕扯着昂扬挺拔的翠竹,想要替呆坐在一旁饥肠辘辘的熊猫采摘一些新鲜的竹笋,几只棕色的松鼠也攀在竹竿一头,像模像样的帮着诗语的忙。
不消多时,几株翠竹下肚,圆滚滚的熊猫也已是心满意足,它用肉呼呼、毛茸茸的面颊轻轻抚蹭着诗语的纤纤玉手,忽然一团耀眼的淡蓝色光芒闪过,只见诗语摇身一变,竟是化作了一头的圆耳熊猫,它顶着一双黑黑的眼圈,笨手笨脚的原地打转,乍一化身不习惯熊猫行走方式的诗语不过十几步路的功夫已是摔了好几跤,就连鼻子上、脑袋上都沾满了玉琢银装的雪花,当真是可爱至极。
在一旁看得出奇的甫嵩不禁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就连博览群书的闫长羽都不曾见过这般奇妙的玄门法术,他习惯性的掏出竹简、刻笔开始龙飞凤舞般的描描画画,失去了搀扶的甫嵩“噗通”一声跌坐在地,浑身溅满了晶莹剔透的雪花。
只见那头圆耳熊猫呆头呆脑的跑了过来,轻烟拂过,诗语蹲在一旁握住甫嵩的双手开心地说:“甫嵩,咱们出去转转吧!”
“啊?”还没等甫嵩来得及反应,诗语利落的将他背上肩膀,化作圆耳熊猫伏着甫嵩,向着温暖的残阳缓缓落下的方向欢快的奔了过去。
“喂!你们去哪儿?!等等我啊!”
“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