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依钩样小,扇逐汉机团。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
甫嵩、闫长羽与秦禾三人举起觚中美酒一饮而尽,诗语亲自下厨置弄了几碟菜肴,虽然原料普通,但经过诗语的几番精心雕琢颇有凤髓龙肝之色,饕餮珍馐之形,就连早已尝遍天下美味的秦禾都不禁啧啧称赞。
闫长羽自由好读尚儒,道义礼法、左右尊卑自是十分遵从,原本一向喜好高谈阔论、生性豁达的他此刻看起来束手束脚,每说一句话都要躬身施礼,谦逊至极,颇有几分甫嵩过去在闫门中时的模样。可是外表寡言少语,内心豪迈不羁的甫嵩可是一点都不买秦禾的账,他一如既往的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对待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帝王秦禾一直都是冷眼相向,毫不理会,偶尔还会不时冷哼几声,以示不屑。
其实如今的神州大地早已是分崩离析、邦国珍瘁,北有戎狄压境,南有蛮夷入侵,诸侯军阀、大小江湖门派纷纷各自划地圈城,拥兵自重,相互侵轧、纷争,导致天下一片混沌不堪,只是玄门剧变之后甫嵩、诗语与闫长羽三人遁入江南偏远的崇山峻岭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所以对当下的时局实是一无所知。
秦禾如柳细眉微微皱起,苦笑几声后兀自一觞一咏,浅酌低唱。其实秦禾虽然性格怪癖,一届铮铮男儿相貌中却七分娇媚、三分傲慢,毫无帝王将相的威严之势,但是处理起国家大事之时却也是循规蹈矩、持法有恒,偶有不凡之举,究其根底论来秦禾虽不是一代明主,却也绝非亡国之君,怎奈祖宗王业积怨甚深,初一登基的秦禾意图以德治天下,哪知受惯了压迫百姓乍一见此情形非但不领情,反而争相带头作乱,或是不缴纳钱粮赋税、或是干脆自立门头,做起了山大王。
其实秦禾也自知并非帝王之材,时常暗自空想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而是做一名富商家的纨绔子弟,那该有多好,现如今祖宗基业败于己手,重又想来不禁黯然神伤,又痛饮下一觚辛辣的烈酒,以安抚心中撕裂的伤痛。
“玄门一灭,中原月复背受敌,花家军虽势大,但终究独木难支,金袍将花罡死后新上任的统帅花浒似乎也有自立之心,数日之间戎狄已将战线推进了数十里了。”说完,娇媚的秦禾潸然泪下,泪珠混着醇酒“咕咚”一声,尽数下了肚。
一闻‘玄门’、‘花家军’等字眼后,甫嵩与闫长羽不禁眼前一亮,好在诗语正在厨房忙碌,并没有听到,闫长羽抱拳拱手作了一揖,恭敬的问道:“皇…秦…秦老爷,可否细细说来?”
秦禾鬓发散乱、妖态百生,醉酒之后更是面颊朴红,单看面貌实难分清是男是女,只见他怆然叹道:“登基之后我便遣散了朝廷军中强征硬掳来的士卒,既不甘心为国卖命,又何必徒耗钱粮养着他们,倒不如给他们一些路费,回家去罢。事前我曾设想假若如此做,至少保留一半的士卒是没有问题的,怎料…怎料…是我太过自信了吧,军中十亭中走了九亭,百万护国大军半月之内只剩下了七八万,兵力骤减不说,库中存银也发放一空,其间我有心反悔,可是帝王一言九鼎,如若突然抵赖…恐怕,呵呵,恐怕那些士卒当时便要操起矛弩刺向我了吧。”
秦禾似醉如痴,幽幽的望向面如白纸、眼神空灵的甫嵩,淡然一笑,继续说道:“之后的秦家王朝便是摇摇欲坠、支离破碎了,戎狄、蛮夷闻讯突然发起猛攻,若不是北方的花家军与南方的玄门鼎力相助、拼死抵抗,中原大地早就被外族侵占了。可就在半年之前,当时的花家军统帅‘金袍将’花罡突然失踪,数日之间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后一日中不知何人所为,大半玄门精锐、闫门弟子与花家军士卒连同‘金袍将’花罡一起,骤然惨死于沧定城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又过了大约半月有余吧,就连玄门都覆灭了…据传闻整座玄门幽谷尽数化作了一片焦土弥漫、腐臭四溢的废墟…自那以后,东南方的益州、交州接连失陷,花家军也节节败退,眼见秦家王朝大势已去,朝中官员走的走、逃的逃,眼下满朝文武连同君王,都在你们眼前了。”一语言毕,秦禾早已是泪如雨下,他满面愧疚的望向十数名誓死相随的文武官员,举起手中银觚行了一礼,终于忍耐不住,伏在桌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席素衣白袍,冰肌玉骨的诗语端着满盘珍馐缓步而出之时只见满屋男儿除了甫嵩之外,尽数哀声连连,抱头痛哭拥作一团,直看得诗语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她轻手轻脚的走到甫嵩身旁,搁下了手中的银盘,只听甫嵩轻声说道:“小语,扶我出去走走吧。”
甫嵩、诗语二人出了醉月楼,漫步于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之上,商旅小贩争相叫卖,红缨柳绿拂着渐渐消融的皑皑白雪,在暖暖冬阳的烘烤下变得柔软无比,小小的秦城好似用绫罗绸缎纺织而成一般斑驳陆离,不禁让人迷醉其中、流连忘返。
过了中街边缘来到秦城的西北角,一堵嫣然独立的透明幕墙苍翠如濯,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观赏,恰巧路过的甫嵩与诗语相视一笑,便已知晓对方心意,两人悠然缓步混入人群,看起了看起了热闹。
不一会儿,只见那堵透明幕墙霎时间变得流光溢彩、姹紫嫣红,恍如映出了北寒之地的极光一般幻彩无比、美妙绝伦。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只听几声如荒漠中干涸的土地一般沙哑的干咳,顿时四寂无声,一名黑袍马褂、双腮微鼓,长长的刀疤横面而过,乍一看来好似江湖恶汉的粗面少年抱拳拱手,用他嘶哑而低沉的嗓音枯喊道:“众位…乡亲父老,初到…贵地,卖此…宝物一件,你们…心有所想,之人…的现状,它都能…映出来。”
这粗面少年话语间每隔至多四个字必定喘气稍歇,怪异无比,只是他浑浊的嗓音说却有几丝不易捕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心思缜密的甫嵩不禁有些茫然,究竟是谁?究竟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粗面少年话不多说,突然挥臂揪过来一名跟班小弟,让他面朝幕墙巍巍而立。一阵五彩斑斓的辉光闪过,只见那幕墙上霎时间出现了一幅青楼女子妩媚万分的图影,这青楼女子时而椅坐床头搔首弄姿,时而褪去衣衫妖娆媚笑,不一会一名身着虎皮衫,粗野打扮、土匪的模样人赫然显现,一跃而起将那青楼女子一把扑倒在床,只听那名站在幕墙面前的跟班小弟登时火冒三丈,龇牙咧嘴的尖声叫骂道:“**的!不是说只爱老子一个吗!亏了老子还…还!”话未说完,跟班小弟抄起腰间朴刀,气冲冲的夺路而去,他愤愤不平的样子直引得围观众人发笑不止,倒彩连连。
粗面少年低首浅笑,大手一挥又揪过另一名跟班小弟立于幕墙之前,可还未等那五色幕墙现出图影,只听人群后方一匹骏马嘶吼,接着有人惊呼叫道:“马惊啦!马惊啦!快闪开!别撞到你们!”
众人闻声顿时惊慌失措、乱作一团,拥挤中诗语搀扶着甫嵩慢慢向路边走去,站在一棵被冬雪覆盖着,却依然茂密如春的柳树下躲避慌乱。人喊马嘶,乱冲乱撞,混乱不堪的拥挤中那粗面少年不慎被人绊了一跤,摔倒在地,恰巧跌坐在幕墙之间,只见一道五色斑斓的光芒纷飞,皑皑白雪骤然显现,覆盖在一株枝繁叶茂的柳树枝上颇有几分凄美之息,柳树下一名语笑嫣然的白衣少女搀扶着一名面色苍白、神情漠然的黑袍少年静静地站着,正是诗语与甫嵩!
慌乱的人群中两双欣喜若狂的双眸潸然对视,二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京黎!”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