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兴霞蔚、燕语莺啼。万物初醒,晨光微熹,朝阳下的山野一片勃勃生机。桂子飘香,江山如画,布满藤蔓的山洞旁几多娇花竞相争艳。在它的西北方向不远处有一个数丈高的灰白色平石缓坡,缓坡下是一片绿意盎然、枝繁叶茂的梓树树林。
威风凛凛的闫长羽在昨晚甫嵩跟着花婉儿跳下去之后独自站在原地发呆了片刻后,便扭头寻着秦禾的方向离开了。但好在甫、花二人吉人天相,双双跌在了茂密交错的梓树树丛上后才缓慢的着了地,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却也都昏迷了过去,直到正午烈日高照之时才被姗姗来迟的梅鹿诗语救了起来,扶进了山洞之中。
无微不至的诗语翻过一座小丘陵打了些溪水为花婉儿清理指尖的伤口,又扯下了几条自己绿色的衣带给她包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连同甫嵩腿上的伤势一并都处理好了。
借着慵懒的阳光稍稍带些汗意的诗语痴痴的看着面前昏睡的两人不禁心中一酸,俊眉英目的甫嵩与风姿绰约的粉裙姑娘花婉儿乍一看来确实有几分天作之合的模样,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此时众醉独醒的诗语依稀感觉自己才是最痛的那个,才是最应该一睡不醒的那个人。
直到迟暮而来的夕阳余辉斜斜洒洒的填满了整座山洞,洞口处层叠交错的粗枝藤曼被收拾得如同枯木色的特色门帘一般整整齐齐的分错两边,各自搭在洞口上方的石缝之中。
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篝火声响一同扑面而来的是肥而不腻的烤肉香气,如果你的嗅觉足够灵敏,那么一定还能闻到其中掺杂着一些烤熟的水果,似清似甜、似是似非。
花婉儿是第一个醒来的,她安静的看了看背对着洞口,坐在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上烤肉的诗语,又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后不禁眼眶一涩,留下了愧疚的眼泪。就在她想走出去跟诗语解释的时候甫嵩恰巧也醒了,心细如发的他睁着惺忪睡眼左右看了看,片刻间心中便已了然了自己昏睡时发生过的事。
他拉了拉花婉儿的裙角示意对方先坐下、稍安勿躁后,自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拍打了几上的尘土,才恍然发现自己原先披在花婉儿身上的黑色长袍已经被诗语穿在了自己身上,取而代之披在花婉儿肩膀上的是诗语先前那一件白色的素衣。
这是一种无声的责备,比起用尖刀刺穿心脏要更为疼痛,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伤害了一个最爱他的人。
甫嵩颤颤巍巍的走到身形窈窕的诗语身旁静静地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小语。”
诗语稍稍点了点头,但一双清澈的眼眸一直盯着面前的篝火并没有回头,只是翻转了几下手中串起野猪肉的树枝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还喜欢我吗?”
甫嵩苦笑一声,回答道:“当然。”
诗语双唇轻轻一抿,一对娇羞的梨涡浅浅的浮现了出来,只听她继续问道:“那这些天你想我吗?”
甫嵩温情脉脉的看着诗语粉女敕如玉的面颊,点了点头说:“当然。”
诗语娇嗔了一声,横过手中的树枝放在鼻前闻了闻,稍显满意的说:“一块肉,不够三个人吃,怎么办?”
甫嵩轻抚着自己的额头,脑海中顿时泛起了一团愁雾,他心想一向天真烂漫的诗语这回可给自己出了难题,三个人不让谁吃都不行,偏向一边就必定得罪另一边。甫嵩权衡了半天之后所幸打起了安全牌,淡淡的说道:“婉儿姑娘是客,不能亏了礼数。小语你是我的挚爱,也不能亏了你的肚子。所以,我不吃,你们吃。”
诗语听完破嗔一笑,兴高采烈的将手中的树枝随意一扔,转过身来抱住甫嵩的肩膀,眼中含着潺潺泪水说道:“笨蛋,你我是画眉举案的神仙眷侣,你不肯亏待了我,难道我就肯亏待了你吗?既然一块肉不够三个人吃,那么就让那姑娘吃,你我一并饿着!”
甫嵩冷若冰霜的脸庞之上终于重又现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张开双臂一把将诗语揽进怀中深情相拥,诗语身上那久违的香味与她那柔情似水的精致双眸不引得甫嵩不禁流下了生涩的泪水。
山洞中抚壁而望的花婉儿见到这一幕时心中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一般,她明明知道甫嵩并不是那个与自己已经“订下婚约”的闫长羽,明明知道甫嵩其实是有爱侣之人,明明知道甫嵩不会为了自己抛弃诗语,可是她不愿意承认,脑海中刻意的回避这些问题不去思考,而只是一遍又一遍重温着自己与甫嵩那短暂而又幸福的时光。
一夜无话,花婉儿对诗语、甫嵩神情黯然的解释清楚了自己的身世与“婚约”的误会之后便早早得睡下了。为了避嫌甫嵩用粗枝与枯草在山洞的门口铺下了一张草席用以休息,诗语放下藤蔓织成的“幕帘”后轻吻了一下甫嵩的面颊也钻进山洞中休息了。
日新月异,斗转星移。转眼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夜露微凉,珠光闪闪。半轮朝阳懒洋洋的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甫嵩率先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的身上先是盖了一层诗语的碧衫,而后层叠在碧衫之上的是花婉儿那席粉妆玉琢的绸丝玉衣。
甫嵩愁舒一口气,刚想要起身忽然发觉双腋之下有人帮他托起身体,只见着如雪般白皙的肩膀的花婉儿面无表情的帮助着甫嵩,甫嵩坐起后还未来得及说话,花婉儿伸出莲藕一般的胳膊向披在甫嵩身上的粉色衣衫轻轻一扯,衣襟随风飘扬,花婉儿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利落而优雅的将衣服重新穿回了自己身上。
甫嵩的面容有些尴尬,他强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问道:“婉儿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花婉儿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双剪水眸子含情脉脉的望着甫嵩的眼睛,直瞧的甫嵩面色微红,不得已佯作挠头躲避花婉儿的目光。花婉儿见状苦笑一声,淡淡的说道:“你的师兄闫长羽并非我的心上之人,我也一定不会去找他了。现在我只想回到邺城设法重夺花家的帅旗,好让爹爹的基业不会毁在那顽劣不堪的花浒手中。”
旭日东升,金光灿灿挥洒于大江至上。花婉儿微微抬起下颚遥遥望向布满崇山峻岭的北方,顿时她娇美的容颜之中散发出了浓郁巾帼气息。
甫嵩虽然并没有真的亏欠花婉儿什么,但是总感觉心有羁绊的他一直在找机会想要补偿花婉儿,以弥补她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甫嵩凝神思考了一番,眼中灵光一闪,正色说道:“我与墨王的亲信是至交,不知可否帮上婉儿姑娘的忙?”
花婉儿听完精神稍稍一振,轻抚眉梢,作冥思状道:“江湖传闻中的墨王暴虐无道,所辖范围之内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但是若有他的势力相助那么至少还有拯救花家的一线希望,不然花家基业付之一炬,爹爹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了…”
花婉儿的一番言论不禁叫甫嵩心中暗暗称赞,看似如此娇小、柔弱的女子竟然能在转眼之间对军国大事侃侃道来,孰轻孰重拿捏的十分到位,毫不计较世俗的虚名与假仁义,当真不愧是将门虎女。
须臾间花婉儿俏眉一皱、眼瞳一深,精灵之气顿时一览无遗,只见她拂开翩翩粉袖将手臂置于腰间,对甫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万福后浅笑说道:“小女子的家事要倚仗甫少爷帮忙了。”
甫嵩蔚然一笑点了点头,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拨开洞口处密布的藤蔓之时骤然发现只穿了一席白色抹胸内衣的诗语正像一只顽皮的松树一般在偷听。藤蔓骤然撤去两人一同一个踉跄扑入对方怀中,相抱着“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花婉儿嘴角微扬,浅浅的一笑后躲过甫嵩与诗语翩翩然走进山洞之中,只见她竖起右手食指祭起血脉中的元力凌空虚划,石壁上顿时犹如刀刻一般“吱吱喳喳”的碎屑横飞。
不消多时,十四个犹如飞燕游龙般的石刻之子赫然于世。
花婉儿面色黯然,可是嘴角却还挂着一丝苦苦笑意。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情不关风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