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山重光洞,太岳老人望着天外飘落三日仍未降息的连绵大雨,心中颇含犹疑。
往月雨日一到,这雨水可是只落得一日便含蓄起来,岂会像这般绵延不绝,无休无止。
此时他等已知这雨水非是天成,实因天一圣水荡动洒落而致。众人心头不由蒙起一层阴影,如今诸人意欲月兑界,这般异象来得当真不是时候。
而更让太岳老人心中难安的是——如今诸人皆至,可陆一鸣却不知何故迁延时日,此时犹未得至。
而那日诸人已然知晓陆一鸣话头所藏隐意,此去血澜山一行,抢夺灵脉破坏万灵化血池,已是顺路之举。
与座之人最大期望都是能月兑离此界,到那天有日月,地有四时的真正世界留身,求取长生之途。
是以这一月以来,诸人均将全部身家收拾整备,又带上一二亲近故友子弟,是以太岳老人的重光洞内倒是熙熙攘攘。
因太岳老人上次集会之后便立过法誓,不得将此破界而走的消息走漏出去。
这洞中人数虽多,却多是以为太岳老人秘密召集正道群雄,是为突袭血澜山而行。
可雨日魔气萎靡,正道神通不遭压制,本是最好的时机,可太岳老人却未有动作,只言还须等一位道友方能成行。
在知晓太岳老人所等之人不过五行和合,立时跳将出来数人,直言不必去等。奈何太岳老人心意甚决,这几人以退出相迫,也不能使太岳老人改口。
这些正道修士俱是散修出身,一路从魔教追杀的尸山血海之中走出,虽是不及太岳老人九人天人化生的修为,可一身傲气却早就盈与肺腑。
这几人觉着羞辱,发下法誓不将此事外泄,便当真走了,倒让一直冷眼旁观的南离散人感慨莫名——你等却是错过这般天大机缘。
若陆一鸣当真是外界而入之人,为众人开出月兑界之门,那失去太岳老人等九位顶尖强者的正道又凭甚与魔教放对。
眼见大雨即将停歇,太岳老人不禁出语道:“少阳道友莫非遇了麻烦,怎生还未到来?”
南天三奇座下虽无弟子,可其人交友最广,是以带来的故交反是最多,先时不忿而去的几人且不去算,还有九位修为参错不齐的道友留待。
只是龙入海颇感惭愧,自己带来之人却是折了太岳老人颜面,闻言立时道:“少阳道友神通之强远在南天三奇之上,即便遇了麻烦也能月兑身,太岳道兄莫太着急,若无少阳道友,我等所图必是落空。”
龙入海说着一振长枪道:“若是还有道友不欲等待下去,只管发下法誓,不将我等图谋外泄,只管自己离去便是。终归这次血澜山之行极尽险恶,一个不小心便是全军覆没,再不得归。若是不走之人,再得多做闲言,休怪我南天三奇不念往日情分,与尔等划地割席。”
黄陂散人闻言和道:“龙道友此言深得我心,你等若是欲走,也可自行而去。”他此来也带了数位道友。
正当黄陂散人诸等各自弹压异音,孤身一人闭目静坐的南离散人却展颜一笑道:“少阳道友已至我且去迎他一迎。”
太岳老人心中一奇,这白石山各处密密麻麻得布下数般法阵,就连魔教三门合力不花费数年时光也难能破除入内。
而陆一鸣能无声无息入得山中,太岳老人居是半点反应也无,反倒是南离散人先觉其人已至,又怎会让太岳老人不惊。
其中缘由自然是因南离散人精修火法,已然凝出南明离火,自能体觉陆一鸣身中隐有的三昧真火气息,才能先觉一步。
太岳老人还待与南离散人一同去迎,只是南离散人动作甚快,不待回复便出了去。
片刻过了,陆一鸣一行四人便走入重光洞大厅之中。
众人本对这迟迟不至的陆一鸣感了十分兴趣,待得其人入来,却不由大失所望。
陆一鸣此时面若金纸,双目稍嫌木然,一副沉疴未愈时日无多的样子,若少了这人便不能打破血澜山,实无几人能信。
姬落雨见过不由一惊,关切道:“少阳道友可是遇了什么麻烦,怎会亏损恁多心血。黄陂老头,赶紧拿两粒药来。”
陆一鸣稍稍一笑道:“我自有灵药,无需如此,不过亏了几分心血,待到事了之后好生将息一阵便是。”
其实当日为收魔城亏损心血,反不致与让陆一鸣有今日之状。只是这十五一到,那血海魔胎清醒过来,却觉自己行宫已被人抢走,这三日天降大雨正是其施展秘法为求找出盗城之人,连番施法而致于此。
只是陆一鸣直感甚验,一觉不对,便不惜损耗法力隐匿龟目珠,使得血海魔胎三日了无所获,并无暴露出来。
不过他这般不顾惜精力之举让他才压下的伤势又重几分,直待天雨停歇他才得平复少许,带同两人悄悄步入重光洞前。
陆一鸣抬目一扫,但见厅中熙熙攘攘聚了二十余人。当中除却南离散人既无亲朋故友,又无后生晚辈只是孑然一身。就连萧千绝夫妻也有一伶俐可爱的女徒随侍。
陆一鸣嘴角溢出一笑,外界可非他们所想的太平天下,厮杀惨烈尤胜这幽冥界。到了外间他们除了投靠自己,那就别无选择。所以陆一鸣绝对不会嫌弃累赘。只看了诸人一眼便道:“事不宜迟,待到夜深无光咱们这就出发,太岳道友是为地主,一应安排还请道友暂代。”
陆一鸣将暂待二字说得甚重,显然突破血澜山外围防线进入万灵化血池之后,便是要以陆一鸣为主。
此事无甚可道,太岳老人也无异言,只让诸人平复法力调理气机之后,待得夜幕深沉,这才让引领诸人出了重光洞。
太岳老人窥视血澜山灵脉已久,不惜在白石山摆出法阵,以一己之力与魔教斗了许久,最终使魔教无法可施,默认了此事。可为防意外,这血澜山防护也愈加严谨起来。
但太岳老人又岂会甘与坐视,早就在两山沟交之处开挖地穴,直直通达血澜山深处,绕过外围布设的三重法禁。
待太岳老人将诸人领入藏与深山之中的洞穴,龙入海不禁开言赞道:“看来太岳道兄准备许久,我等倒是坐享其成。难怪当日这外围三道法禁,道兄说是不值一提。”
太岳老人一笑,当即命了随侍道童举灯走在前列,为诸人引领路径。
陆一鸣看过洞穴石壁,不由一笑,这洞穴一看便知是妖物开挖而出,想来此老蓄养一头穿山灵兽。
这岩洞甚是逼仄阴暗,身量太高之辈直不起身来,好在过了一二时辰,这洞穴已是走到绝处。
太岳老人道:“这处山壁打通,便是血澜山后崖,在这后崖之前百丈便是连星宗驻扎之地。值守本是严密,不过近来三宗起了龌龊,夜间巡夜之人多遇不测,是以近来已无巡守。所以我等出去之后,便须收敛气机从连星与霁月两门驻地之间的空隙穿过,少阳道友所说得那处洞穴,就在三宗环围之中。”
南离散人望了望一行几近二十余人,嘴角不由一抽,这二十余人除却席兮兮与严霜女徒两人还止筑基修为,余人尽是金丹,这无论如何收敛气机,总也如暗夜里的明星那般惹眼。
如稍一惊动魔人,怕是转眼三宗弟子便齐齐而出,此行必会劳而无功。
太岳老人自是明了此中关节,当即拿出一杯清幽绿水,往每人身上点了一滴,如此一来,众人身影立时朦胧起来,气息消弱大半。
太岳老人道:“我等数人一队,分次前行,走运的话,应该不会惊动魔人。”其人语罢,便将最后一层石壁削开,叫了几人便要走在前头。
陆一鸣却道:“一起走,兮兮施法。”
席兮兮盈盈一笑,当即将手中金豆激起,将那天将修合放将出去。
这修合听过席兮兮吩咐,当即拂尘扫动,洒出大片灵光,施了隐身之术将众人身形全然隐去。即便当面而视,不施法力也难能发觉异状。
只是这修合施法太过,却是失了灵异,待须好生祭炼方能驭用。
此法施过之后众人提着小心,缓缓从两宗法禁缝隙之中穿行而过,直到眼前现出一个笼着黑烟的洞穴,众人才放下心来。
这道洞穴便是通往万灵化血池的路径,往内走上里许便是那三条岔道。
太岳老人最善阵法一途,又岂会无有预备,只忙了片刻,便将这黑烟收了,没有引起半分警觉。
诸人顺着洞穴前行里许,三道岔口已然再望,诸人按原先所议那般,南天三奇带了一干人等径自走了正中岔路,而太岳老人则选了曜日宗把守的左路而去。
南离子萧千绝夫妇便与陆一鸣共入右侧之路。
陆一鸣见众人行远,却对三人道:“龙门一起,三宗立时惊觉,我须将来路断去才可成行。这洞中值守之人凭三位道友之力已足可收拾,三位不妨先行一步,在下片刻即来。”
陆一鸣言罢,当即返身而去,从袖口模出一只储物带。
这储物带中没装别物,尽是陆一鸣随意收取的泥石土沙。
他便是要凭这泥石将后路全然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