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蜻蜓 人有生自是有情痴(上)

作者 : 不行报警吧

我曾经三跪九叩匍匐在朝圣之路,祈求佛祖赐我幸福。悫鹉琻晓

那年风雨连天淹没了年代久远的堤岸,和我空白如纸的寂寞。

你的出现猝不及防叩响我波澜不惊的心扉,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倘若还有一丝妄想那就是与你看潮来夕往听钟晨钟暮鼓,无论是一刻还是一生。

在我菲薄的生命中如果还有什么值得我欢呼雀跃,那无疑便是你的出现与等候。

对幸福的追求是生命本真的向往,与你的相遇是前世未尽的姻缘,为此我转山转水转天涯终于迎上你的目光。

——宁远日记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一个天翻地覆的时代,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确立让很多人背井离乡来到沿海一带。他们怀着一夜暴富的梦想变卖家产弃耕从商,在他们眼里,与其面朝黄土靠天吃饭倒不如出去搏一把,就算失败也不会损失什么。他们的一意孤行在很久以后得到见证,那是一种成功的举动。

宁小于的爸爸宁远便是这众多人当中的一个,他顺应历史的潮流,穿越了大半个中国单枪匹马来到广州。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太容易产生幻想,仿佛未来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或许是没经历过什么太大的挫折才这样信誓旦旦,或许是对美好生活太过迷恋才这样孤注一掷。这里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他们怀揣着梦想在此扎根。宁远把变卖家产的那些钱分成两半,一半拿来进货一半拿来生活。先从摆地摊开始,每天迎着太阳出发踩着月光回归,甚是辛苦,但是看到那些积累到很多的角票那种辛苦便不以为然。慢慢的境况有了好转,枕头下面的信封慢慢变得厚实起来。宁远果断放弃了马路经济那根鸡肋,转身做起了小倒,由于自己的勤奋和坦诚,得到很多店家的信任。生意开始越做越大。收入也多起来。

那是一个靠胆量与智慧来打拼未来的时代,知识似乎不重要。每个人都有机会,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的努力下赢得未来。

遇见于凤凤的时候天正下着暴雨,宁远谈完生意匆匆往回赶,他把公文包挡在头顶一路小跑来逃避这场大雨。路过步行街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手忙脚乱地往蛇皮袋里装东西,单薄的身影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因为自己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辛酸,所以才会感同身受地上前帮忙。

大雨中,两个人,先前的东西早已淋湿。因为当初对自己许下出人头地的誓言,所以无论经过怎样的不堪,都会在心里默默承受。或许在经过这样的歇斯底里,无论结局是哪般模样都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了吧?毕竟自己曾经为了誓言是那样奋不顾身过。

雨下得很大,就算是在天桥下面还是会被雨水打湿。宁远背着那个年轻姑娘的货物,哪怕是累了也不放下。像是在为她背负起沉重的未来。

于凤凤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害怕。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就像一直行走在悬崖边上,最后终于踏上坚实的大地。

就像一个人在大雪中抱着身子瑟瑟发抖,然后有人在身后为她披上大衣。

就像在经历过黎明前的黑暗,一下子看到阳光迎来温暖。

就像自己在这样无助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向她伸出一双手。

这个人情稀薄的世界,他们都是内心至为善良的人,他们的相遇,亦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为了打发等雨的时间,两人开始随意地攀谈起来。从爱好聊到梦想,从各自的人生聊到以后的打算。他们有着相似的故事,有着一样的沧桑,在这个不相信眼泪的世界,在这个唯利是图的时代,安慰显得弥足珍贵。宁远把外套月兑下来,拧干水披在于凤凤身上。于凤凤推辞不过只好顺从。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任何事都不会轻易记起来,于凤凤想,或许就是因为那个雨天,那个男人月兑下外套为她温暖潮湿的心情她才会义无反顾地要和他在一起。

“听口音你有点像我老乡,你是哪里人?”宁远把身上的袋子换个肩膀。

“安徽的。皖北。”于凤凤本不想随意透露自己的**,但是从宁远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么巧!我也安徽的!”宁远几乎是把这句话喊出来。

“你在皖北哪里?”于凤凤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人生最美妙的事无疑是他乡遇故知,虽然和他才相见不到两个小时,但是在这样遥远的地方遇到家乡的人那会是怎样的激动人心。

“小城市,蚌埠市固镇县。”

“不会吧!我两个月之前刚才那来。”于凤凤说完刷的一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来证明自己的话。

“这世界真小!”宁远肩膀上的袋子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雨慢慢停了,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宁远一边背着袋子一边拉着于凤凤去吃饭。看上去倒有一醉解千愁的架势。

“吃饭行,但是必须我来请。”于凤凤坚定地说。

“我一个大老爷们让你请?以后在家乡要是传出去我该怎么混。”

“我不说不就成了么?”

“别废话,要不然咱们学洋鬼子那样,AA制吧。”

“成。”于凤凤答应得很干脆。

破旧的小饭馆里两人相谈甚欢。啤酒罐哗哗哗打开,紧接着冒出白色的泡沫。两人大声说着话,引来众人侧目,但他们丝毫不介意依然我行我素,互相诉说自己的辛苦与失望。

当最后一瓶酒喝完的时候天色已晚,街头亮起漂亮的霓虹灯。这在家乡是不能轻易见到的。于凤凤醉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或许是有太多的不如意需要倾诉,终于遇见一个可以敞开心扉的人,于是那些深夜里无法诉说的话像黄河泛滥似的倾泻而出。宁远付完帐,到了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他把于凤凤塞进车里然后迅速跑回饭店把那袋子货物背出来。

宁远住在一间很小的出租屋里,里面放了一张床之后就再也放不下其他东西了。他把于凤凤扶到床上,衣服在这会儿也已经被体温给焐干。宁远没地方睡觉,只好搬一张板凳坐在床边,或许是因为白天太过劳累,所以眼皮总是不由自主地合上。先是双手托着下巴打盹,后来干脆直接趴在床沿。

于凤凤在凌晨的时候醒来,或许是因为双脚被宁远枕得发麻,又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现在想上厕所。总之她醒了过来。这里的天气变化很快,在下午的时候还是暴雨如注,可是现在已经看到从窗户倾泻而进的月光了。宁远这时还在安静地沉睡,淡淡的月光洒向他的身体。于凤凤不忍心叫醒他,没人比她更了解在外漂泊的人是多么劳累与辛苦,他需要休息。

越接近天亮空气就越冷,宁远被吹进来的一阵冷风给冻醒。他揉揉朦胧的双眼,看见于凤凤已经醒过来,睁着大眼睛打量屋子里的一切。

“你醒啦。”于凤凤看上去很高兴。

“嗯,怎么你也醒了?是床不舒服吗?”

“是因为……想上厕所。”

“哦,那你去吧,出了门左转第一个门。拿上手电,那儿的灯坏了。”

“嗯。”于凤凤掀起被子准备下床,“啊!哎呦……”

“怎么了?”宁远担心地问。

“脚麻了,你的那颗充满智慧的头好重的!”

“不好意思哦。”宁远挠着后脑勺说。

“没事儿,我揉揉就好。”于凤凤坐直身子把手伸进被窝里。

“你晚上没回去同伴会担心你吧?房东那里有电话,你给她们报声平安吧。”

“我没同伴,就一个人。”于凤凤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落。

宁远没有再说话,其实谁不是一个人呢。独自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那样的孤独有谁能懂?那样的思念有谁能知?

于凤凤从床头柜上揪了一截卫生纸起身去了厕所,不知是不是没睡醒的缘故,宁远恍惚看到于凤凤拿手背去擦眼睛。

回来时于凤凤满脸是水,“洗把脸精神了很多,天亮还早,你睡床上吧。”于凤凤说。

宁远明显看到她红红的眼睛。“不行,那我哪儿睡得着啊!要不我们都睡床上吧?”宁远丝毫没注意这句话会有什么不妥。

于凤凤的脸明显有了变化,堆积了些许愤怒。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只是睡觉,不许有其他活动!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在中间放碗水,我要是敢越雷池半步你就杀了我!”宁远明白过来后慌忙解释道。因为涉及到敏感问题,脸刷的一下红了。

于凤凤被他的表情给逗乐了,其实她又怎么可能不相信他呢。如果他有什么企图,那自己还能安然睡到现在?

“你想哪儿去了!睡吧,睡吧,不用放碗水了。我这么胖,放不下的。”

“你不胖。可是……我这只有一床被子。”

“那你盖着吧,我披件衣服就好。”

“不行,还是你盖着吧。我是男的,皮糙肉厚的禁得起冻。”

两人上了床,背对背陷入沉默。可是心里却咚咚咚狂跳不止。

“你一个人出来家里人不担心吗?”宁远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紧张便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但是于凤凤却明显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

“他们不管我的死活。因为我是个女孩子,从小就被嫌弃。听妈妈说当初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爷爷女乃女乃气得几天没吃下饭,指着我爸的鼻子说,去给娘找一个能生儿子的!我妈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回了娘家。你看,我们出生的时代是多么不公平啊。”

“他们的观念会慢慢转变的。”宁远安慰她说。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明天准备干什么?”于凤凤转移话题。

“有家服装店扩展规模,我去揽活。你呢?”

“你看你都开始干大生意了。我明天还不知道呢,用来摆摊的货物都被淋湿了,就算等干了也很难卖出去。这么多的务工人员一下子涌进来,竞争太大了。”

“不如你跟我一起干吧?正好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宁远上半身撑起来,眼睛定定地看着于凤凤。

“别逗了,我能干什么啊?”

“跟着我一起跑业务啊,你负责商家,我负责厂家。如果你干不下来那就全是我干,你只管沾着口水吧嗒吧嗒数钱就行。”宁远的脸上出现神采奕奕的表情。

“我觉得成,我上学的时候数学就特好!还当过数学课代表呢!”

“啊,真的吗?”

“可不是嘛!现在每当小学的数学老师见我还打招呼呢。”

宁远咯咯咯笑起来,很单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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