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我忙示意她于床前坐下,面色羞愧的出言道歉:“是我自己喝酒误事,不该迁怒于你们”。
她起身行了礼,临我床头的小杌坐下,一双红肿的眸子中全是诚然之色,默默苦笑:“小姐待我如何,我自是件件记在心上,即便有贝勒爷背后指示,只是奴才也没有做半分有损小姐的事”,她一字一顿说的诚恳,加之她平日对我帮助颇多,惹得我心中戒备也少了几分,我们徐徐而谈,解开了心结只觉情谊更甚以前。
“小姐明明对贝勒爷有意,为何不、、、、、、!!!”她面色迟疑,似乎想要规劝又怕惹了我的猜忌,咬了咬嘴唇终究含着几分腼腆问出声,“昔日纳兰公子毕竟与今日情形不同”。
我有些许的怔怔出神,垂眸自嘲,带着几分无法压制的不甘与颓然:“这王府比之纳兰府更为错综复杂,我不敢与福晋,侧福晋比肩,她们出身名门,上有父母双亲,下有兄弟姊妹,自能安稳如泰山。而我呢,哪日贝勒爷厌烦了,他与安昭毕竟不同”。
康熙四十七的动荡已迫在眉睫,但凡沾染牵扯上的权势纷争,弱者永远都是无谓的牺牲品,哪一个我能全身而退,一旦受到波及,身份败露,即便四阿哥伸出援手也未必能够保全我,康熙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浮游撼大树,不过是不自量力罢了。更何况四阿哥是史书上出了名的寡情薄幸,我实在不敢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他的恩宠之上,步了司月和宛姨的后尘。
“可小姐已与贝勒爷有了夫妻之礼,纵使出府又能到哪里去?”纤云秀丽的脸庞浮出一丝潮红,怯怯的半是羞赧半是担忧的问。
我心底泛出些许悲凉和绝望,是啊,天地何其之大,却哪里有我的一席之地呢?“嫁人自是无望了,我即便一世孤苦,也比这时时担惊受怕落得自在!!!”
纤云正待答话,却听见弄巧的请安声,只得起身垂首立于床侧。
四阿哥踱着步子踏进房内,遣退了纤云她们,丝毫没有避嫌之意,倾身坐在了我的床侧,他虽然容貌清冷依旧,眉目间却似乎拢了一抹柔情,只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冷色低声道:“你身子怎样了?”
话中隐约的暧昧使得我尴尬异常,额角低垂着不去看他,脸上却慢慢的红烧起来。脑海中零星的片段还能昭显这场荒唐的情事是基于我的缘故,虽说是我引诱在先,可他一向定力异常,难道连此也把持不住?月复中的责问与愤懑,对着眼前这罪魁祸首,可叫我如何开口?
“铜山新买的宅院收拾妥当怕要三月有余,你如不能在此之前养好身体,届时也甭想离开”,他声音的清冷渐褪,一向寡淡的凤眸中似是而非的浮起一丝迁就的讨好。
我心中一喜,按捺不住惊异的表情,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袖,抬眸笑看着他:"你能放我离开吗?”情急之下扯得冷气呛进了食道,止不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
他蹙眉侧身提起床头案几上的白玉茶壶斟了半盏温水递到我面前,我一面掩唇低咳,一面伸手几欲接过,却见他只擎到我唇边,丝毫没有作罢的趋势,也只得敛下眉目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才推开。
他侧身放了茶盏,轻叹一声道:“若不答应,你这病不知几时痊愈呢”,他目光灼灼,熠熠夺目,上扬的眉角颇有几分无奈,似乎早已将我月复内的小心思看的明了透彻,眼睑几经张合,冷如青黛的眸底也渐渐的珠圆玉润起来,许久方才低沉着声音补充:“我已在铜山替你做好了安排,你只管好好养伤吧,剩下的就不要多想了"。
他已表明做出了妥协,只待我接受这折中的方法,即是已容忍至此,我若再做多求,只怕就是贪心了,我忍住月复中的激愤与不平,温言出声道谢。
“离了这,便不用怕朝中变动会祸及到你,更不必为你身份败露时时担心”,他轻声叹息,长睫下垂,掩去眸中的情绪,声调依旧平波无绪,即便真情流露也是这般不动声色。
只这一瞬,我却产生了一个错觉,或许在这紫禁城内,真正了解我的,并不是我视为知己的安昭和十三,而是眼前的这个冷峻男人,只有他能在我困顿迷茫之时,寥寥数言点中我的要害,也只有他懂得,我一直想要逃离紫禁城的真正缘由,我只怔怔的看着他,不知自己是感动还是苦涩居多。
两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我的心情也从最初的不甘趋于平静,只要能离开京城,其他的就微不可道了。想到停留的时日不多,与惊鸿他们走动的越发频繁。
因她身份特殊,在京城安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虽多次劝她随我离开,可柳汝生根基人脉多在北京城,惊鸿很是不舍,我也只得就此作罢,至于霜迟,得十三相助月兑离梨园后,便在柳枝胡同深处,地境偏僻处买了一独居小院,连着带出的小厮,过的倒也惬意,因十三频频光顾,敢去招惹的人并不多。
这日我以少有的规矩姿势端坐在镜前,作出行前的梳妆打扮,直到纤云熟练的替我绾发,眼看她就要插上赤金宝钗花细。
"你给我梳的这是什么发式?”我蹙眉低声呵斥,被镜中自己一副少妇装扮惹得啼笑非常,侧身夺了她手中的金钿子扔进菱花镜前的雕花镂金梳妆盒内,懒洋洋的撇嘴笑道:“快梳回来,梳回来,没得落人耻笑!!!”。
“如今再梳作未出阁女子未免不妥,小姐之事府内有半数皆知,怕更会被嘴碎的下人笑话去”,她一手拢着我的鬓发,一手锲而不舍的模向妆盒捏了金钿子在手,“索性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也省了那些不长脸的奴才再借口滋事!!!”
我本欲出声反驳,可基于已成的事实被迫缄口,见她又做出长篇大论的架势,我只得笑着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怕了你了,随你吧”。
“梳的这飞燕髻,讲究秀挺端正,最适合小脸美人梳,看看镜中的小姐越发显得桃腮杏眼,温润如书”,她将我鬓角和额头的长发盘起,束上花压云鬓偏。
镜中的李四娘十七八岁的模样,是前世三十岁的我早已错过的青葱年纪,经这四年长开了些许眉目,只仍旧是江南女子特有的纤瘦的腰身,削弱的肩头,如同树尖女敕芽般尚在成长的丁香乳,尖而窄小的脸,白的像瓷,配上那双娇滴滴的清水眼,怎么看都是寻常的清秀娇俏的江南女子。
我抚上自己的脸庞,顺着眉角一路向下,触手可及的是少女肌肤特有的饱满和滑润,带着还未发育完全的青稚,止不住一声嗤笑,四阿哥比之整整大了一旬,原来竟也有老牛吃女敕草的癖好!
或许是得了四阿哥的吩咐,我们出府再未受到刁难,倾身踏进一侧的莲青软呢小轿,纤云碎步跟于一侧,从偏门出府。
“小姐,前方像是霜迟公子!!!”行到胡同拐角处,轿子却被纤云急声喊停,我撩开帘幕,果然数米之外,霜迟被一锦衣男子圈围在胡同角落处。
压下心中的疑惑,我示意轿夫一意前行,还未行知跟前,便隐隐听见男子“哥儿,哥儿”压低的调笑声。
我深吸一口气,示意轿夫停住,撩帘故意看着二人,佯装无辜的朗声掩唇笑道:“这位公子好兴致啊,只是挡住了小妇人归家的道路,还请行个方便”。
男子受惊回身,俊秀面上的惊愕在看到我后瞬间平铺开来,我面色一沉,却生生忍住滚到喉边的冷笑,忙提裙下轿,假惺惺的福身行了礼,我先前在四阿哥家宴见过他,侧福晋李椒薏的胞兄,李韪,包衣护军参领,从三品的官职。
他臂弯之内蹙眉抗拒的霜迟看见我们,清秀雅致的面上掩不住的惊喜,挣扎着从他的圈围之内月兑身,默不作声的疾步远离他,故意踏前拱手向我行礼,道了一句“姑娘吉祥“。
“替我问十三爷好”,我亦假装不知的回礼,挑眉颇为玩味的看了他二人一眼,亦是侧身对着李韪行礼,带上几分暧昧的垂眸娇声笑道:“小女子不知,原来是打搅李参领的雅兴了”。
他神色倨傲,面带不屑的斜睨着上下扫我两眼,撇眉轻蔑的嗤笑一声,状似漫不经心的冷嘲:“哼,李姑娘真是寻得好籍口,我却不知你何时在四爷府外落了户”。
“我本不该打扰参领雅兴,只是我与十三爷交好”,我故意对他的冷嘲热讽视若不见,低头顺目故意笑的娇俏:“这位哥儿又是十三爷的心间肉,参领若是对霜迟公子有意,不如请人前去说情,也省了小女子知情不报,落了十三爷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