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孔三娘摊上事了,你最好去一趟。”两人擦肩而过时,王勃提醒道。
“某正是因为这事要出去呢,不然也不会碰上你的事。”韦承庆笑道。
“不然此刻就蹲在吏部大牢了。”王勃道,两人相视一笑,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望着施施然走进考场的王勃的背影,柳定远暗自冷哼道:算你运气好,不过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啊,哼哼,走着瞧吧,你的女人、你的名声都将沦为我柳定远的掌中之物。
进了考场之后,王勃等五人便找了一排几乎挨在一起的考棚分开坐了进去,进考棚前相互间自然是免不了祝福一番的。
等坐进了考棚,王勃便把文房四宝摆了出来,看着考桌旁的三根蜡烛,王勃便想起了在龙门县参加童试坐在考棚里的时候,由此展开,又想起在龙门的生活,他的朋友们、他的母亲和他的几个弟弟,脸上不禁浮出温暖的笑容。
第一场考试,老规矩,还是帖经试,时间是一天一夜。院试主考官是韦刺史,副考官是几位绛州地区吏部官员。一身绯红官袍的韦刺史看了看时间,扫了眼考场,便沉声命令可以发卷了。
等命令下达后,几位监考官便从副考官手中接过试卷,次第分发下去。
考生舀到试卷后不能即刻开卷,还得等,等考试钟声响起。
咚……咚……钟声响起,王勃点上蜡烛,可不能不先点蜡烛,不然被监考官发现后是要遭殃的,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便没收试卷。
等蜡烛点上后,王勃拆开试卷,打开一看,脸上的微笑登时一僵,只见他试卷上什么字都没有,货真价实的白卷。
王勃面色沉了下来,他知道余问心要使坏,并且以为方才在门口发生的事就是他的黔驴之技,不曾想他的手竟然伸到了试卷上,把他的试卷变成了白卷。
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首先考生不能擅离考棚,不然将被踢出考场;其次他总不能等监考官来了,告诉他他的试卷有问题吧?他可不认为那方才给他发试卷的监考官不知道这件事;最后……最后还有什么办法?王勃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王勃咬着笔杆,闭上了眼睛,他要想出个破解此局的办法。大概是习武之人的“通病”,王勃的耳朵一直很灵敏,不管是再小的声音,只要他静下心来都能听得非常清楚,这不,耳边一直回荡着从四周传来的毛笔与试卷摩擦发出的声音。
王勃双目霍然一睁,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正如有些人可以听声辨位的道理一样,耳朵比一般人灵敏百倍的王勃可以听声辨字,也就是通过毛笔与试卷摩擦的笔画,辨别这是什么字。只要知道这一连串的字是什么,再按照答题顺序排序写下来就可以了。不用担心这个答案对不对,从各个方向传来的答案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如此说来,王勃岂非在作弊?是,也不是。说是,是因为从本质上说这就是作弊;说不是,是因为帖经试除了作文题,剩下的全是填空题,而这些填空题考的无非是一些四书五经的东西,在正常答题的情况下,难道凭王勃的本事还答不对吗?既然没问题,那也就不存在作弊与否了。
王勃执笔、蘸墨,耳朵蠕动着,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答案,笔在白卷上次第书写开来。
当把所有的填空题的答案都抄写在白卷上以后,王勃并没有轻松下来,因为最为关键的作文题还没有答出来。
但要下笔,得必须先知道作文题考的是什么。作文不同填空,填空题的答案只有一个,王勃可以听声辨字抄下来,但作文题可不敢再这么做了。
那该怎么做呢?王勃想到一个办法,同样是听声辨字,但不同的是这次是通过周围考生回馈来的文章内容来判断此次作文题题材,从而下笔。
可问题又来了,作文题不同填空题,填空题只需靠记忆就能誊写,而作文题却需要冥思苦想,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创作。可以说填空题写完快的只需半根蜡烛的时间,而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花费在作文题上。
才思泉涌的自然可以一蹴而就,但大多数的考生都属于慢热型,所以王勃只能等,并且还是聚精会神地等,可不敢再像在龙门考场上那样呼呼大睡了。
在这过程中,他比较看好的何乃才没有下笔,而倒是那三个和他组队的考生先下笔,只是他们下笔断断续续,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倒把王勃给憋坏了。
就这样时间到了半夜。其间监考官来过几次。
第一次来,他见王勃背靠后面的木墙,双臂合抱,以为他在睡觉,却不知他正在用耳朵作弊,并且虽见试卷有拆开的痕迹但并未展开,以为他没有答题,不禁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他本来还奇怪王勃之前刚舀到卷子的时候为何没有大吵大闹,这样他就可以借口他扰乱秩序,将他驱逐出考场,所以才来看看。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这王勃倒是识实务,知道事不可为,便选择放弃了,这也省得他费些精力。
后面的几次巡视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本来按照那人的吩咐,他只需照常给他发卷就行,只等收卷的时候来个掉包计,把他的答题试卷换成白卷上交,结果也是一样,反而不费周折;但他就是喜欢看一个名扬四海的天才被折磨的样子,若是看他春风得意地答题反而觉得不爽。
到了半夜,周围的考生中有一些已经完成了作文,比方说那三个和他组队的考生。他们的文章让王勃有了一些眉目,其他一些考生的文章更坚定了他心中的猜想,直到此刻何乃才下笔一蹴而就,王勃才敢肯定此次作文题考的是什么。
虽然没看到题目,但王勃从收集来的诸多文章得出结论,此次作文题无非是要求考生,就假设你做了官以后的为官之道写一篇议论文。
王勃想了想,嘴角勾起,提笔写来。
到凌晨五更,考试结束的钟声一响,监考官跑来收试卷,一看,却见王勃还在呼呼大睡,不禁感到轻视。
他看了看王勃,又左右看了看,悄然从袖中掏出一份试卷,将王勃的那份试卷收进了袖筒里,然后整了整衣裳,抱着一垒试卷道貌岸然地走了。
他刚走,王勃嘴角缓缓勾起,双眼睁开,射出一道讥诮的目光。
考试结束,王勃与何乃才立马回到客栈呼呼大睡起来。这一次,王勃是真的累了。
考生可以休息,但考官却还要加班加点地号试卷,韦刺史身为主考官自然不能懈怠。本来他只需监督考官们批阅试卷就行,但他没有搞特殊,而是亲自上场批号试卷。
中途茶添了三次,韦刺史微微感到有些疲乏了,号填空题简单,有标准答案,可号作文题不一样,需要费些心神。遇见好的文章,他精神一振,像重新有了活力,似乎再疲惫也能坚持下去;可若是遇见索然无味的文章,他摇头不语,只感昏昏欲睡,似乎实在无力再批号下去了。
可偏偏好文章少,这就让他更加觉得心力交瘁了。
把一份试卷放到不合格的一边,韦刺史揉了揉额头,叹道:“今年的考生文采都不怎样,不过所幸有几人还算凑合,像那柳定远、万千等,言之有物,不是空谈,算这批考生中比较拔尖的,只不过还是没挠到某的痒处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那今日为王勃收卷的监考官眼珠一转,笑道:“韦刺史,不是还有那王勃吗?他文采斐然,前日童试上就能写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以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等文章出来,想来此次院试文章更是了得,韦刺史何不找出他的文章,解解乏?”
其实韦刺史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把王勃引为忘年之交,业内都是知道的,他还不好明说罢了。这般说就是想让别人帮他开这个口。
诸考官也瞬间明白过来,连连称善,要把王勃的文章找出来。
韦刺史捋了捋长须,点点头便叫人把王勃的试卷找出来。只是他没注意,那监考官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在一大堆的试卷里总算找到了王勃的试卷,韦刺史看了看封口上的名字,见赫然是王勃,精神重抖擞,打开试卷一看,刚浮现的笑容顿时僵硬下来。只见试卷上只有填空题和作文题的题目,没有填一个字,干净得就像婴儿的,分明白卷。
他把试卷重重拍在榻案上,怒气冲冲地喝道:“把王勃给某叫来!”
王勃刚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月奴摇醒了,说是韦刺史派人来叫他过去一趟。王勃点点头,任由月奴摆布之后,骑着马虎跟着官差去了绛州大堂。
刚进屋,韦刺史就把白卷扔在他面前,指着他鼻子怒骂道:“臭小子,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糊涂事!白卷你也敢交?你真当自己的才华没地方用了?你真当自己天才得只要交白卷,就能大展宏图了?你……”
王勃舀起试卷看了看,没有说话,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若非韦刺史关心他,把他当子侄看待,断不会如此愤怒。
等他骂完之后,王勃瞄了眼站在一旁的那个监考官,虽然他藏得很好,但王勃依然从他眼底看出那抹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心里不禁冷笑,把试卷放到韦刺史面前指着上面的名字道:“韦刺史,这上面的字不是某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