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四章第3卷
校门口那口破钟响了九下，声音沉闷凄凉。请使用访问本站。学校上课钟声总是那么激情澎湃，下课钟则显得很失落。仿佛代表一种遗憾。被赋予的意义其实完全和学生的心理相反。钟说，当。学生说，妈的，终于下课了。老师说，哎，不要理会它。饿鬼说，不要理会老师，准备好饭盆。勤奋生说，老师，讲完吧。饿鬼又说，去你妈逼。乔清说，我没听懂，也想让老师讲完？孙米拉说，说吧，我不饿。
乔清说：那我喊了。
孙米拉说：别人可饿。
乔清说：那怎么办？
孙米拉说：小声说。
乔清说：老师听不见。
孙米拉说：放心吧，能听见，不信你看着，他肯定会讲完的。
乔清看着孙米拉的眼睛，试着小声说：老师……
孙米拉突然伸出手制止，说：等会儿。
乔清说：怎么了？
孙米拉手抚抚肚子说：你还是冲着前面说吧，我突然饿了。
学校墙角的一颗矮树，古老倔强。学生亲眼见证它的树叶从绿变黄，从树枝上到地上。然后又吃力地长出新叶，为了这些零零散散的新叶，身子仿佛又矮了一截。尽管如此，它仍旧顽强地继续着自己的生命，在无任何插曲的重复中乐观地活着。
相比之下，学生反而不如它。他们的思想成了单向的，无论左右后方有没有光明诱惑，都要一条道走到黑。月兑下春装，换上夏装，这是他们唯一还在改变的事情。剩下的一切，以一张麻木的面孔，阻挡所有喜怒哀乐。关于校区的事再也没人提，心里也不再惦念。完美的习惯，表里如一。学校再一次赢了。
如果现在有人说能回到原校区，学生已经做不好激动的反应。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仍然是件好事，但不会引起情绪波动。仿佛当今的人，听到一件前朝的美事。习惯了清贫的自在，就不会羡慕富人要债。用美女来诱惑饥饿到麻木的人，实在是一招败笔，因为这根本就是两件独立的事情。
期中考试的时候，孙米拉考了班里第五名。虽然比入学成绩好，但是和小学初中的成绩比起来，荣耀少了很多。而且当习惯第一名的人，其他名次都不觉得有光彩。孙米拉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这个成绩对一般学生来说，根本算不上打击。然而室友对他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更加不满。他很苦恼，搞不清楚为什么考出一个能让自己和别人都不高兴的成绩。
学校传闻，后十个班的学生，如果想进入优等班，必须排在班里前二十名。按理说孙米拉这个成绩不用担心。可是他知道，高中竞争激烈而残酷，名次如昙花，见一次很难再见第二次。有人说，高中生的名次千变万化，比股票还不稳定。学校最后以两次考试的平均成绩为依据分班。也就是说，理论上讲，孙米拉期末考试的名次最差允许第三十五名。
孙米拉不敢细想。他是一个头脑勤快手脚懒惰的人，靠精确周密的思维来弥补不够强硬的实施。一个问题一旦在理论阶段思考的太过成熟，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现实的。所以他要向前面的名次看，而不是向后面。所谓向前看，是指向第一名无限逼近，小于不等于一。接近一年的高中生活让孙米拉体会到，高中确实是一个精英云集的地方。每个班固然得有第一，但高中的第一不是靠幸运就能得到的。小学的第一名需要聪明，初中的第一需要再聪明点，高中的第一需要绝顶聪明和绝顶勤奋。由两个因素组成，前者固定，后者可以由每个人自由掌控。稍一懈怠就被取代。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宿舍其他成员的成绩几乎处于中下游。对孙米拉不满的就是两个处在中游的室友。因为他们的成绩离二十名不远，感觉还有希望，所以不放弃。然而实力又有限，往前挪一步都显得很困难。好比掉进河里的人，拼命扒着一条小船。船上载着人，已达到极限载重。眼看这救星就在眼前，不愿意放弃活着，希望能绝处逢生。
然而船上的人为了不生处逢绝，一个个练就出了完美定力，任凭船再晃也不倒。上船就能活，不把一个人扒下来就上不了船。在生与死的较量中，渐渐向后者靠拢。求生的**转化成愤怒和诅咒。眼神里最初是欣喜的亮光，慢慢黯淡，变黑，然后发出更加刺眼的黑色的光。透着凶狠，甚至杀气。因为做不到杀人，杀气处于纯理论阶段而更显浓烈。将绝望时爆发出的力量，全部用在眼睛上。用目光使幸运的无辜者长久难受，换来他转眼就停止的告慰。
真正淡定的是那些处于下游的室友。清楚自己绝对进不了快班，便也省去挣扎的力气。宿舍两个成绩垫底的人分别是马文杰和大师。马文杰是倒数第一，大师是倒数第二。班里亦是如此。近一年来，班里各种小测验，两人成绩出奇稳定，别人很难掉在他们后面。大师预言了无数事件，成绩这回事是唯一一件没有预言就自然成真的。他对自己的成绩不抱任何向上的要求，只求别再往下掉。因此每次测验大师都特别关心马文杰的身体健康，生怕他因病缺考。
尹飞整体成绩不算好，但历史地理政治非常出彩。他是宿舍唯一一个要选择文科的人。尹飞后来很少和孙米拉一起。有人看到他经常往别的班跑，和几个同样爱好文科的人讨论国家大事。还有一个原因，孙米拉整天和乔清待在一起。因为不愿意掺和进来，因为乔清也选择理科。
期中考试成绩单下来的时候，乔清一句话也没说。平时最关心孙米拉成绩的他，甚至都没问孙米拉考得怎么样。看成绩的时候尽量避开了前十名，她知道孙米拉肯定在里面，而且自己肯定不在里面。孙米拉则正好相反，看成绩时从第一名开始看，看到第十名便不再往下看了。乔清没有说话，孙米拉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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