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四章第4卷
期末考试快到。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乔清问了一句：你选理科还是文科？
孙米拉说：理科呀。你不也是吗？
乔清显得很消沉，说：嗯。那感觉比孙米拉回答文科还难过。
乔清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孙米拉清楚，那潜台词是：那又能怎样。
也许这本来就是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既而引出了不该回答的回答。两人陷入沉默。此时最不能说的话，其实是最想说的。比如孙米拉对乔清说，你能不能考好一些。乔清肯定说不能，而且是发自内心的不能。乔清可以对孙米拉说，你能不能考差一些。不等孙米拉回答，必然会重复一万个对不起。用这种方式将问题取消，同时省去他的回答。然后流着泪退回现实，阻拦她的黑暗侵入他的光。
期末考试在即，同学们都在做着考前准备。学习好的学生各个摩拳擦掌，兴奋地舌忝着舌头，仿佛优等班已然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他们之间互相亲切微笑，互相鼓励，打招呼致意，像颁奖典礼上共同获奖的明星。更可贵的是，看到班里那些差生，同情的目光为他们预支。但差生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们有自己的境界，这种境界是别人尤其是学习好的人所达不到的。那些人的目光在他们看来，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在他们看来，那些学习好的才是不幸的人。仿佛前面有两座牢房，一个破旧空荡，另一个用各种刑具装点得华丽炫目，他们一个个拼了命大笑着奔向后者，却浑然不知。于是，差生在考前的表现是不屑与同情。这种同情不同于优等生对他们的同情，是经过双重否定之后得出的肯定，同情的程度很深，恨不得过去给他们一耳光，帮助他们清醒。这种同情与不屑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新的情绪，名叫鄙视。这个情绪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将瞧不起人的特点发挥到极致，另一方面却可以阻止暴力行为，因为其主要手段是视。
孙米拉面前摆着一张菜单，那是街上某个新开张饭馆发的宣传彩页。手里拿着笔，在诱人的菜品上随意图画着，仿佛在圈注重点。肚子里发出鸣叫，怎么听都觉得没出息。眼睛突然转向窗台，直勾勾看着某位同学饭盒里的筷子。他突然发现，原来笔真的取代不了筷子。在考试前夕，他的表现不好不坏，但与考试无关。因为这些事情，他不是为考试而做。
对于他来说，这个时候就像任何平时一样平常。在沉不住气的人眼里，似乎表现出来一种已经考完的闲适与惬意。孙米拉不知道自己面对坏成绩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失落。因为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考出过坏成绩。没有经历的事情，不能妄下结论。他觉得自己对成绩从不强求，只是恰好单单遇到了好成绩。也许正是因为太过顺利，给他一种平静的心态。不因考不好而伤悲，不因考好而喜悦。这种心态与谁都不相似，是上进的标准反义词。
准考证下来，孙米拉扫了一眼，随即扔进书页中。合上书之前，认真记下了页码，以便用的时候能够及时找到。然后扶着桌子发呆，脑子里想象着通往所在考场的路径。甚至根据考号推测具体位置，几排几列。他知道这个不容易推测，而且毫无意义。可他就在做着这件事。因为这件事是他不经意间做的，不用刻意动用头脑，最自然最轻松。而且在此时此刻所有行为中，他觉得这个是最有意义的。
乔清从后面轻轻碰到他的后背，说：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准考证？
那种小心翼翼，以及礼貌的询问语气，就连在刚入学时都没有过。
孙米拉说：怎么了？
乔清说：我想看看你在几考场。
孙米拉从书里拿出准考证，说：哦，我在……
乔清突然拦住他的话，用几乎哀求的腔调说：不要念，让我看看就行。
那种神情仿佛非常害怕别人听见，可这实在不是害怕被人听见的事，因为这是孙米拉的准考证，连他自己都不害怕。孙米拉想不清楚，但看到她那么坚持，还是把准考证递到她手里。乔清拿起来，放在眼前努力地看着，那种认真劲似乎是在给准考证挑错。一会儿，她缓缓地点点头，这头完全是点给自己的。然后将准考证递还给孙米拉。
孙米拉说：不看了？
乔清说：嗯，看完了。
孙米拉说：几考场啊？
乔清说：你没看吗？
孙米拉说：我说你。
乔清脸色一沉，伤感突然而至，说话声音奇小，仿佛被瞬间耗完了力气。她说：我们不在一个。
孙米拉安慰她说：这没什么，哪有那么巧就分到一个考场的。就算分在一个考场，也没有办法作弊不是。而且像你的性格，也不是那种会作弊的人。
乔清认真听着，只是不住地点头。孙米拉的话都说完好久还在点，仿佛是一种剧烈到影响形体活动的消化。
一分钟后，点头终于停止。乔清用好似垂危之际的微弱声音说了一声：嗯。
孙米拉觉得气氛有些低沉，补了一句很俗套的话：好好考吧。
已然决定撒手而去的乔清突然惊醒，从剩余的所有生命中提炼出一口气，说：嗯。
这时，老杜在讲台上大声说：同学们，好好考吧。
自此刻起一直到考试结束，乔清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三天的考试，过得异常煎熬。心情不能太过紧张，又不能不当回事。归根结底是要平静以对。最难以把控的是一科考完时的情绪，考的好的得意，考的坏的失落，这些和平静都不是近义词。就算考的很平常，一出考场，很难避免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然而还有下一科考试在等着，在此之前必须归位到平静。如此反复一折腾，向着平静努力，反而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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