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讲故事的是一个叫墨姬的绝色鲛女,她的声音也如她的容貌一样娇惹可爱:
“无论怎样,大海皇都请不动太岁。他只守着座下黄金堆起的小山。从那以后,大海皇就对侍奉的神产生了怀疑,做事越来越乖谬,不听四大家族的劝告,时常调遣黑鲨和巨鳄潜伏到太岁的行宫。有一次他试图进攻,激起太岁的斗志,可是太岁只咆哮了一声,改变了水文痕迹,就惊退了巨鳄与黑鲨。自此以后,大海皇再也没有去见过太岁,因为不久,他就死了,而且那一次参与进攻的巨鳄与黑鲨再也没有出现过。
然后就是新选大海皇,新选的大海皇觐见太岁,结果被吃掉,然后又选,又被吃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吃掉,反正四大家族的随使是这样说的,而且新选的大海皇再也没有回到他们应该呆在的地方。后来,就没在选过大海皇。大海族的裔民部落从此开始分散,再也没有控制海洋的能力了。”
墨姬讲到这,就抑不住叹息,不知是叹息海族的命运还是叹息自己的命运,抑或兼而有之。
“原来这样,太岁既然为神龙九子之一,而且是九子之首,为什么甘于在大海深处呢?”
“如果他想得到,天下便是他的,既然如此,得到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流注海在哪里?”
“难道你想去看看。”
“当然,不可以吗?”
“可以,不过只怕你见不到。”
“为什么?”
“流注海为海中之海,是万海之渊,舆地之心。凡要到那里的,都要身历七重劫。”
“什么是七重劫?”
“第一重鳄海劫,第二重鲨海劫,黑鲨与巨鳄是护卫我们海族的两大勇士,只有一定身份的人才可以学会驱御它们的法术,外人这两重都劫很难通过。第三是幻海劫,只有到了幻海,就到了流注海边缘,由海上主教代表太岁管理,他善用谶咒,他的谶咒术没人抵得住。第四重流海劫,身入其中就如同被横木直撞,第五重注海劫,神入其中就如同遭受陨星直落。流海劫与注海劫时而重叠时而分散,流注海亦因此得名,第六重光明劫,身入其中则被巨大的光明笼罩,白昼如同黑夜,目不能视,只有穿过光明海才能自由视物,第七重就是太岁,它喜怒无常,有时候温和,有时候暴躁。”
“太岁什么样子?”
“有的说千只眼,有的说是黄金****,有的说是喷出真火的红龙。”
“龙?千只眼?太岁?太岁和千只眼据我所知都是药啊,样子很丑陋。龙?你见过吗?”
“没见过,和海蛇差不多吧。”
“海蛇?”
“就是海上主教的御物,出没在幻海之中。”
“这样说,幻海也没什么神秘的咯,七重劫也不过如此。”
“你去了才知道吃亏。”
“我偏为什么要去呢?”
“你家父的心,你岂不是清楚的很。”
“那是他的事情,他想要得到他想要的,自己做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墨姬不答,漫漫地抚起琴弦。月白在窗外,斜斜地照进来。
琴声越来越骤,渐似暴雨倾注。朱方文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乌衣鲛女,他从没见过她这样。
墨姬的瞳仁由墨蓝变为猩红,绽放精光。她抬头,乌纱掩不住她眸目的杀气,骇了朱方文一下,茶水泼洒在地,嚓啷一声碎响,瓷杯裂为数瓣。
血召!朱方文一下怔忡,。同时引身暴起,落在向月的窗台,凝神戒备。
他听墨姬说过,血召即是海族以血召换同类,以水为媒可以传百里,以气为媒仅能百步。受召者瞳仁猩红,而布召者非得持轮回戒不可——
持戒无我,如大海皇,轮回有灵,如大海皇。
大海皇来了?!不,不可能,没有大海皇。
朱方文静静瞧着乌衣鲛女。但至少,她的同类已在百步之内。兰沁坊广五百步,阔三百步。他们已经在兰沁坊了。
兰沁坊有多少鲛女?不知道。血召后的鲛人会做什么,墨姬还没讲过。
“朱公子,你快走吧,血召三刻之后,非同类者,杀。”墨姬悠悠道。
“非同类者杀!好狠毒的法术。怎么破解?”
“只有杀了我。”
“我怎舍得杀你。”
“或者杀了持戒人。”
“我又怎么杀得了。”
“那就无可破解了,这就是命运。”
“那么离开这里呢?”
“不能,血召因轮回戒起,因轮回戒止,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
“那我可以做什么?”
“赶快离开。”
“带你一起?”
“不。从此一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海的故事还没讲完。”
“大海的故事讲不完。”
“还有一刻钟。”朱方文讲这句话的时候,外面的骚乱愈演愈烈,打砸烧抢如火如荼,他不关心,也不在意,他只看着眼前这个乌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