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接近尾声,宫人奉命点上烟花。九曲殿外护栏边密密麻麻站满了看烟花的人。导火线“滋滋”燃到尽头一炮而响,在众人的期许中接连着发出闷雷般响声。先是无数光芒照耀在夜空里,如祥云般绕着,随后化作落地流星四处散开,其声如雷又如疾雨,“刷刷”地为夜空书写着短暂的美丽。
束子选择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独自看烟花。有多久没看过这么美的夜景及烟花呢,她只记得小时候只有过年时,家里才会燃那种霹雳炮,一串串由树枝撑着挂在屋檐下,只需一点燃,便劈里啪啦炸开,火光四溅。孩子的快乐很简单,玩着小鞭炮,徘徊在过年的喜气里便会乐不可支。到了元宵佳节,达官巨贾便会竞相比美,从掌灯后不久放这种类似宫廷的大烟花直至更残漏尽,能免费观赏烟花是束子觉得最开心的时刻。
看烟花的心情是又喜又愁的,愁的是烟花的生命太过短暂,在夜空里迸发出刹那的璀璨瞬间又会消失不见,余留袅袅烟硝味。
束子希望这快乐能延续得长久些。
“灯树千光照,”束子念道,这是她偶然从书里习得的,束子将其摘下,今晚恰好可以用上。
“花焰七枝开。”梁照接道。
束子没想到梁照会找到这儿,同自己说话,他的嗓音依旧是浑厚,给人一种安全感。
沉默,短暂的沉默。
“好看吗?”梁照与束子并立站着,抬头望着夜空,皎洁的圆月被烟火衬得有些斑驳。
束子没有应答,转过头去,梁照仿佛也沉浸在这片美景里,自言自语说:“以前怎么没注意到烟火的美呢?今晚算是欣赏了。”
“你,过得好吗,昭妃娘娘?”
“王爷,”最后一句昭妃娘娘喊得束子心如刀割。
“你记得那天我与你所说的话吗?”
束子当然不可能忘掉,她清楚地记得那日是三月十六,风和日丽。在她天昏日暗的地宫生涯里,梁照给了她生命里的一丝希冀。
“原本是打算元妃祭日过后,就求皇兄赐婚,将你赐给我。只可惜,造化弄人,再相见时,物是人非。”梁照有些失神,脸上流着痛苦地神色。
“当然,做皇兄的妃子是风光无限,总好得过区区北定王的妃妾。我只是纳闷,昭妃娘娘是如何让皇兄驻足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束子哽咽着,无从解释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地被挑上做昭妃,从地宫到这皇宫,只是牢笼变了而已。”
她失态喊着:“可是我过得并不快乐,我有什么权利选择开心呢,什么才是真正的块乐呢?”这时,空中又亮起一道烟火,火树银花,众人的欢呼声响了。
“不过,我依然感谢您,”
“皇兄对你可好?”
“还好,昭妃该有的一样也不落。”束子违心地笑道。
“如果是还好,在大殿上默默流泪的人是谁?”
“你······”
“我们兄弟俩个得眼光真相似,只可惜有人不懂珍惜。”
束子不解地看着他,也许现在的北定王,这一刻站在她身边的北定王才是真实的吧。
黑暗里,一只手紧紧握成一团,大拇指上的扳指发出愤怒的绿光。
“皇上”
福海小心翼翼地问道,自从元妃薨逝后,他很久没看到皇上这种发疯的神色了。
“去,给朕仔细地调查清楚!”
宫人们忙着收拾宴会后的残局,夜明珠一颗颗小心地取下,重新放入专用的盒子里。未燃尽的香料,浓香依旧。
“花发多雨时,人生总别离。”束子站在九曲殿外,晚风吹得人憔悴。
过道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原来是魏贵人。魏离玉看到束子不由得吃了一惊,迈步上前道:“赵束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也是一样?”束子平静道,魏贵人的眼睛有种张扬的美,可是束子并不害怕。
“也许,和你一样”束子接着说。
“看来,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魏离玉身上的红与黑夜的黑结合得恰到好处,黑夜让人卸下白天的伪装,更是显得真实。
“可惜,你不会喝酒,不然与我大喝上一杯那才是真正是痛快。”
“借酒消愁愁更愁。”
“我偏不相信。”
气氛有些尴尬,“今晚,谢谢你。”束子发自内心道。
“实话说,是你太过于软弱。”魏离玉指着束子咯咯笑。
“太过软弱与太过强大都是过犹不及,不是吗”
魏离玉听后一怔,:“看来书中讲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我认了。”
两个不搭嘎的人竟然会聊得很如此开心没有刻意隐藏。
“小姐,你为什么帮那个不起眼的昭妃,公然与丽妃娘娘作对呢?”疏影搀着魏离玉一步一步走着。
“其实,我也不了解我自己。”九月的凉风吹在魏离玉红通通的脸上,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接着说道:“一来,我是看不惯丽妃笑里藏刀的手段,二来我也是为了自己,疏影,我现在才觉得,爹的话是对的,女人一辈子终究是要靠丈夫的疼爱,尤其是宫里的女人,也许这也是我能吸引皇上的最后手段。”
“不过,刚才我是怎么了,与赵束子说了这么多话,真怪,看来我是真醉了。”魏离玉拍拍自己的脑袋,接着身子一软滑倒在地。
“哎哎,小姐,你怎么睡着了,你睡着了,我们怎么回去呀?”疏影好无奈,向来酒量好得惊人的小姐竟然倒地呼呼大睡,而且非要走着回去,早早打发了来接的宫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