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点左右,店内果然人多了起来,一直到八点还在不断的进来人;到了九点,陈子英不得已关了进口那边的门,药店里的顾客才逐渐散去。
“六十八万,弟弟,我们发财了!”最后盘点营业额,陈子英开心的叫起来。
“别忘了,你现在是低于进价卖的,营业额越高,你亏得越多。”陈子放泼了瓢冷水。
“那我不管,亏不亏那是你的事情;我就知道今天卖得火,我高兴。”陈子英根本没在乎,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弟弟,不做生意倒是有可能,做亏本生意那是万万不可能。
等到几人忙完准备吃晚饭,已经是十点了;宁小藏也被陈子英拖了出来。
陈子放看见宁小藏,没有丝毫愧意;反而热情的迎了上去握手:“宁厂长也来了;感谢宁厂长对部队工作的支持啊。”
宁小藏看见陈子英的时候,从长相和名字就知道陈子英和陈子放肯定是姐弟;只是她没好意思问仔细;她总不可能和陈子英说连对方的名字和身份都不清楚,就迷糊得签了合同。不过,她觉得这姐弟除了外形,真的不像,一个性格爽朗,另一个则很有些“阴狠狡猾”。
宁小藏一边伸出手去,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你这个小骗子,还在这装呢。”
不过她嘴里说出的却是另外的话:“支持部队建设是我们每个企业和公民的责任啊;特别是有您这样的军区领导亲自运筹,自然要全力支持。”
“我弟弟已经转业了,现在不算是军区的人了。”陈子英一边点菜,一边没心没肺的接口。她对宁小藏的印象那不是一般的好;昨天药品到了后,宁小藏就亲自负责货物的上架;不但告诉她药品的位置该如何摆放,还亲自给营业员培训;宁小藏是销售科长出身,对于药品特性和顾客心理的把握那不是一般的到位;哪些药好卖,哪些销量较小,药品的卖点对于不同年龄层的顾客有什么不同……那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听得陈子英和众营业员心服口服;两天不到,陈子英就把宁小藏引为知己。
“看来宁厂长是误会了;也怪我,当初急急忙忙的,没有把自己的身份介绍清楚。”陈子放不以为意:“宁厂长巾帼不让须眉,能把汉中制药搞得如此红火,对人对事的把握自然有独到之处;我相信,要是没有销售额,哪怕是军区司令,你也不会给面子的。”
宁小藏一听,楞了一下;确实,“小骗子”从头到尾都没对自己说明他的身份,连名字都是自己后来问的其他人;真正打动她的,确实是销售额。
“宁厂长请放心,全年的采购额绝对不会低于一个亿。”陈子放没等宁小藏说话,就抛出了自己的绝招:“可乔已经去统计了,一会就会把其他几个城市,军民大药房连锁店的采购预算和清单拿过来。”
话音未落,叶可乔就推门进来了:“哥,采购预算出来了。”
看见有外人,叶可乔微笑点头问候了一声:“你好。”就静静的坐在了陈子放的身侧。
“这是我弟妹叶可乔。”陈子英大大咧咧的介绍:“这是汉中制药的宁小藏厂长。”
俩人握了下手,叶可乔把一张清单递给了陈子放,陈子放扫了一眼,递给宁小藏:
“上次见面,匆忙得很,没有来得及将我们的销售模式和渠道向宁厂长介绍清楚;总体来说,就是采取全国连锁的平价销售模式;除了今天开张的宁阳总店,最近,我们会陆续启动五个连锁店,这是我们根据今天宁阳店的销售情况,结合其他城市的市场调查,做出的初步采购预算。”
宁小藏看着清单,神色不断变化,采购单比上次草签的300万合同,无论是规模还是品种,都要大很多:“这一千二百万的货什么时候要?”
“快的三天,林峰经理已经赶到广州坐镇去了;慢的十五天;其他五个连锁店的规模和这里差不多,但因为地域经济水平的不同,估计销售额会稍微有出入。”
宁小藏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在商场沉浮这么些年,她很明白,机会一旦来临,就一定要抓住;虽然目前来说,汉中制药厂在双方的合作中占据了主导地位,算得上是“店大欺客”,但如果军民大药房这个“客”,成长得足够迅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那就会强大到“客大欺店”了。以大药房这样的销售模式,这样的管理模式,结合今天这样的销售狂潮——这样的“客”,它的强大可以说是指日可待。
倏尔之间,宁小藏便做出了决定:“两位老总都在,我今天也初步表个态,只要贵公司保证月采购额达到800万,我也可以一步到位,当月结算价格都按年终包含返利的价格,在当月结算;并且,每批药品的账期,可以比照条件最优惠的代理商,放宽到45天。”
陈子英自然是欣喜若狂,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对于缓解大药房的流动资金压力,帮助太大了;
叶可乔听了稍微一愣,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还有这么主动配合的厂家呢?
陈子放却是暗暗赞许:“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天生是商海的强者;反应之快,判断之准,应变之到位,令人叹服。”
“既然宁厂长如此爽快,我们也得投桃报李;最近可能需要组织一批药品出口到苏维埃,但根据双方的初步意向,需要把药品的包装和说明书上的文字,都改成俄文,宁厂长回去后可以做点准备;具体事宜,等林峰忙完广州连锁店的开业后,我会要他和你联系。”
“弟弟,广州那边开业是不是很忙?要不然,我过去帮忙?”陈子英问道。
“你还去帮忙?很快,你这就会有麻烦了。”陈子放回答说。
“麻烦?什么麻烦?”陈子英不解。
“你问宁厂长吧,估计她也会有点小麻烦。”
宁小藏有点苦笑:“我这点小麻烦不算什么;不过是换个碗吃饭而已,原来的碗本来就快破了,即使没有你们参与,迟早也得换。倒是你们,得担心一些其他招数啊。”
陈子英听了,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什么碗啊?什么招数啊?什么麻烦啊?”
陈子放与宁小藏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多说。
不过陈子英几天后就知道,真的是麻烦来了。
首先来找她的是采购部主管郭海清。
郭海清以前是东北一家药厂驻湖东省的销售主管;这么些年来,为了厂里那点销售任务,卫生局、药检站、医药公司来回的跑,点头哈腰不算,陪吃陪喝赔笑脸,受尽了气;厂里预算的那点销售费用,大半都给这些官员们打了红包;红包打是打了,仍然是个人就敢给他脸色看,一年下来,很多费用都入不了帐,到头来还得自己贴一些。真算得上是窝火受气不讨好。
上个月,他看到军民大药房的招聘广告,“采购主管月薪1500”,二话没说就来应聘了;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大药房的采购主管。
郭海清心里暗暗得意,以后资金就是采购方了,“从乙方变甲方”,看谁还敢给自己眼色瞧。
没成想,他刚刚得意了没几天,麻烦来了。
公司大宗采购都是陈子放、林峰在出面,但还有一些中小药厂药品的零散采购,是从省、市医药公司临时购进的,数额小,库存量也不大。销售了三天时间,一些药品就买光了,还有些也差不多断货了,郭海清按陈子英的要求,跑去省、市医药公司采购,结果拿着钱去买货,还是碰了壁。
市医药公司的老总叫王子欢,三十出头;据说家里有些背景,舅舅是市里的大官,平时在单位就说一不二,对待厂家就更有点肆无忌惮;以前郭海清为了请他吃顿饭都要费不少脑筋;这次本以为作为采购方对方态度会有所改变,待遇会好点,没想到一进门,郭海清就感觉王子欢的神色不对;等得他把自己的采购单递过去,王子欢“腾”的一下就变脸了。
“军民大药房,很牛嘛。”王子欢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几天,他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平时那些从他这里采购药品的医院、药店只问他到底拿了多少回扣,怎么医药公司的批发价比人家军民大药房的零售价还高出25%以上;他窝火啊,回扣是吃了点,哪里有那么多?价格悬殊如此之大,别人当然不会再来采购,弄得这几天的销售,比平时减少了70%;今天一见郭海清送上门来,自然要把气撒他身上:
“我都想到你们大药房去,在柜台按零售价买药,再回来做批发;怎么,你们还需要来我们这小公司进货啊?”
“王总。”郭海清郁闷啊,怎么变“甲方”了还是得赔笑脸呢:“您这是正儿八经的国营单位,怎么会是小公司呢?从你们这里进的药就是好销啊,还得请您这次多批点给我们。”
王子欢一听“好销”就火了:“我10块卖给你,你9块5就敢卖给顾客,当然好销了。你回去告诉你们领导,我这里就是有货也不卖给你们;有本事你们自己去生产,没货了我看你们还卖什么?还靠什么来平价?”
有些药品,厂家与医药公司是签署了在本地区的独家代理权的;也就是说,在湖东省,任何药店、医院要采购这些药品,必须从市医药公司拿货,其他地方没有。
王子欢心里有气,口里发狠话,那是因为他手里确实有几张牌,有几张“独家代理权”的好牌。
郭海清气归气,可事情还得做,转身出来,马上去了省药材公司;在省药材公司,他“享受”的待遇差不多,不过人家说得比较委婉:“暂时缺货。”
陈子英一听就急了,生意如此之好,很多药品都快断销了,这货架要是空了,成什么样子?总不能就靠着几家大厂的药品充门面;顾客要是来几次,发现很普通的药都没有,以后还会来吗?
陈子放不着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省市两级医药公司都不要再去了,我们的做法本来就是把他们的利润从厂家抢出来,还给消费者;这是直接利益冲突,谈不拢的。”他停顿了一下:“这样吧,海清,你马上组织人手,分两步走;一部分去京沪采购,那边现在我们没有连锁店,可以应急调来一批药品充门面,先解决燃眉之急;另外一部分你亲自带队,直接找厂家谈,你先去财务部,把这几天详细的销售清单打出来,然后分类排列,和药厂谈判的时候,就靠销售数据说话;商人逐利,用销量打动他们阂们合作;如果有厂家实在顽固的,不要和他们过于纠缠,换有同类药品的厂家继续谈,不相信没有厂家阂们合作,最关键的是,动作要快,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药品采购到我们货架上来。”
郭海清出发去采购还没回,新的麻烦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