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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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歌咏比赛结束后,上门联系国贸大厦饭店装修工程的人络绎不绝。翟茹新都以‘目前我们暂不考虑饭店的装修。’搪塞过去。
上午,翟茹新正看着《关于批转股份制企业试点工作座谈会情况报告的通知》,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推开门点头哈腰道,你好!翟总!翟茹新回了句,你好!
中年男人走进办公室,将公文包搁在办公桌上便掏出名片边递给翟茹新边说,我是华创建设开发公司的屈东发。翟茹新接过名片,见上面印有:华创建没开发公司——屈冬发——工程部副总经理。便知道是来联系饭店装修工程的。于是说,你到出门左手第一个办公室找迟书记。屈东发说,翟总!是这样。我们胥总和翟总是老熟人。本来,胥总要亲自来。因成都那边有事,急着去处理才安排我过来。胥总叫我代他向翟总问声好,等回来后再亲自登门拜访。翟茹新纳闷:胥总是谁?张口想问,但觉得有点唐突,便‘哦。’了一声,埋下头假装在抽屉里找东西的样子回忆着。在她记忆中,并不认识一个姓胥的总经理,但她又不敢完全肯定。心想,会不会是那天在圣地亚酒楼走进包房敬康庄酒的某个人?
对于华创建没开发公司,翟茹新略知一二:有一定的社会背景,也有一定的实力。她抬起头来,瞥了一眼还弯着腰站着的屈东发。觉得,此人虽有几分奴才相,但相貌堂堂,着装整洁,应该不会是个冒牌货。于是招呼道,请坐!屈东发‘好、好。’的应声坐了下去。翟茹新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屈东发说,是这样。我们公司去年和你们公司签定了个国贸饭店装修的意向性协议。本着对甲方负责任的态度。我们最近专门组织了技术人员到广州、上海的大饭店进行考察,回来后重新设计了图纸。说着,拍了拍壮鼓鼓的公文包。翟茹新瞟了一眼公文包,问道,这里面全是图纸?屈东发答道,全部是。翟茹新又问,协议书带来了吗?屈东发说,没有。如翟总要看,我明天专门送来。翟茹新说,我们公司的基建一向由迟书记负责。你拿去给迟书记,具体的和他谈。屈东发说,胥总叫我直接送到翟总手上。翟茹新说,行。回头我拿给迟书记。屈东发说,那我就不打搅了。说着,站起来。
走到门边,屈东发转过身来说,哦!差点忘了。包里有胥总写给翟总的一封信。说完,顺手拉门关上。
翟茹新拉开公文包的拉链,扯出一个报纸包裹并用绳子捆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没见着屈东发说的信。便解开绳子,拆开报纸。
‘啊!’翟茹新惊叫一声,一下子缩回手来。她的面前是一摞崭新的蓝茵茵的百元大钞。一刹那,她的心就像要从胸腔蹦出来似的。她慌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嗒’的一声把门锁上。
翟茹新点了点,总共六梱。六万元啊!她坐了下去,十指交叉,呆呆地望着蓝茵茵的六梱百元大钞。
日前,翟茹新同家里人揍了揍钱,又叫丈夫探了探大姑子口气,拼凑在一起也只有八万。
翟茹新想起卞老师家女儿,想起丈夫系主任家孙女。如果,有了这钱。那么,马上就可以送女儿去奥地利。她向钞票伸过手去,可马上又缩了回来。仿佛,那四四方方的百元大钞是一条盘踞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的竹叶青蛇。咋办?她两眼盯着钞票,听到自己的心就像电视屏幕上出现的那颗心一样发出‘怦嘭!怦嘭!’的声音。这声音,好似在警告她:稳住!稳住!
翟茹新回到椅子前,坐了下去,双手捂住脸。马上,她又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六梱百元大钞。然后,站起身来,走出办公桌。
踱着脚步,翟茹新将右手小姆指指甲伸进嘴里咬着,努力回忆着:这个胥总到底是谁?
翟茹新喃喃自语着,胥总?胥总?移动着脚步走到窗户前。
窗外,阳光铺满了郎州城。
不能!绝对不能!翟茹新倏地转过身来,准备将六捆百元大钞还原,然后拿到迟志国办公室去。可是,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百元大钞上时,又迟疑起来。‘壮壮’、‘奥地利’两个名字就像两个旋转在空中的物体萦绕在她的头上。她快步绕过办公桌抓起电话,拨通了康庄的办公室的电话。
那边,‘喂!’的一声,翟茹新立马又挂断了。
翟茹新又回到椅子前坐了下去,双手捂住了脸。心还在怦怦直跳,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片刻,翟茹新又做了个干洗脸的动作,又抓起电话拨通了康庄的办公室的电话。康庄说,想我啦!翟茹新说,少废话!见过面。康庄问道,晚上行不行?翟茹新说,不行!就现在。康庄说,现在不行,老爷子正在来我们公司的路上。
挂断电话,翟茹新的目光再次落在钞票上。突然,她一扭头叫了一声,刘卫东!看见刘卫东痛哭流涕地站在被告席上。她转过头来,闭上眼睛,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大大喘了口气,毅然将报纸包还原,装进公文包里,提着出了办公桌。
翟茹新推开林跃进办公室的门叫了声,林书记!请你来一下。林跃进走了出来,跟着翟茹新进了迟志国办公室。
翟茹新将公文包搁在迟志国办公桌上,问道,迟书记,我们公司和华创建没开发公司是不是签得有个饭店装修的意向性协议?迟志国抬起头眨了几下眼,重复道,华创建没开发公司?翟茹新放慢语速,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华创建没开发公司。迟志国又眨着眼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没有。翟茹新心头紧了一下。心想,险些铸成大错!便说,刚才一个姓屈的来找过我,说去年与我们公司签定了个饭店装修的意向性协议。临走时留下这包东西,说是设计图。我也不太懂装修,拿过来请你们看看。说着将公文包推到迟志国面前,又将屈东发的名片递给林跃进。
林跃进埋头看着名片。迟志国戴上老花镜,抽出公文包里的东西,慢条斯理地解着绳子。翟茹新感到后怕,强作镇定。可心脏却不听使唤,怦怦直跳。表现在脸上,便显得有些紧张。于是,站起来装着擤鼻涕的样子走到门边,对着垃圾桶擤了擤鼻涕,干咳了两声。似乎,这一咳将心脏稳住了。
迟志国突然大吼一声,什么乌七八糟的!林跃进欠起身来,惊呼道,哇!这么多钱!翟茹新立马转过身来问道,什么?钱!迟志国一拍桌子说,这是行贿!小林!你看看名片上的电话,马上把他叫来。翟茹新说,迟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钱先放在财务科。明天姓屈的要来,我叫他找你。翟茹新边说边坐了下去。迟志国疑惑不解地望着翟茹新。翟茹新又说,我的意思是冷处理。迟志国问什么叫冷处理?翟茹新说,就是先不要声张,叫他拿协议来。迟志国连连点了几下头说,那行,明天我来收拾这个狗东西的!
翟茹新返回办公室后一坐在沙发上,大大的吐了口气。
次日,屈东发走进翟茹新办公室,点头哈腰地问道,翟总!图纸都看了吧?翟茹新望着屈东发说,我不懂,拿给我们迟书记了。屈东发脸色马上就变了。翟茹新又说,迟书记在办公室,你去找找他。
下午,迟志国走进翟茹新办公室说屈东发去他的办公室态度蛮横,还口出狂言说什么‘你现在不拿,明天有人会叫你亲自送到我办公室去!’翟茹新说,好啊!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迟志国走后翟茹新打电话到基建办,问是否有一份饭店装修的意向性协议。基建办主任董律说有。翟茹新说,你马上送到我办公室来。
翟茹新拿着《意向性协议》去了迟志国办公室。
迟志国拍案而起,大喝一声,这个小顾!翟茹新问怎么了?迟志国厉声道,为什么不先跟我通通气!翟茹新知道里面有猫腻。心想,一份意向性协议不足以说明顾青山有什么问题。便说,既然是意向性,可执行也可以不执行。我们多找几家淡。
临出门,翟茹新又说,迟书记!暂时先不要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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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翟茹新都想着谁是胥总?
中午下班前,翟茹新走进迟志国办公室,问迟志国这两天屈东发或者华创建设开发公司有没有其他的人来过?迟志国说没有。翟茹新说,迟书记!我有个想法。把东西送回去。迟志国瞪大两眼问为啥?翟茹新说,我的意思是,‘华创’是一家很有实力的企业。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姓屈的弄这么一手,我倒倾向于把工程拿给它做。迟志国点点头。翟茹新又说,姓屈的弄这么一手不一定是他们领导层指使。我昨天了解到,‘华创’的背后是建设厅。我想,如果行的话,我们可以跟它合作,共同组建一家装修公司。一方面,饭店自己装修,可大大降低工程成本。另一方面,眼下整个郎州城正大兴土木,装修不愁工程。这一来,公司又增加了一个利润增长点。迟志国眼睛一亮说,这办法可行。翟茹新说,我也是从广告公司最近外接业务频繁得到的启发。迟志国说,行。下午叫解万平和谭慧珍送去。翟茹新说,不,我叫林书记和董律一起去。
华创建设开发公司办公楼坐落在新落成的建设厅大楼斜对面。两栋大楼气势雄伟,遥相呼应,就像一对卵生兄弟。
翟茹新三人刚走进华创建设开发公司大楼大门就被保安员请到侧面登记台登记。董律大声嚷道,耶!领导!像省军区一样呢!
登记台旁站着四名佩戴授带的女员工。
林跃进登记完,接待员对佩戴授带的女员工说,带到工程部。翟茹新问林跃进,你没写我们要见他们胥总啊?接待员说,见胥总要事先预约。董律马上嚷了起来:好大点官哦!我们领导见省长都不预约,见你们个小小的公司经理算个俅!林跃进大喝一声,董律!董律傲头犟脑的走开了。
翟茹新也觉得架子太大了。便说,回去!林跃进指着身上的公文包说,这个?翟茹新说,交给她!叫她写张收条。
林跃进将公文包往接待台上重重的一搁说,给你们胥总。接待员一惊。说声,请稍候!马上提起电话打到总经办。之后,问道,请问这里面是什么?林跃进正要回答,翟茹新抢了过去,大声说,钱!行贿你们胥总的!接待员惊愕不已。又见翟茹新不可一世的架势,心里害怕,马上又打电话到总经办。然后,接待员向翟茹新鞠了一躬,说声,对不起!直起身子又说,这边请!翟茹新对林跃进说,你送去。
华创建没开发公司因拿得到大工程,前来联系分包工程的单位和包工头多如耗子,又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碰。因此,胥岩下令实行访客登记、引领和总经理预约制。
林跃进将公文包搁在胥岩办公桌上说,这是我们翟总让转交给你的。胥岩月兑口叫了声,翟茹新!林跃进说,六万,请你点点。胥岩瞪眼道,六万?什么意思?林跃进掏出屈东发的名片说,是这位先生以你的名义送到我们公司的。如数奉还,请查收。胥岩接过名片,大怒。一拍桌子,指着接待员大喝一声,把屈东发找来!
屈东发走进胥岩办公室,叫了声,老板!你叫我?胥岩将钱一推,吼道,这是你干吧?屈东发脸色顿时就白了。
屈东发走后,胥岩两手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翟茹新,白天鹅。搂着翟茹新跳舞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那天晚上,当他牵着被朋友赞誉为‘白天鹅’的女人的那只柔女敕的手走进舞池时,他俩立刻成为了焦点。舞曲结束,他回到坐位,朋友们说他和‘白天鹅’上演了一场别具一格的交谊舞《天鹅湖》。他立即叫朋友去请汤丽,打听‘白天鹅’姓什名谁,在何处供职。中场‘的士高’时,他被‘白天鹅’的美迷得神魂颠倒。中场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在邀请‘白天鹅’跳了‘中三’。尽管,只同‘白天鹅’跳了几曲舞。他嗅到了‘白天鹅’的芳香,嗅到了‘白天鹅’身上有一种一般女人所不具备的气质。气质这东西如同空气,看不见模不着,但是,能感受到,亦能冠之以诸如:高贵、典雅等形容词。曾经,有个女人对他说:你特别有气质。他问那女人有什么样的气质,那女人却说不出来,只是笼统说上一句,反正我觉得你特别有气质。他相信,翟茹新同那女人的一样,也会觉得他‘特别有气质。’他的这种自信来源于翟茹新的矜持和舞动中的眼神。他觉得,每次在他伸出邀请的手时翟茹新都会先向他飞来一个媚眼,腼腆地低下头去,然后才伸出右手来。跳的过程中,翟茹新总是羞答答将脸扭朝右面,但时不时的会转过来瞟他一眼。他久经舞场,谙熟舞场上女人的心理:一个女人如果对男舞伴不动心是不会有这样的姿态和眼神的。可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到‘白天鹅’来歌舞厅。他立即派人调查去国贸大厦调查,得知‘白天鹅’名叫翟茹新。然而,调查的另一结果却令他夜不能寐。‘该女人现为国贸大厦副总经理,……稳重、干练,生活作风正派。’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他热腾腾的心上。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个女人搞到手!但他也清楚,这样的一个女人用常规手段是得不到的。他一直在关注着翟茹新,关注着翟茹新掌控国贸大厦后的动向。他又得出:这女人足智多谋,敢作敢为,野心大的结论。这一结论就像一包发酵粉洒在的心上,使他那颗贪婪的心快速膨胀。终于,机会降临,建行的朋友告诉他,国贸大厦准备装修饭店了。他派人调查翟茹新,得出:该女人廉洁,无嗜好的答复。他犯难了。就在他犯难之际,卞壬告诉他,国贸大厦有个商场请她教唱合唱,她拒绝了。他立刻有了主意。叫卞壬接受邀请,接触翟茹新。他对卞壬说,如果你能把翟茹新搞定,我给你百分之五的奖励。卞壬问是多少?他说,二十万。
卞壬为拿到国贸饭店装修工程,编造了女儿的故事引诱翟茹新。她向胥岩提出先要五万元铺路,胥岩答应了她。但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屈东发就先行了一步。
胥岩赶紧打了卞壬的电话。告诉她,计划暂时放一放。卞壬说,她女儿已经在学了。胥岩说,正常教学,免她的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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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山下午接到屈东发的电话,问进展得如果?屈东发说搞砸了。……挂断电话,顾青山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思忖了一阵。他想,大不了‘下海’!为了防患于未然,他给纪炯挂了个电话。
纪炯开口便问道,你那个‘妈’嫁出去了?顾青山说,别瞎扯!纪炯说,这么说你还在侍候?顾青山说,说正事,我准备‘下海’了。纪炯问打算?顾青山说南下。纪炯又问准备干什么?顾青山说先谋个职位,干一段时间再作打算。纪炯说,这没问题。凭你老顾几十年的经商经验,在深圳商界谋个副总不难。顾青山说,那你帮我联系联系。纪炯说,联系容易。问题是……顾青山催促道,你直说!纪炯说,你也看到了广杰是如果对待他那些副手的。你能忍受老板的吆五喝六吗?私企可不同于国企。你要他的钱,他要你的命。再说,你都四十七八的人了,能……顾青山赶紧打断纪炯的话说,跟你开个完笑。纪炯说,我一听就知道你开玩笑。哎!那娘们还没动静呀?顾青山说,快了。纪炯说,抓紧。一旦大权在握,立刻进行股份制改造。老兄!你我都是奔五的人,时不我待啊!顾青山说,尽力而为。另外,那件事?纪炯说,我就知道为你表妹的事。放心,我一直放在心上。要不,我联系一家公司让她先干着?顾青山想了想说,算了,等等吧!
挂断电话,顾青山立即就后悔了。
这人,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顾青山同范娅妮苟且后的那几天整日都有一种负罪感,发誓今后永远不做那种事。他并不完全是从违背道德,有负妻子的方面去想,主要还是考虑政治前途。在党内,‘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几乎可以同‘腐化堕落’划等号。可是,躺在床上时他又时常会想着范娅妮那冰晶如玉的*。尽管,范娅妮那超乎寻常的*弄得他那日有一种被抽空了的感觉,但他却经常回味那一个个片段。回味升华为对的渴望,升华为对那个女人的占有欲,形成了他担心范娅妮去到一个他所掌控不了的环境,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而永远失去的自私和畏惧心理。刚才,他谢绝纪炯的提议就是这种自私和畏惧心理的下意识行为。
其实,那份意向性协议是去年的标准格式,签定的时间也是去年。顾青山就不相信翟茹新会拿到公安局去作笔迹日期鉴定。然而,毕竟第一次做手脚,毕竟做贼心虚。他想了很多。最坏的可能是翟茹新将那份协议拿到商委去,以弄虚作假告发自己。然后,自己被免职,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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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董律的口中,翟茹新已经掌握了‘华创’过去与百货公司并没有一点业务上的往来。这说明,那份意向性协议是后来伪造的。伪造企业文件说重是违法,说轻是违反《企业职工条例》。但仅从违反《企业职工条例》条款上套就足以报市商委免去顾青山的职务。人的性格是从娘胎里就形成的,是一生都不变的。所谓改变性格无非是自我束缚,控制因性格有可能造成的过失、错误或其他负面影响的主观行为和现象。翟茹新当时就有拿着那份《协议》去市商委的冲动。但是,她天生刀子嘴豆腐心。她的善良按住了她那颗冲动的心。再说,顾青山的职务一旦被免去就可能造成她容不得老百货公司的人的印象,导致她排除异己的舆论。从她到百货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先有付全新、钟玲玲被调离,后有朱学信、伍跃英退休,范娅妮‘畏罪’潜逃,粱和平被撤职后调离,江汉中被免职,石建军、房文德被撤职。付、钟、朱、伍虽说并不因为她而离开,但外界并不知晓原因,也没有人去深究。只知道,是她翟茹新到百货公司后才发生的。有人就说过,范娅妮之所以做出过急的行为肯定是受到了某种压力或刺激,或打击。也有人把粱和平、石建军、房文德、李继邦赌博被解万平抓住说成是个圈套,说成是她排斥中层干部队伍中的异己分子的手段。粱和平是自动申请调到市五交化公司的。但他办完调动手续后便在市五交化公司大肆造谣,说是被逼上梁山不得已而为之。他这话也没错。翟茹新撤了他二十年的科长职务,他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市商委以及市商业系统的很多人却不这么认为。因此,一片哗然。翟茹新思前想后,权衡再三。为了不影响出席省六次党代会,她没有把顾青山伪造饭店装修意向性协议的事报到市商委去。这一来,虽然罗克忠、迟志国都说翟茹新性格变了,但变没变只有翟茹新自己清楚。
礼拜一,上午翟茹新去了迟志国办公室,准备先和迟志国讨论一下饭店装修的事。
迟志国办公室门紧闭。
十点半,班子要在翟茹新办公室开碰头会。翟茹新又向迟志国办公室打了两次电话,还是没人。她打到迟志国家里,迟志国老伴说天不亮就出的门。糟糕!翟茹新断定迟志国去市商委了。
上个礼拜六,迟志国从翟茹新办公室拿走那份协议。反复斟酌,认为不是那时签定的。今天一早,他拿着去了杨广学主任办公室。杨广学不在,他便去了游百砀办公室。
游百砀说,你怀疑合同是伪造的,你有证据吗?总不可能为了一份既然没有执行,又没造成损失的意向性东西拿去做司法鉴定吧。这事,我看就不必追究了!你回去告诉翟茹新。一个班子,不要你想抓他的小辩子,他想抓你的小辩子。这样不好!才高唱完《团结就是力量》,就把团结二字丢在一边了!游百砀是市商委第一个用领导的口气训斥迟志国的人。
刚解放那阵,迟志国是市商业局军代表,提拔了一批年轻干部,其中就包括杨广学。
迟志国一气之下,连那份《意向性协议》都没拿便离开了市商委。
翟茹新在办公室里看见迟志国,叫了声,迟书记!等你开会。迟志国没有理睬,进了他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里,迟志国气不打一处来。
翟茹新叫吴芝梅去请迟志国。吴芝梅轻轻推开迟志国办公室的门,见迟志国那张酷似许世友的脸气呼呼的,觉得好笑。轻声说,书记!翟总请你开会。迟志国说,不去!
吴芝梅回到翟茹新办公室说请不动。翟茹新站起来,向迟志国办公室走去。
迟志国把游百砀的话全盘托出。翟茹新一听,心里暗暗埋怨迟志国,但嘴上还得说,游主任批评得对。
会上,以及此后翟茹新再没提过‘意向性协议’的事。
顾青山虽然知道那份‘意向性协议’在游百砀手中,心里仍旧惴惴不安。就像一个烟盒抛进雁海湖里,飘飘荡荡,何时沉入水中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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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联系饭店装修的人仍旧络绎不绝,翟茹新都推到了迟志国那里。
饭店装修要自筹资金,翟茹新原想依托华创建设开发公司开辟一个新的产业,可弄砸了。因此,心里一直很焦躁。其实,她完全可以依托康庄,或借助康庄的关系与其他建筑施工企业联手。可是,一来她不愿意康庄介入到他的工作或人脉圈子里来,二来他与康庄叫过‘看谁先吃掉谁?’的劲。
十点半,翟茹新正批阅着文件,听到敲门声,叫了声,请进!
门口响起一声,你好!翟总!翟茹新感觉声音好熟。抬头,一愣。暗暗叫了声,‘齐格弗里德’!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生硬地打了个招呼,你好!两颊马上泛起红晕,表情极不自然,就像与眼前的这个男人有过‘*’似的。
‘齐格弗里德’走进来向翟茹新伸过手来。翟茹新心里紧张,没有伸出手来,只说了声,请坐!‘齐格弗里德’似乎并不介意,低下头挪了挪椅子坐了下去。翟茹新赶紧走出办公桌,向门边的文件柜走去。
翟茹新右手拿起茶叶盒,左手模了模发烫的脸。心想,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眼前便浮现出两人翩翩起舞的情景来。
那日,翟茹新与‘齐格弗里德’跳最后一曲慢三步时,‘齐格弗里德’边舞边说,同你跳舞是一种享受。之后,又问,明天还来吗?翟茹新嘴巴上没有回答,心里答道,来!
翟茹新一边舀着茶叶,一边扭头打量着坐了下去的‘齐格弗里德’。
‘齐格弗里德’坐下后跷着腿,抬头望着办公桌后的大壁书柜。他上穿蓝色横条纹T恤衫,下穿米白色的裤子。米白色的裤子与卡其色的皮鞋之间白色的袜子格外醒目。
翟茹新觉得,白天的齐格弗里德’不但帅气,全身透着高贵的气质。心想,他说不定就是班书记身边的人。
翟茹新将杯子搁在‘齐格弗里德’面前,说,请喝茶!‘齐格弗里德’抬头望着翟茹新说声,谢谢!翟茹新的脸瞬间又泛起了红潮,慌忙掉开脸,站起来向办公桌后的书柜走去。走到书柜前,她拉开一扇门,装出找书的样子。
片刻,翟茹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去。
齐格弗里德’将名片递给翟茹新,说,这是我的名片。翟茹新接在手上,心头‘啊!’的叫了声。心里说,原来他真的就是屈东发说的胥总啊!
翟茹新埋头装出仔细端详名片的样子。心里念着,胥岩、胥岩。想起屈东发,气上心来。心脏一下子仿佛被气体压迫着似的,心跳的速度慢了下来。于是,她沉下脸来问道,你就是‘华创’的胥总?胥岩点了点头。四目相对,翟茹新的心又有点儿慌乱起来。
这张脸,从那天晚上就镶嵌在了翟茹新的大脑里,就像镶嵌在她胸襟上的项坠上的红宝石一样,是那么的牢固。同样,从那天晚上后,眼前这个女人的这张脸就镶嵌在了胥岩的大脑里,就像镶嵌在他无名指上硕大黄金戒指上的绿宝石一样,是那么的牢固。
翟茹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使慌乱的心平静下来,说道,你们‘华创公司’很了不起啊!胥岩说,一场误会。还请翟总多包涵!说完,目光仍旧停留在翟茹新脸上。翟茹新冷笑一声说,胥总言重了!说完,埋下头装出看文件的样子。胥岩微微一笑说,翟总可能忘了,我们见过面。
翟茹新‘哦?’的一声,装出不记得的样子说,我没有印象。胥岩说,星光灿烂歌舞厅。翟茹新眨了眨眼,略有所思的样子。胥岩又说,我还请翟总跳了几曲舞。翟茹新说,好象有这么一回事。胥岩说,翟总贵人多忘事。翟茹新说,胥总过奖了!谁不知,你们‘华创’财大气粗,贵人云集。胥岩说,财大气粗我不否认,但贵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同样,国贸大厦也财大气粗,但贵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说完盯住翟茹新的脸。翟茹新不觉脸又有点发烫,两颊又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说,我可算不上什么贵人。胥岩说,我来的目的翟总大概已经知道。那事,我已作出严肃处理。至于国贸饭店装修工程,我历来的原则是公平竞争,凭的是‘华创’的实力。‘华创’虽不能说是全省最具实力的公司,但连续几年荣获省、市‘重质量、守信用’企业。这点,我想翟总会考虑。说完又盯住翟茹新的脸。翟茹新说,如果不是你们那个姓屈的弄这么一手,我可能已经和你们联系了。说这句话的语气已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胥岩点了一下头说,谢谢!翟茹新说,我个人有个想法。我们两家联合成立个建筑装饰有限公司?说完,两眼盯着胥岩。胥岩心里窃喜,说道,可以考虑。又问,你有人吗?翟茹新说,人你不用担心。胥岩觉得翟茹新说话很有魄力,便更加心仪眼前这个女人了。于是说,我明天就召集董事开个会。翟茹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性质的企业?胥岩说,股份制。翟茹新带着疑问的口气重复道,股份制?胥岩说,翟总可能对股份制企业不太熟?翟茹新说,略知一二。胥岩说,翟总如果感兴趣,哪天我送几本书和资料过来。翟茹新说,兴趣倒谈不上。只是想借鉴一点企业经营管理方面的东西。胥岩说,国务院有个关于批转股份制企业试点的通知,翟总应该看过。翟茹新点点头。胥岩说,你我都属于上面所说的竞争性强,资金技术密集型,规模经济要求高,国家鼓励进行股份制试点的企业。翟茹新点头以示同意胥岩的观点。胥岩又说,在我们省,目前进行股份制试点的企业只有三家。我们是第一家。翟茹新说,这么说来,你是全省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翟茹新说这句话已面带笑容,还有些开玩笑的语气。胥岩暗暗叫了声,真美!笑道,也可以这么说。翟茹新说,那我可要向你好好学习。胥岩说,学习谈不上,相互交流。翟茹新说,你认为我们这样的商业公司能不能成为股份制试点企业?胥岩说,股份制改造是国有企业改革的根本出路,任何企业都可以成为股份制试点企业。我建议你,宜早,不宜迟。翟茹新说,为什么?胥岩笑笑,没有马上回答。
翟茹新右手手背垫着下巴,四个手指指尖粉红色呈现着兰花状,一对近似水蜜桃的眼睛斜视着胥岩等待他的回答。此时,胥岩的眼中,那脸,那手完全就是一块名贵的彩玉雕琢而成。如果不是坐在国贸大厦总经理办公室,他不会相信,那脸,那手能与‘女强人’三个字联系在一起。他本不想说,可经不住诱惑,月兑口而出:越早得到的政策、税收方面的扶持越多。翟茹新抿嘴一笑。胥岩心里忽然有一种缴械投降的感觉,自嘲地笑了笑说,不过,从我掌握的情况看,你们要想成为股份制上市公司有一定的困难。翟茹新问为什么?胥岩说,规模太小。翟茹新又问,需要多大规模才能成为股份制上市公司?胥岩说,这个没有明确的界定。规模越大越容易。翟茹新心想,下一步我就谋求发展,争取尽快成为成为股份制上市公司!忽然,她想起那日想打探胥岩与班书记有没有关系的事。便说,听口音,你同班书记好象是一个地方的人?胥岩说,是吗!我和班还没有正面接触过。可能是吧。
胥岩站起来时翟茹新已有了两家联合成立建筑装饰有限公司的七分把握。
胥岩清楚,翟茹新是想借‘华创’品牌,借‘华创’的资金技术开辟一个新的产业。这也进一步证实了他‘这女人足智多谋,敢作敢为,野心大!’的判断。
联合成立建筑装饰有限公司对于‘华创’无非是在国贸饭店这个项目上减少一半的利润。这算不了什么。他本身就没把这个项目看重。何况,自古君王为博千金一笑丢江山者有之。他一边走一边想,只要能把她弄到手,即便离婚也再所不惜!
胥岩走后,翟茹新心情特别舒畅,在笔记本上写了‘国华建筑装修有限公司’一行字,巴不得明天就挂牌成立。
顾青山的工作与基建不沾边,自然不参加与华创建设开发公司的谈判。然而,华创建设开发公司同意郎州国贸大厦百货公司控股‘国华建筑装修有限公司’是他预想不到的。
达成初步协议当日,翟茹新去了市商委。游百砀已经从顾青山口中得知,认为翟茹新先斩后奏,闭而不见。翟茹新耐着性子不走,秘书再联系,游百砀便见了翟茹新。
游百砀说,难为你还把我这个副主任放在心里。有什么事,说吧。翟茹新汇报了同华创建设开发公司联合成立‘国华建筑装修有限公司’的事。游百砀说,我没意见。去向杨主任汇报汇报吧。
翟茹新出了游百砀办公室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扭头瞥了眼游百砀办公室,在心里骂了句,疯子!
在华创建设开发公司同郎州国贸大厦百货公司正式签定联合成立‘国华建筑装修有限公司’之日的宴会上,顾青山特别留神翟茹新和胥岩的一举一动和眼神。
胥岩有意,但翟茹新无心。自然而然,翟茹新不会与胥岩眉来眼去。
作者题外话:翟茹新虽然与胥岩在联合成立‘国华建筑装修有限公司’的签字仪式和宴会上没有眉来眼去的动作,但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