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是冤家不聚头
实际上,我与童思诗的关系比与查铁丽相处年代悠久得多。
不光是中学,小学,幼儿园,甚至上溯到托儿所,甚至所前时代,我与童思诗就已经互相缠上了,至于在各自娘肚子里是否已是怨家则尚有待考证,信不信由你。
什么,你真的不信?要证据?
证据嘛当然是有的,不过不好意思说,说出来怪难为情的,哎哎哎你别走啊,你走了找谁买我的书,好好我说我说,为了你兜里可爱的孔方兄,今天我就豁出去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据我妈说,刚送我去托儿所的那天早上,我死死拽着我妈的衣服,放声大哭,托儿所阿姨们怎么哄都哄不好,再说刚开所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谁也没有那么多功夫来管一个任性的孩子,阿姨们一烦之下干脆丢下我们母子去接待新来的报名入托者了。
我见这一招不灵,有点下不来台。我还不知道,托儿所阿姨可不象妈那么耐心——有耐心也不行,她们一个人要管几十个孩子呢,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的。
当然没人理自然也不能停,要不多丢面子啊,正下不来台,说也奇怪,一见了那个新来的小女孩,我立刻停止了哭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托儿所阿姨耳边嗡嗡的声音一下消失,一时不能适应,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呢,而那个小女孩居然也挣月兑了她妈的手,蹒跚地走到我面前咿咿呀呀的跟我说起话来。
可惜的是,我现在根本想不起自己当时和这小女孩说过些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坏事,当然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诸如下岗工人社会公德违禁武器非洲饥荒什么的,当时我们的思想境界还没有这么高。
我也曾经问我妈,我们讨论什么军机大事来着?她又说当时听不懂,也没仔细听(其实根本没想听,大人们就是这点可恨,他们从来不把我们小孩子的事当回事,如此重要的历史性时刻,却没有任何纪录,实在令人遗憾,留待我们的考据家们去挖掘想象吧)。
因为,这时我妈和这小女孩的母亲都认出了对方,一时,双方都激动莫名。
原来,我与她女儿是在同一天同一产房里几乎同一时刻出生的。
据说,我出生时虽然顺产,但哭声特别强劲,颇有天王巨星做派,其实说句不好听的话,简直就是歇斯底里,震得人们耳膜嗡嗡响——我也不知道我妈的叙述是否有点夸张,不过虽说医生护士们都久经沙场听惯了,但对我如此大的嗓门,大家还是感到这人有点烦有点烦有点烦,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上了一天班,大家怪累的,精神不好。
可是就在这是,奇迹发生了,当一听到隔壁产台上传来的婴儿哭声,我的音调立刻降低了八度,两人此起彼伏地合作起男女声二重唱来,而且还会应和与谦让。相互配合,一人唱罢那人立刻接上,哼哼杭杭的,音调抑扬顿挫有序,令医生护士也都啧啧称奇。
当然,不用说你也早猜到了,我的合作者就是童思诗。你说,我们是不是天造地合的一对正宗怨家?
什么?你还不信?什么不可能,瞎编,我吃饱了撑的?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一说真话就没人肯信,一定要编点故事瞎话别人才深信不疑。难道是因为故事比生活更真实?唉,跟你说破嘴也没用,不信,不信你去问我妈,不过,请稍等一下,因为,此刻她正与童思诗的母亲说不完的话呢。
算了,女人一见面,就罗嗦个没完没了,不管她们,说我们自己的吧。
据我妈说,我和童思诗这对冤家的聚头成了托儿所阿姨最高兴也是最头痛的事,因为那时大陆托儿所远没有今天正规,成天乱哄哄的,管托儿所阿姨都没有什么文化,一上班就打毛衣钩桌布什么的,根本没有管理的规章制度。
因此平时一到托儿所,我们就只顾忙我们自己的事,具体什么事,现在的我竟然一片茫然。
唯一有印象的是,有一次我们把一个阿姨洗衣服时拉在水池边的手表给拆了,结果给她拉到楼梯间扒下我们的裤子狠狠打了几下,那个痛啊,比我妈打我痛多了,真是平生第一次,我的眼泪直打转,可是我没有哭,童思诗居然也没哭,有点赶上革命英雄在敌人面前大义凛然的样子了。
但是一般情况下,我们很少给她们添乱。阿姨们也乐得不管。她们不管,我们也就自得其乐地过着我们自己的幸福恩爱夫妻生活。
不过,虽然我们从小就能够自己管理自己,有严密的组织性,纪律性,可要是我们一旦闹起矛盾来,那也够阿姨们受的,不是我们两个赌气不吃午饭,就是某一个哭个没完没了——忘了交代了,童思诗其实是很爱哭的,除了拆表那一次,只要稍有委屈,便要我补救半天。
至于我,本来对哭的爱好一般,有事哼哼两下也就完了,不然有失大男生的面子,可是为了取得心理平衡,有时我也会让童思诗百般哄骗才完事。
但是闹归闹,我们最后总会重归于好,因此后来不知哪个托儿所阿姨想出这么个以夷治夷,以毒攻毒的法子,只要我们两个中的一位有了麻烦,就立马搬救兵地四处寻找另一位“冤家”,结果保证马到成功。事实上当时我们也挺满意阿姨们的安排,尽管现在想起来她们这样做其实有悖职业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