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在黄子安眼里,只会代表两个词。一个是任性、一个是无理。
就好比,我会在吃饭吃到一半,听到父亲的那个续弦让王阿姨端这个,拿那个的时候。我就会摆出一幅极为好奇的样子向他问道:“你们学院有指挥系吗?”
他一怔,像是一下子没有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呆若木鸡似的冲我说:“我没明白?”
我嘴角一翘,眉眼间朝着那指挥着的人瞅了过去:“喏,就像这样的。”
父亲,啪的一声,把筷子掷在了桌上。那被我调侃了的女主人,倒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似的转过身看着餐厅里的我们:“老沐,怎么了?”
父亲指着我半天,没说什么。但那表情,却恨不得全天下人知道,他会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而我呢?
我笑丝丝的,拿起筷子夹起了最爱的崂山绿茶虾。
唇齿留香。
坐在我对面的黄子安,却因为这,显得有些拘谨了起来。
还好,爷爷在的。
“吃饭,都吃饭!”
黄子安离开的时候,他站在我家门前对我说:“如果你不是沐司令的女儿,你也只不过沐亦云,没必要骄傲成这样。”
我知道自己抬着看着他的时候,一直是面带着微笑的。
“可我就是沐司令的女儿,怎么办呢?”
我就是他女儿,我没办法。
他就是我父亲,他也没办法。
所以,就这么将就着过吧。只是,这些轮得到他来说吗?
他显然有些生气,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自己也像是受了蛊惑一下,心情沉重了。
枕着母亲的枕头,我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梦中,好像听到了爷爷在跟我讲话。他说:“云丫头,性子不要这么强。女孩子,要懂得以柔克刚。”
我不懂什么叫以柔克刚的,我只知道,我还有个弟弟需要我的保护。母亲临走之前,她就说过:“小云,你要保护好弟弟。他还小,妈妈这一走,他就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你是大姑娘了,要记得妈妈跟你讲的话。”
“妈…”
“妈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亦西的。”
“妈…”
我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我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亦西就守在我身边。看到我醒过来之后,一个快二十的小伙子竟然抱着我痛哭流涕。
没人知道我们俩姐弟哭什么,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病好了之后,亦西去了部队,我离开了青岛。
我依然打着沐将军孙女、沐司令女儿的旗号过着另一种生活。我把一个地方的东西,倒到另一个地方。又把这个地方的东西,带回到开始的城市。从一个人,一间铺。到五个人,三间铺。到十二个人,一间写字楼。
好几年,只有亦西回家探亲的时候,我才会休息几天。他每次都说:“姐,我去你公司看看吧!”
可我每次都拒绝了。
我觉得,我们家亦西不适合这些东西的。
好几年回家时,我都会遇到子安。这些年,我们已经熟悉的互称名字,省略姓氏了。
可我们真的熟悉吗?就像他说的那样,云泥之别的我们,怎么可能熟悉彼此呢?
他觉得自己在我面前是泥的。
而我?
在他面前,怎么就不是泥呢?
父亲给他看着我们小时候的照片,总想在“当年”这个话题上,给我们添点聊资。可照片会是很快就看完的东西,话题却依然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如果,我知道一张照片会改变我们所有人命运的话,我是怎么样也不会让他看到的。
我怎么能,让一张照片毁了亦西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