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他两个人点菜落座,彼此座挨着座靠得很近。娄红说:“这两年来我都没看到你,你都做些什么了?”慕凡说:“别提了,除了写几首歪诗外,一事无成。”娄红掰弄着筷子说:“我可是听说了你的名声,成就一定很大的。”慕凡说:“道听途说不足为信,这两年我在城里某家广告策划公司上了一段时间的班,然后又为某企业抄了两个月的文章,挣了一笔小钱借以谋生。除此以外,就是抽大烟,睡大觉,整天无所事事,一副吊儿郎当的无赖相,让周围人都厌烦了我。为此,女朋友跑了,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亲戚们给我翻白眼,以为我是个做叫花子的命,连家里养的一条小黑狗也溜之大吉,嫌我一日三餐没有给它好肉吃。”娄红听了,格格的笑个不停,说:“别逗了,慕凡,你真如你所说的吗?用文人们的话说,你这叫做自嘲。其实暗地里你风光得很呢,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而我的烦恼,也不一定比你的少。”
慕凡说:“你的烦恼是——追你的人太多,让你无从选择了吧。”
娄红拿手打了他的胳膊,说:“你又打趣我。”说着,服务生上齐了菜,两个人就动筷子。东西多得吃不完,慕凡忽然想到那女子,就说:“哎,陈玲,你要一起吃吗?算是我请客啦。”
陈玲走了过来,说:“不必了,我有工作,下次我请你吧。”
慕凡说:“我记住你的话了,神仙居,这名字好雅。是哪一朝代的皇帝给起的?”
陈玲笑了,说:“既是神仙居,就当是神仙们起的好了。”说着,飘然而去,脚下一对耀眼的鞋,在慕凡心里闪烁着光辉。
临到结帐,慕凡就心惊肉跳的,竟看似沉着,不动声色。
“共计一百零八元整。”服务生很利落的说。
慕凡打开钱包,数了一道,却只有一百零三元,还差五块钱。
娄红在衣兜里模索了一阵,也说:“今天忘带钱了。”无奈,只好将就着付帐,慕凡对服务生说:“实在是不够,这样吧,让你们经理过来,我跟他解释。”正说话间,陈玲朝这边走了过来。
服务生说:“这不,我们经理来了。”
慕凡一见是陈玲,心里暗暗叫苦,只为暴露了他的清贫。
陈玲听了服务生说钱不够付,立马从自己身上取出五块钱来交到他手里,服务生朝慕凡微微一笑,下去了。
陈玲对慕凡说:“你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打五折。”
慕凡说:“今天幸逢贵人相助,在下感激涕零。若来生续缘,甘效犬马之劳。”说完,拉着娄红的手说:“还愣着干什么,走呀。”娄红就随慕凡出去。
到了外面,走了好长一截路,回过头来看那神仙居,才发现是一栋四层的小楼,样式颇为气派,在这条街上算是顶好的一家。慕凡就对娄红说:“你和我今天做了一回神仙,感觉好吗?”
娄红说:“我们让人给宰了,四样菜,一份汤,收了一百多,肯定贵了。”慕凡说:“不贵不贵,金钱本是身外物。来去自由嘛,否则,你我都要被它给轧死。钱包空了,人也就轻松了,再没有那么重的负担。”娄红就拽了拽他的手,说:“你尽说些歪道理。什么身外之物,什么来去自由,很让人费解。其实,现今这个世界上,没有前就不自由,到处都办不成事,连生存都成问题。这才是事实,我也劝你该清醒清醒了,好好的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听了娄红的话,卓险些掉下泪来。他忍住了,默默的走着。娄红见他沉寂无声,知道他素来性格刚毅,也就不再劝说,转移了话题,说:“家里开的那间小小的面粉厂效益还算好,一年有五万块钱的净利润。我哥到新加坡打工去了,月薪八千元人民币。一个月能寄回来三千块,他在那边的花销也大”
听她摆家常,慕凡心里就有些欣慰。他替娄红高兴,说:“你有个好好的家庭,有疼你爱你的父母兄长。你会得到幸福的。”
慕凡停住脚,仰视天空,说:“可我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娄红不知道再能说什么,她知道自己无力安抚他。二人走到一处岔道口,是分开的时候了。娄红对慕凡说:“慕凡,你要保重。”慕凡也说:“你也要保重,上帝会保佑你的,上帝也会保佑我。”娄红又说:“记得有空到我家里来找我,或者打我电话。”慕凡说:“我手机停用了,嫌它闹得慌。”娄红说:“那就我打电话给你好了。”声音颤颤的,慕凡笑了,娄红也笑——是呀,没有手机,慕凡也接不到的。
二人终于分开走了,走了一段路,娄红回头大声说:“慕凡,记得来找我。”慕凡只是走着,没有回头。娄红只当他没有听到,气得咬了咬嘴唇,转身朝另一边走去。慕凡其实是听到了,他后来回身去看她的时候,她留给他的,是天边的一抹微红,发着淡淡的光,在他眼睛里不住的闪烁。
慕凡回到家里,沮丧得很,恹恹欲睡。索性钻进被子里不出来,雷也打不动他。他想起从前的娄红和今日的娄红,前者是少女,后者是长大后的少女,于记忆中的对比却是如此鲜明。他知道人总是要变的,因为改变,难免就要失去一些东西。而失去的,后来才知道是最最珍贵的那部分。这样想着,他心里就有预感:匆匆的会面之后,也许就是永别。他又将失去一个红尘中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