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的正月里,皇上就要南巡,这回是留太子监国,索相辅助,跟从的仍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我听到消息后,使劲回忆以前看过的清史稿,总觉得这年朝中会发生件大事,猛然间,我明白过来,今年索额图妄图谋逆,扶太子上位,事情败露后遭到圈禁。
不过既然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不在京城,想来这件混账事也不会和他俩惹上什么关系,其余阿哥们平日里都和太子爷关系疏远,想必也没啥牵扯。
终还是放心不下十四,想着稍微提醒一下也好,便往十四阿哥的院子去。
十四的院子贴着十三的,不过转个弯就到了,小西见到我,一脸堆着笑,“婉儿姑娘怎么今儿得空过来看我们爷呀,我们家爷正练剑呢。”
“那就不要去传了,我也过去欣赏一下你家爷舞剑的英姿。”
走到后院,就听到叮咚悦耳的古筝音律,十四阿哥果然雅人,侧福晋抚筝伴奏,十四则剑走游龙,一套剑法是看的人眼花缭乱,只觉得好。
等他练完收势,我方拍掌叫好。“给十四阿哥,十四福晋请安。”
“婉儿,是你,起吧。”十四朝福晋丢个眼色,福晋朝我笑了一下,抱着筝就回屋了。
“快穿上衣裳,当心着凉,看你这一脑门的汗。”我总当他是孩子,忍不住拿过外衣帮他披上,还掏出手绢递给他,他却不接手绢,只把个脑袋伸过来,说不得,我也只好帮他把汗擦了,又把手绢在热水盆里重新湿了一湿,细细给他擦了一把脸,才住手。
“怎么贴身的丫鬟一个都不见。”我问他,转身去炭炉上拿热水,想帮他倒茶。
“想知道?”他一脸狡猾。
“爱说不说,我不稀罕,这是你府上的事,自然你做主。”我不想和他蛮缠。
他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我便又不忍心了,看来当初我知道拿软话对住他管用,现在他也明白怎么对我,我才会心软。“你说吧,我想知道的。”
“因为我早就吩咐过,只要你来我这里,任谁都别在我眼前出现,否则杖毙。”他话中虽是一片深情,听在我耳中却觉得丝丝凉意。他的爱如此强烈,他的恨也是一样的强烈呀。
我只好自己给自己解围,“累了吧,先喝口茶润润。原来你就是指着我来伺候你呀,我真是好大的面子。”
他接过茶,也拉住我的手腕,顺势往怀里一带。花盆底的鞋本就很难掌握平衡,他这一拉我整个人都倒在他怀中。我太过了解他的脾气,故也不敢挣扎,只是拿眼睛望住他,我目光中的意思他自然看得明白。
他轻声叹气,终还是只好松松地环住我,也没敢再来吻我,“今儿找我,一定有事,说吧。”
“这次留在京中,一切自己小心,尤其是太子和索相那儿,少去凑热闹,知道不?”我靠在他肩膀,认真地说。
“婉儿,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太子和索相来了,平日里你从不关心这些的呀。”
“你答应我,别往太子跟前凑,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这个还给你。”我手里拿着当初十四送我的幸运兽牙。
“好好好,我本来和太子就不是一路人,你若让我去我还不肯呢。这点小事,值得你如此当真。快把这个戴好了,这次南巡可别摘下来,我人不能够去,可我的心,你要收好。”十四什么时候也变成情话高手了,估计是平日里经常和福晋对练的结果吧。
“知道了,我这就戴上。”我趁机摆月兑他的掌控,“我回去了。”
……
果然在南巡半途,康熙突然命令回銮,我估模着是索额图出事了,等回到京城,十三阿哥告诉我的话则证实了此事。因为此事全是索额图一人在挑事,太子爷并不知晓,所以太子虽遭到训斥,却没有受到牵连,索额图被宣布为“天下第一罪人”,拘禁于宗人府,其一众党羽纷纷落网,皇子们倒是一个都没惹上是非。
还有则让我猜想不到的惊人消息,若不是小栓偷着告诉我,十三原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原来去年行刺十三阿哥的刺客是索额图那边派人假冒“反清”人士干的,估计索额图一直观察康熙的心意,见康老爷子日渐青睐这位皇十三子,便瞒着太子私下里想替他解决麻烦,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再过了几日,就听说索额图吞毒自杀了,我一愣,后来见到四阿哥轻松愉悦的表情,我明白了,一定是他使的手段,他说过此仇必报,既是他说过,那他一定就会做到。
我才回到宫内,十四就瞅着空子过来找我。
“婉儿,这几天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好,我们一起去赏花,可好?”我自然知道十四想说什么,便跟着他往花园里僻静的地方走。
“你知道索额图会出事,是不是?”十四转过身子,逼视着我。
我不敢接触他的目光,只好看着一株株怒放的桃花,心虚地回答:“如果我说这是我做梦时中梦到一位大仙说的,你信不?”
“你说,我就信。”十四捏住我的下巴,让我的目光不能逃离,“那位大仙还说什么关于太子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兄弟都喜欢捏人下巴呀,我的下巴都快比范冰冰的都尖了。我把心一横,一字字吐出来,“大仙还说太子会被废。”
“荒唐!索额图出这么大的事,太子都安然无恙,你居然说太子会被废,可见是在瞎说了。”十四的目光里多了些柔和,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他放开了我,“弄痛你了吧。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上回到我院子说的话,我每一个字都记得,我真怕这事和你扯上干系。”
“你每次都弄痛我,我以后再不敢理你了。”我故意转移话题,看来演戏是女人天生的本事,我的眼泪是说来就来。
十四立马慌了手脚,我从未曾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娇弱,“好婉儿,不要哭了,我、我、都是我不好,我给你作揖赔罪,你千万别再哭了。”
见他作揖,我忙避过一旁,“哪敢受十四阿哥的礼,我可没有两个脑袋给你皇阿玛砍。”
“十四弟,你怎么惹到婉儿姑娘了呀?怕是又有新诗可念了。”八阿哥轻摇纸扇,站在不远处,笑望着我们,真正风华无双,后面还跟着九阿哥和十阿哥。
“给三位阿哥请安,三位阿哥吉祥。”因为刚过了十四这关,我的心情超好,笑容自然也就特别浓些。
“你可别这么笑,我瘆得慌。”十阿哥现在看到我是真的怕了。
其实十阿哥倒是个实在人,不象老九一肚皮坏水,如果不是彼此阵营相左的话,我说不定更愿意和老十做朋友,至少他没有这么多心机和算计。
“谢十阿哥夸奖,婉儿先行告退。”我转身走了,只听见身后老十扯直了嗓子喊,“谁夸她了呀,谁夸她了呀。”
我不禁暗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