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孙国,城外王陵
一身黑袍,罩着玄狐长披肩的军须靡静静站在坟前,任大雪飞扬,不羁的长发垂在脑后,腰上一把长剑,地上扔了两个酒葫芦。
这已经成了他这三年来的生活的主要内容,从春去到秋来,从盛夏到寒冬,他想尽一切办法,却都无法召来她的魂魄,她就这般恨他吗?
“滚开——”军须靡一扬手,将翁归靡甩了个趔趄,继续开始挖土。
“王兄,王嫂已经安眠于地下,你不要再去惊扰她了!”翁归靡再次上前,将军须靡拉扯开。
…………………………………………雨归来…………………………
三人骑着马分三个方向追出很远,可是问遍了也没问出结果,只是守城的人说见到一队人马向东去了,派人追了,却迟迟不见回报。
两天之后,军须靡已恢复正常,翁归靡正迟疑着该不该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这时呼莫抖落身上的雪,来到殿外,高声道:“王上,肥王殿下,呼莫求见。”
他幽然的看着军须靡,发现他果然瘦多了,脸色十分难看,虽然依然散发着暴戾的帝王之气,可是却更让人心痛。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耳边响起长安巷内的彻夜琵琶声,该不该赌一把?还有法师说的那句话——
他要不要派人去长安调查清楚?可是如果真的活着,王嫂会不会因此重新陷入痛苦之中?因为王兄的爱就像大火一样,他会让周围的人全部陪他燃烧,如果再生波澜,只怕会玉石俱焚……
伊人殿内,寝宫之中,太医神色难看的从床榻边站起身来,恭敬的对肥王道:“王上郁结已久,肝失疏泄,气机郁结,则情志抑郁;久郁不解,失其柔顺舒畅之性,故急躁易怒。气郁生痰,痰随气升,气病及血,气滞血瘀,冲任不调,如若发展下去,会大伤身体!”
军须靡伸出手道:“不妨,拿来我看。”
军须靡倚靠在大殿之上,手支着额头,浓眉蹙起,淡淡的说:“宣。”
军须靡只觉得天晕地旋,仿佛看到细君的脸,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军须靡点点头,朗声道:“我随你一同去追!”
军须靡看都不看,冷声道:“你要你自拿去,本王只要她——”说完转过身,突然气血翻涌,头一阵晕眩。
军须靡眼眸一暗,展开那块帕子,眼底微微红了:“这块帕子,自从君儿走后,我哪里也没有寻到,到底是谁把它送来?”
军须靡站在城外的土丘上,马踢踏着大雪,他紧捏着那块帕子,上面是细君写的“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还有他写的“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可是为什么她的身子那么冰冷,她的鼻息全无?
可是如果王嫂还活着呢?
呼莫呈了上去,军须靡随意的撕开封条,里面一块帕子突然掉了出来,军须靡看清楚上面的字时,脸色突然变了,腾地站起身来,厉声道:“那人何在?”不等呼莫回答,猛地跑了出去,翁归靡和呼莫也紧追出去,但见殿外一片白茫茫,早已不见了来人身影。
呼莫径直来到殿前跪倒,将手中的一个密封袋呈上:“王上,外面有一个人送来这个,说一定要亲手交到王上手中。”
呼莫道:“王上,我这就派人去追!”
大雪压在她的坟头,当时下葬的太过仓促,军须靡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三年前的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她的脸苍白如雪,紧闭的双眸、卷翘的睫毛,分明就是睡着了!
如果发展下去,恐怕——王兄身体也受不住了!
如果王嫂真的死了,那么开馆就会惊扰她的亡魂。
昨夜梦中突然梦到她流泪的脸,难道是她在地下没有安眠?
眼看着坟上的雪已经被扒掉大半,已经露出了土,翁归靡猛地跑过去:“王兄,住手!”
积郁已久的他,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不禁有些摇晃,酒意升腾,他猛地一拍墓碑上的雪,突然墓碑居然裂开,化成数片瘫在地上,军须靡心中大骇:“君儿——君儿——”
翁归靡担忧的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军须靡,颓然的挥挥手:“去配药去吧。”
翁归靡有些诧异,低声道:“其中不会有诈吧?”
翁归靡看着突然变得活力十足的军须靡,也追了出去。
联们保我能联我。翁归靡缓缓的走过来,看着军须靡在雪中大喊出声,雪纷纷落下,可是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骇人,眼看着军须靡摇晃了两下,突然身子一软,半跪在坟前,开始用手扒开坟前的雪:“本王一定要亲眼再看看,本王不信——”
翁归靡见状不好,上前一步,扶起军须靡,看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立刻疾呼道:“快——呼莫,牵马来!传太医——”
翁归靡诧异道:“王兄,到底上面写了什么?”
解忧心一颤,水眸望向翁归靡,一如得知当初他用匈奴语说她是公主的时候,一种深沉的痛意袭上心头,但是三年的冷宫独守,让她已经变得波澜不惊,只是垂下了眼眸,掩住了心底的隐痛。
这时众人也纷纷到了坟前,翁归靡突然指着解忧道:“你要王嫂,你可以去找她,你要折磨要宠爱,你都冲着她去,她才是那个人!”
这该如何是好?
远远走过来的呼莫、碧珠还有领着的呼翰达,以及一脸落寞的解忧和冯嫽、海诺还有一些乌孙贵族女子,都被军须靡疯狂的举动震住。
难道他看错了?可是当场那么多人,都见证了那一幕,他该如何欺骗自己!
他总以为,她书写那段话的时候,定然心中还有他的一个小小角落,因为当初为了他写的帕子,她居然会和奇雅争执起来,那是不是代表她至少喜欢这段话?
想起了带回这段佛经的那次楼兰之旅,想到了她穿着楼兰紧身服时的美艳,还有在温泉中只有他看到的自然媚态……
当初他写这段话,只看到了前半句,以为他们终于可以新相知,谁知道竟然一语成谶,竟然生生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