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抓了抓脑门儿,一脸莫名:“讲什么故事啊?——不是在讨论良策吗?”
潘肃捅了捅李忠:“你闭嘴!”
仪夏微微一笑:“这个故事,就叫做……‘四面楚歌’……”
“四面楚歌?!”
众人互视一眼,一同将目光转向了仪夏!
……
七月五日,蓝县响彻四野的北歌,凄婉悲凉,整整一夜!
后史书记载:七月五日,北歌一夜,蓝县城内哭声不断。次日,敌军形容颓废,弃甲曳兵,水裔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蓝县,解紫湘之危……
六日。
战场上,狂风卷起漫漫黄沙,迷蒙了人的眼睛,撕扯得战旗“咧咧”作响。
血,顺着惨白的寒刃,缓缓滑下,积聚在锋利的剑尖上,跌落……
水裔城、玉殷尘、仪夏并排坐在马上,身后是早已疲惫了的大军,泱泱二十多万,时光荏苒,这些个日日夜夜,已经入一场噩梦,随着梦醒消散;这漫天的血和尸,都掩埋在,瓢泼而下的大雨之中……
号角吹响,凯旋鼓齐鸣!
男子温柔的望着女子,宽大的手包纳着她早已不再细腻的小手,缓缓高举过头,悦耳低沉的声音却不失威严的力道:“行进——!”
“大军行进——!”
“大军行进……”
“大军……”
“……”
军令传了下去,二十万大军欢呼声震耳欲聋。
女子紧了紧缰绳,俯下脸儿,凑到身下这匹全身枣红的马儿耳畔:“血闪,我们回家了……”
马儿低低嘶鸣一声,似呜咽般,迈着坚稳的步子,驮着主人,渐渐行走在忙忙戈壁之间……
狂风歇下了,天色昏黑如夜,大雨骤至,好似倾盆腾江般淹没了天地间的一切……
风华盛夏,御园争春,一池菡萏花清素。
君影莞尔一笑,竟也有君王犀利光芒下的云淡风轻。
吹玉箫,只为伊人……
如歌儿所言,既然在劫难逃,也不必再多费心神,不如珍惜眼前的美好时光,也得一两点儿值得怀念的往昔……
水裔大军班师回朝之日,永世二十七世,拟诏退位。
那一园繁茂满江山。
青衫俊容,执着心爱女子的手,他看着昔日的一切,温和的笑意只对她绽放。
“歌儿,我还记得,你很是会跳舞,生人作死别,不为我舞一段?”
听歌儿亦温婉笑望着他:“女为悦己者容,听歌儿当更衣换装,为君献舞。”
俏面羞涩如醉。
君影修长的指尖轻触她的温腮,轻笑:“已失尽满园春色,再更衣换装,难不成真要羞煞死这一园繁华似锦?”
她便轻扣他的手掌,滑步如灵燕轻巧,广袖飞扬处,飞花漫天,血红空灵!
奔如驹,跃如蝶,舒臂若腾飞之蛟凤,转动处如鸾鸟之长飞,青丝飘扬,纱衣如花,尽情绽放在姹紫嫣红之间,夺尽风姿!
翩然旋转之间,好似回雪之轻盈,斜曳裙裾散落如云雾袅袅,随着落英的起落。
忽长袖挥袂,玉坠叮咚,环佩璀璨,回眸一笑间,嫣然娥眉淡含情,万千芳华尽失色……
朗朗男子,轻奏玉箫,笑意荡漾迷人……
早已残败枯萎桃花,漫漫飞散如雨,似乎也有了生命力,随着一双人儿萦绕飞舞,争尽风华不抵佳人倾城,纠缠与那一抹血红,惊叹绝世……
花片片,萧悠扬,风动舞飞扬,绝世而独立!
有若一夜长梦,水裔家的十一小姐,借助灵笛之力,驱卫夫西羌,平内乱。国师陆子祁,设天坛,宣天命,水裔家十一小姐,命定江山之主……
泱泱紫湘,受足了凌辱后,终于又回归平静……
君影一身金线绣龙袍,气质就是这时,也是不容低视。
“冥儿,好久不见。”
依旧如初见俊逸月兑俗的笑容。
恍若又回到从前,她却是……带着身心俱伤,回到这桃城,这笔账,该当如何清理,她淡淡苦笑。
“那夜我曾说过,若你敢杀林翼,我水裔容冥,必颠覆你紫湘万里疆域……我终究是回来了,你,可有一分后悔?”
剑在手,却犹豫着让她提不起来,握不紧。
仪夏扬面微笑,那道惨白伤疤掩不住风华绝代。
他朗然如松,微微一笑,沉沉的声音道出两个字:“不悔。”
她明澈的杏眸顿时射出清冷的光泽,长剑一点一点抬起,指定那人:“当日,你送林翼当胸一箭,今日,我水裔容冥还你一剑,从此两清,决不食言!”
他亦疼惜对她一笑:“你那样怕血……呵,大哥还记得呢……”
她却笑得泪朦胧眸子,伤了这仲夏的日头:“我,见过了林翼的血,见过了孩子的血,见过海瑞的血……见过,北郡万万千千的尸体血海……你认为,我还会怕血吗?”
声音里忽就注满了恨意:“这些都是你们欠我的,我当时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向你索回——!
喊声一波一波的回荡在御花园湛蓝的天空下,如……决绝的利剑,斩断了往昔种种……
清寒的剑光反射上君影云逸的眸子……
艳丽的鲜红,划下刺目腥色落下,一滴一滴如最妖娆魅惑的暗红牡丹……
君影惨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望着她的目光,涌满心疼与怜惜:“冥儿……你究竟……知道……不知道,心脏,在哪里?”
粗重的喘息,轻轻一问,问得她神形俱震!
泪,滴滴砸落君影胸前,她颤抖着声音:“……你明明说过……你说……你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除了你!”
只一句,她握在剑上的手猝然松开,连连后退数步,泪“扑扑”而下,不……不可能,不可能!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心脏在哪里………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