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妃感受到她的泪水弄湿了自己的袖口,冰冷的泪珠流在手背上,她不由得抖了一下。莹嫔本能地抬头望着她,不争气的泪水如水柱般流向下巴,凝固在下巴边上不再滴答。嫣红等人彻底慌了神,一边扶起这个小丫头,一边安慰惊呆的康妃。
“堂姐!”她还在缠着她,堂堂莹嫔华服加身,头上的珠环翠绕全是衬托,摇摇晃晃的声音叮当乱响,搅得她心神不宁。康妃的脑海一片杂音,时而出现两次流产时的哭喊,时而出现父亲的冷言冷语。
“一定要保住他的宠爱!”他不像个父亲,当年根本就是在说教,没有宽慰没有给她喂药,而是面对身心俱伤的女儿,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从今以后要多加小心,稍微走错一步,你就完了!我们就会失势!”
“堂姐,我们怎么办啊?”从心痛的回忆中解月兑出来,她的耳边响起沁儿的哭声,她没有不耐烦的驱逐和指责,微微低头望着她的面容:“我们不怎么办!先观察一下雅嫔吧!如果她借机桀骜不驯,本宫一定有法子治她!”
莹嫔真正的担心还是宠幸问题。同样是新进宫的妃子,新鲜劲儿还没过就被冷在一边,将来有了其他新人,她还有活路吗?正如她声泪俱下的控诉,既然不碰她就不要选她,进宫之后的日子愁云惨雾,她不知道还能有几天日子!
“你不要那么灰心!”康妃捧着她的脸,为她宽心地嘱咐着:“我的妹妹那么漂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柳叶弯眉惊为天人!只要皇上与你有了夫妻之实,我就不信他能永远对你不冷不热!“捧着她的脸活像在端详物件,看得莹嫔全身发冷。
刚刚试图开口要她放下自己,却被一口拒绝,反而更加用力地扳着她的脸,不顾粉颊上的白粉和胭脂被汗水凝固,被她的手抹得到处都是。猛然放开她的时候,莹嫔的脸像个猪肘子,红一片黄一片白一片,四不像的成了酱油铺子!
“咱们怎么办呢?堂姐,那个女人有喜了,简直是向咱们宣战!”莹嫔还是太女敕了,她不明白姐姐的心思,也不懂后宫的生存法则。事实上,康妃作为一个失落的女人,比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我说了,等等再说!”落寞的康妃一个翻身,背对着她盖好被子,尽力闭上双眼不去想什么,耳边依旧响着她的抱怨:“姐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别忘了徐家的前途,别忘了丞相的嘱托啊!”
她猛地捂住耳朵,咬着牙告诉她:“你快走吧!姐姐自有分寸!”
不料她还在大呼小叫,嫣红实在看不过去,连哄带劝地求她离开依旧无果,只好与众人将她搀扶出去。临到门口她的喊声不绝,仿佛怕她抛弃自己。
“姐姐,她有喜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拖到门口她还在闹腾,声音鬼叫似的,躲在小角落里的轻雾心如刀割,为康妃的今后忧心忡忡。
“叫她闭嘴!”康妃一个翻身又起来了,狠劲地捶打着床帮,兰花指指着门外叫道:“后宫处处都是陷阱,她不三缄其口反而胡说八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外面的傻瓜妹妹还在叫唤,急得她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隐约听到嫣红劝她小声点儿,一颗心才算放在了肚子里。蒙头的康妃感觉周围黑隆隆地透不过气,头脑昏昏沉沉地四肢酸疼,她知道只要探出头就能呼吸顺畅,但她宁可蒙住自己。多么希望永远隔离于尔虞我诈的世界!
“娘娘,娘娘!她走了!”嫣红走到床前十分诧异,轻手轻脚地试图趴开被子,低声玩笑般地求她:“娘娘!莹嫔娘娘已经三缄其口了,她说绝不会祸从口出,再自作聪明给您惹麻烦了!您就探出头来吧!”见她没有动静,只好再次上手:“闷在里面透不过气的,娘娘!”
“透不过气就透不过吧!反正本宫也是个被遗忘的女人!”听到闷声闷气的一句话,声音带着哭腔,想必被子里已经泪流满面,嫣红想劝业劝不住,不敢硬生生地趴开被子,也不敢说任何重话,就这样僵持了好久。
“好个莹嫔!”勤政殿里灯火辉煌,皇帝秉烛夜读地看着书,眼睛不离书本地淡淡一笑,嘴角的弧线有些阴森:“她以为她是谁?不是朕要立她为妃,而是她家上赶着攀亲,姐姐生不出儿子就送来妹妹!朕佩服徐丞相,家中养出那么个活宝来!”
盯梢的小太监继续汇报,绘声绘色地如实说了一遍,在这样一个厉害的皇帝面前,他向来不敢不说清楚情况,也不敢随意添油加醋。凭他对女人们的了解,基本上能判断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姜总管的脸色忽明忽暗,忐忑不安地瞟着手下人,又斜眼看看手不释卷的皇帝主子,想到雅嫔怀孕大翻身固然欢喜,也不由得担忧有人暗下毒手。可出于对他心气儿的不易揣摩,始终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小太监退下后,仁庆还是端着书本看个没完,问到对后宫各处的看法时,老姜难以置信地愣在一边,张大嘴巴惶恐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皇帝稍稍斜眼看他一眼,他立刻回过神来认真奏对。
案台前的灯笼有点发暗,妖孽男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犹如传达给他大脑的信号,老姜本能地行礼憨笑,然后命人把新蜡烛端来。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眼看他换好了,仁庆的脸色一变,露出奇怪的笑容,虽然有书本挡住半张脸,深不可测的眼睛依旧灵光,老姜还要如履薄冰地评论着。
“老奴不敢妄议各位娘娘!”弯着腰先笑一个,见他略有顾忌,妖孽男赶紧换个口气,放下书本伸个懒腰:“有什么不敢妄议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