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就傻了,从来都知道,老师是从来不会欺骗学生的,如果老师都这么说,那么就一定真的了.
他们都说我爸爸妈妈死了,可见他们是真的死了,是真的死了,这时,我才知道抱着肖三叔的脖子说,‘带我回家,带我回家,我要我的爸爸妈妈。’
肖三叔驮着我回到家里,家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一些我根本不认识的人,面无表情的走来走去,肖三叔拔开那些人,让我进去,我看到两个面容模糊的人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
我问肖三叔,我爸爸妈妈呢?
周围已经有几个人泣不成声,哽咽难止,没有人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究竟去了哪里。
我又问肖三叔,我的爸爸妈妈呢?
肖三叔忽然抑止不住眼里的泪水,转身就走了,我看到了那两具尸体那边的叔叔,跪在那里,正在给其中的一具尸体擦洗,表情哀伤的说:“哥,嫂,你们放心吧,歆歆我会照顾好她的,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拿”
我一直不哭,我一直站在那里,仿佛自己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而我的爸爸妈妈,只不过是到地里干活还没有回家而已。
旁边的老婆婆将我拽过去,然后让我跪下来,说,‘给爸妈磕个头吧。’
爸爸妈妈的脸,在叔叔的擦洗之下,渐渐的露了出来,我这才尖叫,我不哭,一直尖叫,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天渐渐黑了下来,爸爸妈妈的尸体终于被一辆大大的卡车拉走了,我不让他们把我的爸爸妈妈拉走,一直拽着卡车尾箱后面的拉手,我一直不肯松手,很多人来劝我,我说我要我的爸爸妈妈,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他们去哪我也去哪。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他们是要将我的爸爸妈妈拉到火葬场去,一直不肯放手,六岁的孩子,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就是为了不让爸爸妈妈离开自己的视线,那个劝我的婆婆说,‘孩子,让爸爸妈妈好好的上路吧,’他们都来掰我的手,可是我的手却像长在那个拉柄上一样。
最后,叔叔命人让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下来,我无能为力,张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说,‘孩子不是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吗?’
旁边所有的人都流下眼泪来荇。
最后,爸爸妈妈还是被他们拉走了。
我一直没有哭,直到那辆大卡车彻底的消失在村口,我才不可抑止的哭出声来,我以为我会哭死过去,我以为我哭死过去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可以看见爸爸妈妈,可是我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一个安静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我的爸爸妈妈。
山体滑坡,夺走了我的父母。”
她静静的叙述着很多年前的事,一直很平静,而白净的脸上分明流着两行清泪,脸上的失落与哀伤一览无余。
他心里就那样一抽,忽然紧握着她的那双早已冰凉的手,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着她有一天会自己说出自己愿意说出来的事,关于她最悲苦绝望的童年。她终于是向他敞开心扉了,她终于让他看到她最最难堪的曾经。
她抹了抹眼泪,轻轻的笑了笑,“我没事的,都过去了。”
可是这样一席话,终是没有办法从他的心里过去,吃完午饭,照着前一晚的约定,去河边钓鱼,而她只是搬着一把简易小凳子拢着衣服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湖面。背景是枯黄的草、萎谢的藤蔓,以及凋落的山林,淡黄的阳光铺洒下来,像一副色彩凋敝的水彩画。
冬日的午风,轻轻的拂着湖面,把水底一轮晕黄的太阳,打散成一池的碎金子,在湖面上跳跃,波光凌凌的甚是灼眼。
霍以铉微眯着眼睛,就那样远远的打量她,可她却是浑然未觉,仿佛是自得其乐,时而沉静得如雕塑,时而左顾右盼着,不知在寻着什么,根本不像上午时分,那个淡淡伤感而语气哀愁的女人。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来承载人生中的那些变故与挫折?
他坐在那里蹙着眉,一脸的冥思苦想,言国栋忽然小声的叫他:“以铉,快点,快点,上勾了。”将他一下子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冬天的鱼本来就不容易上勾,霍以铉也并不擅长钓鱼,偶然运气好,钓到一条,自然会喜滋滋的叫欢,言语歆也会兴冲冲的跑过来,看到在鱼秆上跳来跳去的鱼,像孩子似的说:“我来拿,我来拿。”
他也不作声,将鱼竿伸到她面前去,鱼却吊在那里乱摆一气,将水全部溅到她脸上去了,她“哎哟”大叫,一边擦脸一边笑着嚷:“这鱼还真调皮。”
“你被吊起来试试看,说不定比它跳得还欢。”他笑嘻嘻的答。
她只顾着去捉鱼,也不还嘴,脸上却是孩子气的认真,直到把鱼安然的放到桶里才如释重负似的喘了一口大气,也并不离开,而是围着桶看着鱼在半桶水里游来游去,嘴角始终噙着笑。
在湖边坐到将近傍晚时分,桶里也不过才三五条鱼,虽然少,但是出来钓鱼的三个人,脸上还是心满意足。
晚上吃全鱼宴,蒸炸煮炖各种烹饪方式齐齐上演,这让从没感受过农家小院的别致与另类宴席的霍以铉多多少少都有点难掩的兴奋之情,提议喝点酒助兴。
言国栋大概也是高兴坏了,很难得这位有钱家的姑爷竟也是这样不拘小节,难免的又让人觉得亲近了几分,忙命言展图拿了一瓶乡下烧酒过来,然后一人斟了一大杯,霍以铉沿着杯子嗅了一嗅,真正觉得陈香四溢,小小的灌了一口,竟是又辣又苦。
他虽然具备上流社会大家庭的公子脾气,但也懂得在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该保持应有的风度,喉咙虽然像着了火似的,但眉也只是淡淡的皱着,凌厉的看了一眼言语歆,然后才笑着说:“酒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