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段易长细读了几遍,颇为感触,道:“父皇心胸广阔,目及古今,这句偈语写得既有山之壮阔,又有水之流畅,意寓深撼人心,儿臣必定铭记!”
皇上看了看纸上之字沉默不语,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可转瞬即逝,又换上了平静如常的神色,道:“这是沐妃生前常念的佛语。”
段易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自己从小勤勉刻苦,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都达不到父皇的要求。他本认为父皇的严厉是为他好,于是每一次责备之后,他只会更努力,他不断告诉自己,下一次,父皇一定会赞许他的。可他九岁之时,父皇最宠爱的沐妃生下七皇子真鸣,真鸣一出生,父皇就给了他最好的一切,最好的赏赐,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教导,还有段易长心里最在意的,最多的父爱……
从那以后,段易长明白了,父皇对七弟,才是父亲对儿子,对他,只是皇上对皇子。随着七弟渐渐长大,父皇对七弟的宠爱只增不减,不论他做出了什么样的成绩,都比不上七弟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很多时候,他需要机关算尽才能达到的目的,但七弟,只需要在父皇面前说一番话。
而此刻,他再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失去的一切,七弟,总有一天他要在七弟那里都夺回来!
今天是白露。“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候鸟已经开始南飞,早晨起来推开窗,看见窗外的草木上披着重重露珠,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不知不觉中,我在大理已经度过半载时光,可我的刑期还未知的漫长。
我拿了一件大红披风出来,这是清清一个月前替我缝制的,说正好天快要凉了,可以给我御寒。闷在房间也无所事事,我把披风披上,身体渐渐暖和,于是独自走去花园想要散散步。
园中花卉甚多,淡雅者若菊花,清秀者若桂花,又有早开的山茶花在满园秋色中独具风韵。忽然听到有人抚琴,于是加快了脚步,躲身在一颗千丈高树后面,向着琴声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只见一个雍容闲雅的男子,一身白衣,超然月兑俗,琴声如流水般从他指缝中流出,听者如三月春风拂过耳畔,又如山涧清泉沁人心脾。他身旁的秋菊、桂花、山茶都成了他的衬托,他像是一个仙人,而我只是偶然有幸得见他的俊逸风采。
此人正是段易长。这是我到了大理之后第一次见到他,我感觉心里五味杂陈,一会儿是苦多,一会儿是涩多。
他察觉到了我的窥视,停止了抚琴,看向我藏身的地方。我想了想,大方地走了出去,走到他面前,向他行了个礼。
我低着身子,眼睛丝毫不敢看他,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对他道:“小女子无意冒犯公子,只是被琴声感染,不想打断它,所以才躲在树后听琴。”
他也和我一样,佯作不识,抬了抬手让我起身,道:“姑娘无过,是我打扰了姑娘清静。”
我咬了咬唇,心里问,自己为何要这样怕见他?见到他,居然连看都不敢看。我把心一横,抬起头来正视他的脸,他的表情不见起伏,直视我的眼睛。
正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似乎来者心情悠然。那人说道:“皇兄莫怪,这是弟弟小妾的朋友,来大理之后就住在府上,也不认识皇兄,只当是府里的人在弹琴罢。”
此刻我的目光仍放在段易长脸上,只见他温和地笑了笑,也不管我还盯着他,绕过我,走到我身后,对那来人说道:“三弟、六弟他们都到了吗?”
我转身过去,来人正是这府邸的主人,四皇子段一佑。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袍,气度优雅,神采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