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洛洛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望着锦帐,没有人知道,她的心犹如被千万匹马同时拉向不同的方向撕裂般疼痛着,而她,只能无声隐忍着。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门口传来独孤宇冷冽的声音,因为挤在门口的人太多,他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
柳如烟有些慌乱的站起来,心里纳闷,他不是去看皇上的病情了?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看着独孤宇沉着一张脸向屋子里走来,艳梅连忙躲在柳如烟的身后,身体忍不住的擅抖。
“王爷!你回来了,刚才姐妹们听说王妃醒来,所以相约一起来探望着王妃,看看有什么需要姐妹们的地方,好尽自己一点绵力。”说着柳如烟面色悲伤,带着哭声的道:“王爷,自从王妃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后,就一直望着床帐,眼睛一眨也不眨,无论说什么话,她都是不坑不响,连东西也不吃一点,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就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倒下来啊。”说完还顺势用手帕拭着眼角。
花歌心里冷哼道:“恶毒的女人,可真是会演戏,而且,演的那么逼真,就连自己都差点入戏了。”
望着床上那没有一丝生气,面色如纸一般苍白的杜洛洛,独孤宇的眼底闪过一丝疼痛,她一定很恨自己吧!
看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花歌,问道:“你家主子已经醒了,你不在旁边伺候着,跪在这里做什么?”
花歌将头低得更深强打起精神道:“奴婢侍候不好王妃,连一碗粥都打散了,柳夫人让奴婢跪在这里领罚。”在这种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如烟就像一块牛皮糖,得罪她,可能会阻碍她们离开王府的计较。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而断了后路。
独孤宇看了一眼地上四处都是散落的残粥冷冷的道:“连侍候王妃喝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确实该罚。”
“是,奴婢心甘情愿罚跪,以后会更加小心侍候王妃,不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花歌忍痛道
独孤宇看着花歌摇摇欲晃的身体,想起以前杜洛洛待她如亲姐妹一般,一定不希望她受罚,便淡淡的道:“好好侍候你家王妃,她想要吃什么就给她做什么。”然后对身边的女人厉声道:“都给本王回去,以后没有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许踏进这里一步。”
一行人鱼跃着出去后,柳如烟走到独孤宇身边温柔的道:“王爷,王妃刚刚清醒,又经历过那么大的打击,现在一定想清静一下,而且,这些日子王爷终日因锁事烦忧,现在又遇皇上病重,终日奔波劳苦,不如,王爷去妾身那里,让妾身为王爷泡上一杯宁神茶,捏捏背,可好?”
独孤宇看了一看躺在床上自始自终都没有动一下的杜洛洛,想着她现在一定不愿意见自己,便轻轻点了点头,向屋外走去。
背后,柳如烟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扬长而去。
待确定所有的人都离开后,杜洛洛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踩着一地的狼藉扑到花歌身边,眼睛像断线的珠子滴落。
嘴巴张着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眼神里满是抱歉和心疼。
花歌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强撑着笑道:“放心,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说不疼,那是假的,脸上的疼不说,就是膝盖处也足够疼得让她晕死过去。
可是,在这种杜洛洛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绝对不能倒下,她说过,她要替独孤轩守护杜洛洛,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倒下。
杜洛洛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因为用力,花歌膝盖一用力,那青瓷片刺进膝盖处更深了,疼得她忍不住‘啊’一声。
一低头,看到花歌裙子上的血,杜洛洛连忙拉起她,赦然发现一块沾满鲜血的破瓷片。
心疼的杜洛洛一忙往自己脸上扇了几个巴掌,花歌紧紧拉她的手,“别这样,你别这样,看到你这样痛苦,我只会更痛苦知道吗?”
杜洛洛停止了哭泣,将花歌扶到凳子上坐好,找来止痛药和止血药替花歌敷上,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一言不发,却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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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夜里,回忆如毒药一般漫上心头,想起第一次见到独孤轩,他那轻狂无礼的笑,想起再次见面,她被独孤宇打得浑身是伤,狼狈的躺在他的怀里,那一刻,她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无情之人,却有一颗如此温暖的胸膛。
之后,便是无数次他对自己无可奈何的笑,或者,他开怀大笑时的爽朗笑容,亦或,面对自己生气时,他那种若有若无担心的疼痛眼神、
他无条件的在她面前扮演小丑,只为了能够逗她开心!
一切的一切,如浮沫一样,从隐藏的心底慢慢膨胀,然后,迸出心房。
这发现,他们之间,原来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才发现,他们之间,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一起疯,一起笑,一起大吃大喝,无拘无束过。
才发现,自己对于他的一言一笑,都是那么的了如指掌。
只是,自己对于他所做的一切付出,都理所当然的接受,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的自私。
自私到,到他做下为自己去死的决心,自己为了保护自己,没有留下一丝温暖给她。
想到独孤轩的死,她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泪水,就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
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杜洛洛拼命想让自己停止哭泣,却怎么也止不住那决堤的泪,只好闭着眼睛装睡。
温热的泪水滴到独孤宇的手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锥心之痛。
从独孤轩以生命起誓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他与杜洛洛之间的距离拉向遥无边际的地方。
他知道,杜洛洛已经不再完全属于他。
即使睡觉了也止不泪水,她一定是想起了独孤轩,或者是孩子了吧!
所以才会这样无法控制的,即使在睡梦中,也还是哭泣着……
他的手轻轻的在她脸上抚模,心里疼痛难忍,可是造成现在这一切后果的,是他自己,他又能去怪谁呢?
再次感觉到他的抚模,杜洛洛不再有以前的心跳加快的感觉,而是难以抑制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
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射向自己,独孤宇低头看到杜洛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正直直的望着自己。
他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声音嘶哑的道:“你,醒了。”
回应他的是杜洛洛冷若冰霜的脸。
独孤宇努力掩饰自己心中的那抹不安,这样不言不语的她实在是太陌生了,他多么希望她和从前那样,在他面前大吵大闹,把整个王府闹得不得安宁。
可是,她没有,她依旧静静的躺在那里,目光里没有别的情感,只有冷冷的恨意。
“要,要喝水吗?”他转移话题小声的问
杜洛洛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现在,杜洛洛突然有些感激上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一开始得知自己不能开口说话,她很绝望,很难受。
这一刻,她却感激于上苍这样的安排,或许,就是为了让她有能力面对他,而不露出软弱的马脚。
眼前的男人,夺走了她最心的孩子,逼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她一定要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血债血偿。
两人的气氛在杜洛洛的沉默越发的紧张起来,独孤宇有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负罪感。
不管杜洛洛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独孤轩的,在独孤轩以决绝宣誓着清白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一个决定。
无论面对多大的流言蜚语,他都会让杜洛洛月复中的孩子平安出生,并且,视若己出。
独孤轩的死告诉他一个道理,真爱一个人,是超出生命以外的。
是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而只求她可以幸福生活的。
和独孤轩相比,他才发觉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只要他是真心爱着杜洛洛,又何必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可是,上天并不作美,他还未来得及告诉她这些想法。
她已经因为悲愤过度,孩子胎死月复中!
“你,好好养身体吧!这两天要安排六弟安葬的事情,会很忙,可能没有办法来看你。”说着起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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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杜洛洛正在沉睡中,被一声低低的声音叫醒,这是她失子之后唯一一天真正睡觉的一次,睁看到花歌站在床前。
打了一个疑惑的手势,花歌了然的笑道:“今天全皇室的人要给六皇子守陵至深凌晨,王爷也不例外,是我们离开王府的最佳时机。”
杜洛洛听到后咧开嘴笑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花歌忙将黄天恩拉到面前道:“还有天恩,他和我们一起走。”
杜洛洛一怔,有些不放心的看着黄天恩,这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的男子,虽然是自己救下来的,但之前经历的事情太多,所以两人真正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他真的可以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