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傲的脸色有一瞬僵硬,他不敢看凌苓的眼睛,因为她说中了他所有的心事。过了半晌,只听头顶上一道叹息,他微微仰首,便见她满脸失望。
他虎躯一震,看着她,突然一把抓过她的手,执拗的说道:“我与卫崇谈下的条件便是,只要将你的孩子交给他,我就可以带你走。现在,我要你跟我走。”
他的表情很是狂傲,动作也极其霸道,她微微挣扎,手腕被拉得很紧。“放开我,我不会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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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场愣然。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主位的太子殿下,眸中死命的隐藏着笑意。就连威赫的皇帝陛下都隐隐勾起唇角,显然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东方荆,南旌交在你手中,就落得如此下场,你说你对得起东方家的列祖列宗吗?”他那张比女人还美艳的脸上哧满不屑,一双黝黑的眸子,竟然与地上的男人出奇的相似。
“为什么?”他手顿了顿,眸带悲伤:“为何你与我不可回到曾经?为何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她近乎咆哮。
“为什么?”眼看越来越多的人都往她们这么看了,凌苓被弄得焦头烂额。
“你……还在等他?”这句话他问出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为何过了五年,那东方荆如此伤她之后,她还是愿意爱他?
“你会这么好?”在她的印象里,所有卑鄙无耻,道貌岸然的词汇都是形容眼前这个男人的。所以,指望黄鼠狼给鸡拜年,真的是天方夜谭。
“你没见着吗?我和阿西这么像,说不定我真的是他的父亲也不定。既然如此,何不把这份关系坐实了不更好?”
“你说什么?”她表情怪异,神色古怪。
“先生,此乃何意?”看着画中的自己,凌苓有一瞬失神。她从来不知自己也有这么美的一刻,这份淡然的气质,她有多久没有了?
“刚出们便遇到绿芙夫人,嚷着就把阿西带走了。”说完还无奈的摊摊手,表示自己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刚才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她突然开口。
“呵。你现在攻入南旌,所作所为不过是个乱臣贼子,就算他日你坐上了南旌皇位,也不过是个利用暴力取胜的不法之人,得不到天下万民的信服,更为你母亲洗月兑不了冤屈。东方家也不会承认你的存在,你的母亲,还是白白牺牲了,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够了?”
“咳咳,我先走了。明日准备一下吧。”说完,放下茶杯,起身当真走人。
“哈哈哈……”被人快揍成柿饼了,东方荆居然还笑得出声:“若是打够了,我们该谈谈条件了。”
“哈哈哈,哈哈哈……”眼见场面已经和谐了,突然间,爽朗的笑声兀然而起。
“哦,寡人想起来了,东方荆不就是那小南旌的君王吗?怎么?他出什么事了吗?”他问都很无辜,却让凌苓感到背脊发凉。
“哦,对了,还有一事,想来跟你说说也无妨……”
“喂,你当心点,我包了很久的。”她斥道,一心查看他的伤口,连个正眼也没赐给他。
“夫人,求你帮我。”绿芙殿内,凌苓不惜双膝跪地,冲着绿芙夫人哀求道。
“姑娘无须谦虚,吕某画人不谈美貌,只谈感觉。而姑娘的感觉,正好对了在下的味了,不知姑娘可愿做在下的模子,让在下画上一幅?”
“是,我在等他,不管他会不会来,不管他知不知道我还在这个世界上,我都想等他。没有顾忌的等他。”若是终身出不了这大经皇宫,她的唯一使命便是等他来找她。等不到就继续等,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画是谁送来的?”他紧握画轴,转头问道。
“看起来还是挺精神的嘛,听说你要找我?什么事?”轻佻的声音让东方荆微微蹙眉。
“等一下……”
“苓儿……”他看着她,急切的想冲过去,不顾伤口的后果的就是血登时再涌出来,浸透白色的纱布。
“苓儿。”他几乎双眼涌泪,这些年的相思之苦,以及这几日的牢狱之苦,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已经全都不重要。如果这些都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那只要结果是值得的,他甘之如饴。
“郎傲,我们……还是朋友吧。”她谨慎的看着他。轻轻的再说了一遍这曾经说过的话。
“阿西呢?”看他孑然一人,她出声问道。
“阿西,不可以这么没规矩。”坐在位置上,凌苓不免斥责道。这孩子不是个怕生的人啊,为何今日倒害羞起来了。
“随便你。”抛下一句,她绕紧内室,恣意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拿了本书,坐在凳子上看起书来。
一国之君怎能可能任他呼呼喝喝:“很抱歉我记不住你的名字了,卫,应该是你母亲的姓氏。你的母亲被姜氏害死,凑巧的是,我的母亲也是。而如今姜氏已死,你报复的人却成了同病相怜的我,这有意义吗?”他的表情一如崇华殿上的冷静自持,在这杂草横生的天牢内,他依旧是那个气度翩翩的一国之君。
一系列的问题让他坐不住了,勉强撑起身子站起来,走到栅栏旁边,冲着外面正喝酒吃肉的狱卒吼道:“我要见卫崇,让他来见我。”
三天的牢狱生活,让这个九五之尊,人中之龙尝尽了苦头,第四天,他要见的人终于出现了。
东方荆冷淡的看着她:“可是她如果不进宫,你也不会出生。我记得,你应该是我的弟弟。”
东方荆只觉得手臂一痛,眼前一花,朦胧之际,他似乎看到什么人正向他跑来,可脑袋越来越重,最后,他实在无力去看仔细那跑来的人是谁。手指情不自禁的探进怀中,指尖紧紧的捏了捏怀里的画像,便晕了过去。
东方荆吃力的睁开眼睛,咬紧牙关,狠狠的瞪着高马上的卫崇,恨道:“卑鄙……小人。”一说话,牵动伤口,肩上的血流的更快了,可却为何是黑色的?
东方荆垂头,正好看见龙案上明黄色捷报上的一行字“大经军势如破竹,带军大将为大经二品武将萧铜,军师为大经宰相卫崇。”
东方荆大怒,敕令京都府尹要是再查不出原因,便要他提头来见。
东方荆怒火中天,此时,有人送了一份礼物进宫。一打开礼物,里面竟是一副画像,画中的人,居然是……她,居然是她。
东方荆恶狠狠瞄了他一眼:“我让人开棺检查过,那棺材里的白骨是个男性。”想到这里他就呕血,要李代桃僵,也找个女人吧,居然用男人糊弄他。
东方荆略略挣月兑开他的钳制,残败后退一步,佝偻着背脊,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扔在地上,轻轻的说:“我可以立下龙嘱,恢复你皇子的身份,给你东方家的爵位。追封你母亲圣德皇太后之名。我也可以永不回朝,不当我的南旌皇帝,放弃这十六年来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只要……你把她还给我。”手指指向地上画像中的女人,目光坚定。
两个小孩子的喧闹惹得所有大人都放下的手边的事,纷纷偏头看来。凌苓见大经皇上脸色越来越不好,连忙冲过去,抱起小阿西,连忙对大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烦请各位不要同小儿计较。”说完,抱着阿西就准备跑。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把抓住她:“为什么?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不要离开我,苓儿,一个五年已经够了,我不想再多承受几次这样的五年。如果你觉得我还不足够你原谅,你说啊,你说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我都可以答应。”
他冷冷的仰头看着他,过了半晌才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冷笑着低下头,脚步却一点一点向后退,直到退出门槛,整个人才转身,急冲冲的跑走。
他吐了口气:“我说放你出殿玩儿,怎么?不愿意?”
他在后面锲而不舍的跟着,踏进房间后,她突然转过头来:“阿西不在,你还进来做什么?你知道我很讨厌你,并且一刻也不想看到你吧?”
他无辜的耸耸肩:“可是,这安乐殿是皇上送给我做入宫行殿的,是我大方拿给你住,你怎么还对我这个房东这么凶?”说完还委屈的垂下眼睑,那比女人还美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倾国红颜悲秋悯月的表情。
他灼灼的盯着她,等她给他个答案。
他看了看地上的画像,笑起来很是美丽:“仅是一副画像罢了,你竟然真的为了这幅画像御驾亲征,我是该说你痴情呢?还是愚笨呢?你就不怕这只是个幌子?”
他眼眸微眯,脑中不经想到了五年前大经来使觐见的画面,凌苓就是那时死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接过小阿西,当真着手为两个小童画了一幅。
他继续说:“我见过你,在小时候。”
他脸色登时铁青,手上的力道变得更大:“谁。他是谁?郎傲?你选择他了?你还爱着他?”
众人又齐齐将目光投向那笑声的发源处,只见一袭青衫,儒雅装扮的吕青扬显然早已站于此处。
众人皆是一愣,只有皇上大人深谙其意,笑得很是古怪。
伤口无碍,血也止住了。凌苓这才抬头看向他,可眸中却一片清冷。
似乎料到了这女人来找他所为何事,他悠然自得,什么话都不说。只等凌苓开口。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时间已经不对了。
准备击向他左眼的拳头顿在了半空中。卫崇冷笑:“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凌苓一愣,仰起头:“皇上……”
凌苓不放弃的继续说:“那请夫人让我见见皇上,让我亲自求他。”
凌苓不认识吕青扬,却见绿芙频频对她点头,虽然疑惑,却也颔首。聪明的脑袋似立刻想到了什么,出言甚为恭敬:“小儿就劳烦先生了。”颔首之间,高贵的气质昭然若揭,虽说今日她特地素颜以待,但凭着吕青扬的专业眼光,还是能看出此女的不同凡响。
凌苓今日身穿一件普通素色衣衫,显得格外低调,倒是给阿西穿戴得甚是隆重,可不想阿西刚入宴会,便小脸一绷,死活嚷着要回去。
凌苓仰头,一双澄清的瞳眸深深的看着她:“夫人应该明白,爱上何人,不是女人自己可以做主的。”
凌苓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有块乌云停在她的头上,随时准备劈雷下雨,将她淋得尸骨无存一般。
凌苓头痛,因为最近卫崇常常带阿西出去玩,所以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传出了不少,而她也的确听过这些传言。但从儿子口中亲自说出,她却还是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凌苓头痛,无措的望向绿芙夫人,绿芙夫人终于从震惊中回神了,只见她匆匆走到儿子身边,安抚着:“太子这是怎么了?平时挺和煦的人怎么遇到阿西就变了?这阿西小你五岁,是你的小弟弟,你怎么能对他这么凶呢?”
凌苓头痛,这孩子今天怎么任性起来了?
凌苓无语的看着他,可眼眸微撇,却当真看到他与阿西的模样的确有几分相似,想到这里她眼眸微眯,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说法是真的?
凌苓有些为难:“可是天色已晚。”
凌苓知道自己无法再拖下去了,重重的磕了个响头,扬声求道:“请皇上仁慈,放过东方荆。”
凌苓脸一白,想来这吕先生还真是随性之人。却只有吕青扬知道,这云兮娟人四个字并不是他所寓意的,而是另有其人。
凌苓轻咬唇瓣,看着他疾奔的身影,默默回身,准备回屋。
别的女人看来他这模样或许会春心荡漾,她凌苓看了却只想吐,想呕血。
南旌东,青瑶城外,卫崇端坐于白马上,看着匍匐在地上,那脸色苍白,垂垂不已的男人一眼,满脸鄙夷。
南旌丰绍十六年七月二十,战事快捷来报,又有三座城池被敌军掠夺,我军节节后退。
南旌丰绍十六年七月初七,战事快捷来报,日前战役上,皇上深受重伤。
南旌丰绍十六年八月初二,战事快捷来报,五座城池再度失守,按目前情况来看,若我军再无法攻破敌军战略,不出一个月,大经军队将杀入京都,兵临城下。
南旌丰绍十六年夏,皇帝东方荆急召鲁王进宫主持大局,自己赫然披挂上阵,御驾亲征。
南旌丰绍十六年,京都,今年的春天很不平静。近五年来,东方荆羽翼渐丰,渐渐的,已将姜阳、静王手中的实权的夺回,并重新分配,分至了他所属意的心月复手上。话句话说,姜阳、静王的实力已经被架空。
卫崇一愣。
卫崇不禁咬牙,他从来不觉得东方荆是个笨蛋,如今可见,他真的不笨。他知道他苦尽这么多年要追求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这区区一个南旌小国,凭着大经的实力,这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这么多年,他求的不过是一份公平,一份光明正大。
卫崇再次绽放一个媚人魂魄的笑颜:“当然。”
卫崇冷笑:“所谓兵不厌诈,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如何斥我?趁着还有些时间,还是快些交代交代遗言吧。哈哈哈。”
卫崇恶劣一笑,当年的一个小玩笑让他脸色顿时变得愉快起来了。“人我是可以让你见,不过她愿不愿意跟你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说完转身离开天牢,而后不过一秒,另一个身影又出现。
卫崇无半分气恼的看着她,向她努了努嘴,只见阿西突然从旁边窜上来,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叫嚣似的转头对娘亲说:“娘,皇宫里的人都说我和卫叔叔长得好像,都说其实卫叔叔就是我亲爹,到底是不是呢?”
卫崇无辜的回望着她:“我什么也不想,只是想娶你。”
卫崇的脸终于彻底白如宣纸了,他颤抖着指尖,怒吼:“闭嘴。”
卫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脑中一些不愿被提及的伤心事再次如画影戏般跃然眼前。
卫崇眼神微眯:“我现在杀了你,夺下南旌,我一样是胜者。”
卫崇轻笑一声,很无所谓的再说一遍:“我说若我出征回来,要娶你。”
卫崇?
却不想阿西一句话不说,只是生气的别过头,那张小脸被怒气惹得红得发光:“这里不是好地方,阿西想回去跟采莲采珠她们玩。”
却听东方荆继续冷静的说:“那日在白马上,你的眼神让我印象深刻,我一直在回忆,我是否见过你,终于让我想到了,我真的见过你,在你六岁那年,在当年的皇后,现在已故的太后姜氏的寝宫内。”
却听那皇上又说:“寡人有一事必须告诉你,这攻打南旌与否对寡人来说根本就如芝麻小事一般微不足道,不过既然卫崇这么喜欢那小国,寡人便顺了他这个意思,赠给他又有何妨。”
却见她摇摇头,表情一成不变的缓缓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若能离开,你好好的回你的南旌,当你的一国之君,这是才是你人生的责任。”
却见阿西愤愤的咬着唇瓣,无比委屈的仰头对娘亲说:“娘,我们回去嘛,回去嘛,回去嘛。”
压抑已久,新年一过,静王便抱病提出返乡治病。姜阳也因出外狩猎而受了重伤。这两大巨头为何一夜之间都出了事故?
又听吕青扬对着绿芙夫人说:“请娘娘恩准让太子殿下作为在下的画模,让在下画上一笔。”
又是一道霹雳闪过凌苓的脑海,她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了眼前的男人半晌,终于诚挚的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悲伤的说:“原来你真的疯了。”
又见吕青扬对着凌苓说:“烦请这位姑娘借出怀中人儿半刻。”
可东方荆不在意,只要能再见到她,他就开心了。他知道她没死,他有预感她不会死,果然,她真的没死。她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开心,有多激动。
同为女人,她能明白凌苓的苦心,也就看着这份同是女人的可怜处,她费尽心思为她安排了一次与皇上的会面。
吕青扬抬眸看了她一眼,笑得有些恶劣:“无意,依旧感觉所致。”
吕青扬笑着走进:“在下想为姑娘画上一幅,不知姑娘可愿?”
因为绿芙夫人因此而得利,所有每年但凡有什么宫中宴会,绿芙夫人必定会召吕青扬进宫共襄盛举,所以这吕青扬倒算是宫中的一位常客了。
城中百姓哗然,百官纷纷觐言,可东方荆力排众议,坚持己见。还发出,挡者,杀无赦的暴令。令官员一致摇头,兴叹南旌大劫将至,大劫将至啊。却只有小猫子公公知道,皇上不顾江山,御驾亲征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大经皇宫,安乐殿内,凌苓看着眼前的男人,瞪着一双清亮的瞳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大经皇帝冷眼看着脚边的女人,浓厚的眉毛挑得高高的。上次与这女人说话,好像是……五年前了吧。
大经皇帝微微一笑:“此话怎讲?东方荆是谁?”
太子殿下却突然发火:“你是何人?本太子与这臭小子说话,何时轮到你出来插嘴?你把他放下,本太子还没说够呢。”
面尚化和荷面和。太子痛苦的看着母亲,闷了半天终于什么都没说,继续转头愤恨的瞪着阿西。
太子诞宴,宫中所有女眷均出席,就连凌苓与阿西也被格外获得恩准出殿光临,这无疑更是昭显了皇上对绿芙夫人的喜爱,已经到了连他国俘虏都可以随意释放的地步了。
太子诞宴,这对皇宫里的人而言甚至比过年还值得人欢欣鼓舞,众所皆知,皇上很爱绿芙夫人,皇上更爱太子殿下,如今他膝下七子,可对绿芙夫人的喜爱却从不减少分毫。这其中不止是多亏绿芙夫人本身的绝美样貌,还要多谢另一个人,那便是当代素有“第一笔人”的著名画师吕青扬。
她不愿与平常女子一样做个昏昏碌碌一生,她想要忠实自己的心,不管多久,都跟着心走,而这条路太辛苦。所以在伤害自己的同时,她也在无尽的伤害着别人。
她低下头,看着他固执的手紧拽着她,突然,低低的,浅浅的声音说道:“错的是我。……我错在,到如今也忘不了他。”
她原本愤怒的目光稍稍一顿,继而转为狐疑:“你说什么?”
她回头一看,只见卫崇正一派轻松的看着自己,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显然刚才什么都听到了。
她愕然:“皇上的意思是……不是大经要攻打南旌,是卫崇?”
她愣了一下,转头一看,竟是刚才的画师吕青扬。心中不免疑惑:“先生还有何事吗?”
她痛苦的掰开他的手指,蹙紧眉头不耐烦睨着他:“没用的,我就快嫁人了。”
她白了他一眼,转身回房。
她的手被他捏得生疼。费力的挣扎着:“你不要再说了,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未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你是你,我是我。你能离开就尽快离开。不要再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江山这种蠢话了,这不是你一个负责任的君王该说的话。”终于挣月兑开了他的钳制,她转身便往外跑。
她瞪着卫崇:“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别说凌苓愣住了,就是旁边的宫女都愣住了。凌苓不知道吕青扬的来历,却在别人的注目中也知他非池中物。想了想,笑着道:“小女子漏姿,怎能得先生妙笔?”
如此顾左右而言他,这皇上断然是不想宽恩的。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姓卫?
安乐殿中亮如白昼,凌苓并没觉得自己在椅子上坐了多久,却已经足够吕青扬完成一幅画了,他满意的看着画中的人儿,朱笔在旁题记:云兮娟人。
小太子一看卫崇那张绝伦的脸庞骨头都酥了一半,当即诺诺的搅搅手指,害羞的点了点头,还不放心的吩咐:“一定要在最末头。”
小太子气得头顶冒烟:“你这臭小子还好意思这么大声,当着本太子的面,你还不下跪请安?”
小太子被大家探寻的目光激得冒火。小脸也越来越红了,转头颤抖着手指指向那害自己昨日出丑人前的罪魁祸首:“你……你……你……你还敢说这么大声,本太子现在就命人毒哑你的嘴,看你以后怎么说……”
小猫子连忙上前:“据守城将士所言,好像是位姓卫的男人。”
小阿西也难得的有骨气:“你是太子就让人锯下我的腿算了,就是腿断了,我也不向你下跪。”
就在她万念俱灰时,皇上充满希望的声音又轻轻响起:“不过念在你与绿芙多年交情之上,寡人倒是可以派人送你去战场,到时候,如何求卫崇,便要看你自己了。”说完,那古怪的笑意越荡越大。看得凌苓心底发毛。
府尹惶恐,更是急不可耐的寻找原因。而正值此时,东境传来噩耗,大经国三日内攻陷南旌三座城池,并有越行越勇的趋势。
当他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了天牢里,手臂上的伤居然被包扎妥当了,那卫崇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他不是巴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吗?
心底的疮疤被人解开,卫崇愤然上前,一把拧起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不要以为当年我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会被姜氏害死,若不是因为你娘,她会这么惨?她就是为你娘顶罪才落得那番下场,她不是宫里的妃嫔,她只是你娘的奴婢,她原本根本不会受到牵连,是你娘害了她。若她不进宫,便不会死。”
忍着没有流泪,她一步一顿的往外走,直到踏出天牢,终于将所有的声音隔绝在了那道硕大厚实的铁门中。
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对这小猫子急道:“立刻挖墓开棺,朕要见到凌苓的遗体何在。”
旁边的宫女立刻凑到凌苓耳边:“凌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您可得答应了。”
旁边的狱卒连忙冲过来锁上牢门,东方荆的声音凄厉的从后面传入她的耳朵:“苓儿,告诉我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得出,我一定做得到,不要走,不要走……”
早知道她对自己的戒心,他径直走到另一张凳子上,也为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当然不可能这么好,只是明日是太子十岁诞辰,宫中会举办宴会,绿芙夫人千求万求,终于求得皇上恩准你和阿西可以出殿赴宴,所以你不用谢我,谢绿芙夫人便可。”
正在百官不解时,接连的三个月里,朝中百官,过半都遭受无妄之灾,或天灾,或**。更让人难以理解的事,受伤的竟大多为武官。京都府尹查了很久,也都一无所获。更甚的,到后来武官竟全部深受其害。
正想着怎么安抚阿西时,绿芙走了过来,一看阿西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先也是疑惑,后想到是不是这大人的世界他太闷了,便蹲子跟他说:“绿芙姨姨介绍一个小哥哥给阿西一起玩好不好?来来来,跟绿芙姨姨来。”说着,牵着阿西的手便往主位走去。
皇上很仁慈的点点头,继而又是古怪一笑:“那区区小国对寡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何以要寡人伤神五年之久?从头到尾都是卫崇执意喜欢,寡人才借兵,借力给他。卫崇与寡人相交多年,这小东西,就算个礼物送给他就是了,所以你要是想救你的夫君,求他会比较有效。”
看来以后要让阿西离这家伙远点了。否则很可能影响将来的。
看着他的背影,凌苓不安好心的想,这会不会是这个奸诈男人的另一个奸计呢?
眼见朝中大局不稳,武将全数受伤,无人带病上阵驱敌。恰逢此时,静王、姜阳竟以治病治伤之名逃离京都,投靠大经敌军。
突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烦请姑娘留步。”
继卫崇向她求婚后的第二天,他当真出征去了,只是事后的第八天,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出征,征的居然是南旌。而南旌的亲率大将居然是东方荆。而更重要的是,听说大经动用了二十万大军,征战南旌的八万大军,其胜负显而易见。
绿芙一愣,想来自己不是也一样吗?庆幸的是皇上待她极好,可若有朝一日皇上也对她如那东方荆对凌苓一般,她还会爱他吗?答案是会。一定会。因为,女人是种专执的动物,一旦爱上了,即便花去一生一世,也不会改变。
绿芙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恨那东方荆,卫崇说,当初你一心想逃离他身边,他还对你下毒,险些害得你月复中胎儿不保,这样的男人,你何苦还如此为他?”
绿芙大喜,吕青扬愿意画她的儿子,真是太大的福气啊。她连忙点头答应。
绿芙夫人也是爱莫能助,只得叹了口气:“凌苓,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一介妇人,怎可能左右朝政。南旌一战是皇上亲命的,所谓君无戏言。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懂。”
而他每次进宫,也都有无数女人会在他面前故意晃荡,搔首弄姿,希望他能画笔一挥,也给她们带来个福气。可十年来,却从未有人如愿。
血,很红,哀声,刺激他的耳膜。
被他灼热的目光吓着了,阿西往母亲的坏里缩了缩,嘴上却不依不饶:“昨日我也不是故意扯下你的裤子让你出丑的,你凶个什么劲?小气鬼。”
见他真不打算理自己,他渡步走来走去半晌,才走到她面前,抽走她的书,在她怨毒以及愤恨的目光下轻轻的说:“明晚要不要出殿去玩玩?”
话说某年某月某日,吕青扬受卫崇之邀参观大经皇宫,路过一间狭小的宫殿,惊鸿一瞥一位清秀佳人而过,当即挥笔一勾,轻易将美人图描于画中,还亲自题记:胜比牡丹,艳过瑰丽,垂于佳亭,可见绿芙。转而还借花献佛赠予皇上。皇上一见画中美人,也是颇为心动,当即搜来此女,并封为绿芙夫人,风头一时无两。
说完便轻松的对上她不屑的目光,仿佛在说“谁要谢你?我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谢你。”
说完,只见小阿西害怕的更往母亲怀中缩得紧了。皇上抚了抚额,转头看向卫崇,卫崇领命上前,运用他那张战无不胜的绝美脸皮,好言好气的对着太子殿下哄到:“殿下,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何必为了旁人而影响兴致呢?要不臣将这臭小子带到宴会的最末头,保证入您的眼,这可好?”
说着,另一个宫女连忙跑到吕青扬面前恭请道:“先生请这边走,奴婢为你带路。”赶鸭子上架,凌苓无奈,只好跟上。
趁着绿芙发愣的功夫,小阿西已经很不情愿的挣开她的手,气呼呼的走过去:“我也不愿意来,是我娘非要带我来的,早知道今天是你的诞宴,我就是饿死也不来吃这顿饭。”
这卫崇到底还记不记得答应过她什么?她答应只要他放走东方荆,她便嫁给他了,现在是打算放一条死尸走吗?
这卫崇居然对一个小孩子放这种电,真是有违伦常啊,有违伦常。顿时,凌苓更鄙视他了。
这句话仿佛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株稻草,他手指松动,她连忙逃月兑,远远的看着他那凄厉的表情,心中纵然觉得很抱歉,但感情的事,本来便是不可勉强的。
这吕青扬为人低调,爱好周游列国,具备了所有文人雅士的特质,这样一个视钱财如粪土,视官职如浮云的文人,却是大经第一宰相卫崇相交多年的挚友。
这声“弟弟”让卫崇彻底愤怒了。只见他霍然将东方荆整个人拎起,一拳击向他的脸,顿时一块淤青出现,他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接连着**相搏的声音频频传来,让身在牢外的凌苓听得浑身发颤。
那他还活着,南旌大军呢?数十万军人还好吗?青瑶城的百姓还好吗?
那吕青扬是皇上的贵客,自然没人敢质疑他的笑声,只见他微微踏步上前,看了小太子一眼,又看了那身在母亲怀中的小阿西一眼,开口说道:“真是匹配,真是匹配啊。”
那宫女立刻又说:“安乐殿中掌上灯不一样灯火通明?姑娘,这感觉的事,过了今天可不见得有明天了。”
那狱卒轻蔑了瞄了他一眼,继续喝酒吃肉。
郎傲不敢置信的倒退两步,指尖有些微颤。
郎傲突然觉得自己很傻,为何他全情的付出却换不了她的转眸,而那个男人,他到底哪里好?他后宫佳丽三千,用情不专。可他宁愿终生不娶,却还是打动不了她。
酒过三旬,凌苓看了看天色,打算的带阿西回去了。向绿芙夫人告了辞,便牵着阿西的手,在宫女的陪伴下往安乐殿走去。
门外细声突然响起:“你可真绝情。”
阿西牵着绿芙的手,以前他很喜欢绿芙,可今天却越到主位,越开始挣扎。只见这时,太子殿下凶恶的站起身来,眸带气恼的看着越走越近的一大一小,突然吼了起来:“你这臭小子怎么会在这儿?”
鲁王受命摄政,与大臣商议后,亲自前往受伤武将家中探望,果见其个个奄奄一息,这才断了让其带伤上阵的想法。
天牢外卫崇正等着她,他一脸嬉笑的走上来,赞赏的对她勾了勾唇:“你很讲信用。放心,我若娶了你,必定会对你比东方荆好。也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
他的保证对凌苓来说却如同狗屁。只见她锐利的清眸斜斜一瞥:“这种报复对你来说真的有用?卫崇,你真幼稚。”
卫崇无所谓的裂了裂嘴:“无所谓,我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