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南方气候温暖,此时乍暖还寒,你又穿的如此单薄,夜风已起,如若染上伤寒恶疾,于我于你,岂非得不偿失?”说完跳下马车,在外面将车门关了起来。
柔福捧着那华贵的云锦衣料,手指缓缓划过上面的纹路,既然不能马上死,不如活的舒服一点,于是便坦然的换上了这套干净温暖却也让她浑身不自在的男装。
当颜亮再次上车见到她的时候,忍不出笑出声来。
他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仿佛一个巨大的口袋,似乎要将小小的她埋在里面似的,越发显得她身材的娇小柔弱。
柔福被他笑得尴尬,略显别扭地偏过头,轻轻撩起一侧车窗的布帘缓解局促,尽管此时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还未知公子高姓大名?”颜亮再次在他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里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书,目光却从书页移到柔福的脸上,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柔福愣了一下,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男子的名字,就算是出于礼貌,她也应该回报上自己的名字,可是,她又是谁呢?
沉吟了片刻,“在下姓肖名桓,字,字燕离。”柔福轻轻地说道,赵字拆开为走和肖,桓是她小名嬛嬛的谐音,也是皇兄赵桓的名,而字,是提醒自己不能忘却燕离,这样的一个组合,每一个字都有特殊的意义,她要把这个新名字好好的记下来免得人家叫自己的时候穿帮。
颜亮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躲闪的视线,口里慢慢地重复道:“肖桓,字燕离……”好似在琢磨着什么,这让柔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按说从这个名字上不会被人看出什么吧。
末了,颜亮轻笑了下,“我喜欢你的字。”
柔福暗暗吐了口气,微一颔首,又将头靠在马车壁上假寐,避免和颜亮进一步的交流而无意中泄露更多关于自己身世的信息。
颜亮似乎也乐意成全她,不再同她说话,拿起书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过了不多久,马车停下,车门被推开,那个英俊家仆的脸出现在门口,“少爷,城门已经关了。”
尽管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柔福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颜亮微微现出失望的神色,点了点头:“也罢,在附近找个地方停留一夜吧。”转过头看柔福:“实在是不巧,今夜势必要委屈肖公子一晚了,这马车条件虽简,倒也能遮风挡雨,肖公子不必拘束为好。”
此时的颜亮和之前不让她离开的那个咄咄逼人的他相比,尽显温文尔雅和彬彬有礼,倒是让柔福无所适从,她本意是等夜深的的时候找个机会离开,便也敷衍地对颜亮点了点头:“颜公子客气了。”
马车在一个平坦而宽阔的空地停稳,家仆再次进来,在炭炉上烤饼温酒,之后在一个小几上摆上肉干和腌鱼等物,等一切准备妥当,又不发一言地退了出去。
颜亮放下手中的书,对着柔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因马上要到临安,旅途所带干粮也有限,若肖公子不弃,可否赏光和颜亮共饮两杯?”
柔福在郊外跪了一天,水米未打牙,自从得知燕离已死之后也没像样的吃过东西,早就没有什么气力,可是看着食物,却也没有心思下咽,如果能这么饿死,倒也省心,于是执拗地摇了摇头。
颜亮看着她,双眉微蹙,抬手给自己斟了一盅酒,径自饮了下去,马车里马上溢满了沁人心脾的酒香。
他最好醉得不省人事,这样她好有机会逃离。
颜亮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柔福做好了马上离开的准备的同时,却又纠结了起来。如果他真的是细作的话,自己就这么离开,让他进了临安城,要是出什么事,她岂不成了国之罪人?可是就算他是细作,自己跟了进去,除了冒着被人认出抓回去受死的风险似乎她也做不了什么,因为拿不定主意,仍在假寐的柔福不自觉地面露难色。
“看肖公子气质不凡,不似那糊涂不明事理之人,却为何要做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突然,颜亮放下酒盅,对着柔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
柔福猛地睁开眼,眼里一丝怒色迅速闪过,接着敛了目光冷冷地问道:“看颜公子相貌堂堂,亦不似那糊涂不明事理之人,却为何要含血喷人?”
颜亮:“在下并未含血喷人。”神情悠然自得。
“既如此,在下倒不知做了什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还望公子指教。”柔福声音不高,却针锋相对。
“指教不敢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肖公子擅自轻生可谓不孝,如今国家罹难,山河破碎,大丈夫理应建功立业,为主分忧,肖公子不思进取可谓不忠,心内只有个人得失,不以万民为念,谓之不仁,在下救你性命,奉之上宾,你不知珍惜,轻视友之关爱之心谓之不义,不知肖公子同意否?”
颜亮一口气说完,再次微笑着替自己斟了一盅酒,然后眯起眼看向柔福端起了酒杯。
柔福似被噎在了当场,一时竟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他句句在理,又叫她如何反驳。
颜亮喝完这杯酒之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