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棍毫不留情的落在身上,我不禁躲闪,却也未曾减少半分疼痛。或许……被这么打死,也是好的。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死,想过追随父皇母后而去。可当匕首快要刺进皮肤的时候,又忍不住的颤栗。我害怕,怕痛,怕苦,怕死,怕黑,怕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可是我竟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别打了!姐姐……”这个声音……好熟悉,是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我抬眼去看她,黑发挽成一髻,插着一朵水蓝色玫瑰花簪。蓝色的浣衣女服饰打点的十分得体,她正护在自己身前,小巧的身子生生挨了几下木棍,那方人才肯罢手。
“琏湘竹!让开——”那嬷嬷冲着她大喊,琏、湘、竹。我忍着痛默念她的名字,这个,给我温暖的人的名字,我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思及此,我高昂起头,貌似不屑的望她,额上的冷汗淋漓往下冒。“姑娘,你多什么事?”见琏湘竹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我又笑问道:“你若知道我是谁,还敢上前护我吗?”
琏湘竹愣道:“你……你是谁?”
“朝沐雪。”我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让她听见我的名字,在这皇宫之中,有三个人决不可亲近,一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二是刚刚远嫁的采芸公主,第三便是我,朝沐雪。只要与我亲近的人,帮助过我的人,几乎都被朝采芸严惩了一番。所以,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亲近我。而欺辱过我的人,采芸公主都重重有赏。虽然朝采芸已经远嫁穆青国,但是这宫中还有一个朝流景,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琏湘竹就糟糕了。
虽然我保护不了自己,但也不要有人因我而受到伤害。
琏湘竹立时瞪大眼睛望着我,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一边的嬷嬷不屑道:“看见了吧?你帮人家,人家还不领情。快把琏湘竹拉开,给我好好教训这个贱人!”
那两个太监听到命令就立刻拽住琏湘竹,琏湘竹惊慌失措的望着我,奋力挣扎。我望着她,扯出一个不屑的微笑。或许,我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自己给不了自己解月兑,那就让别人来给我吧……
见那太监抡起木棍,我不由撇过脸去,而身上却迟迟没有感觉到疼痛。
“住手!”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大喝,远处白福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正向这边走来。白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知道他今天来这里要干什么。心中霎时觉得慌乱,或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白福走近,高声道:“圣旨到——”
圣旨?!心中的不安越加浓重,却也无可奈何的跪倒在地,等待宣判。“朝沐雪接旨——朕出游围猎,寻得失踪多年的沐雪公主,现重封沐雪公主为楠凰第一长公主,入住木华阁。钦此——”
我瞳孔不由收缩,怎么会这样?朝流景他到底想干什么?出游围猎?寻得沐雪公主?重封?我隐隐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但我实在想不到,我究竟还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他这么做又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了呢?
“沐雪公主,还不接旨?”白福早已将手中的圣旨递到我面前,我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最终双手接过,虚弱道:“谢主隆恩。”
白福一脸献媚的笑容,躬身在我面前,尖细的声音荡开:“奴才参见沐雪公主。”而后一群人跟着附和着。我握着圣旨,穿过一个又一个人,微笑或是嘲笑,我一步一步走向前,我要去见朝流景,我要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顾白福在后面的追随,不顾身上的伤痛,我直奔御书房,那是曾经洒满父皇的汗水的地方,每一个不眠的夜我都会看到他批阅奏章的身影,而今,再也没有了……这里仿佛还留着我和父皇母妃嬉戏的笑声,这庭前的梅树已经枯了,就如同那一去不复还的曾经。
见我上前,站在御书房门前的两个侍卫立刻执刀挡住我,他们喝问:“什么人?”
我不语只是站在门前与他们对峙,现在的自己是如何狼狈,满身尘土,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就像是刚从牢狱里逃出的犯人。
“让她近来。”里面传来不愠不火的一声命令,两个侍卫立刻放下手中的佩剑。我狠狠喘息了口气,一步一步保持自己的平衡,走进曾经温暖无比现在冰凉阴森的御书房。
他在案前批阅奏章,一笔一划,剑眉微蹙。认真的若无旁人。
我望着朝流景,狠狠握紧拳头,极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你到底要干什么?!”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力气,可我没有想到我又会哭,我没有想到在这个人面前我还会流泪……
他停笔,挑眼看我,然后若无其事的又挥动手中的毛笔。
“你已经杀了我父皇母妃,我的几个哥哥。这还不够吗?我以为你仁慈的放过了我,却没想到这才是折磨,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剥夺了我的一切,如今,又还给我曾经拥有的,我不觉得你有那么好心!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告诉我啊!”什么先帝驾崩,太子早夭,二皇子落水,四皇子被贬,五皇子自尽?这一切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还佯装圣君。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就亲眼看着他将太子的马蹄上动了手脚,使太子从马上摔下,一命呜呼。那时我看着他阴沉望着我的眼眸,听见他说:“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活。”于是我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一是因为他的威胁,二是……我可怜他。可是若是我当初勇敢一点,在丢下那妇人之仁,一切就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