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去一切的时候他告诉我,二皇子落水是他推下的,四皇子被贬也是他陷害的,五皇子更是被他逼得自尽而死。我父皇,亦是他害死的。而我母妃……我亲眼看着一个太监将毒酒灌进我母妃的嘴里,而我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没出息的哭……
我恨恨看着眼前的人,虽是泪眼模糊,我却依旧看的出他唇角勾出的讪笑。他抬头轻蔑的看着我,悠悠道:“沐雪,这就是你对皇兄说话的态度?”
皇兄?我不由冷笑,不再看他,将头转向一边,实在不想看到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却不想他却突然从案前走下来,待他靠近,我立刻后退。却见他微眯了眯双眼,勾唇道:“以前朕不想认你这个妹妹,现在想认了。所以就恢复了你的身份。还有,这宫中少了采芸公主,朕实在习惯不了,特此你替代采芸陪朕解闷。怎么,你愿意?你很喜欢洗衣房的辛勤劳作的日子?”
我微微一愣,继而嗤之以鼻,和他保持两步的距离。却听见他又道:“何时这么没规矩了?见到朕也不知行礼,还敢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白福——”话音刚落,他便不再看我,只是冲着外面喊了声。白福立刻唯唯诺诺的走进御书房,屈膝道:“圣上有何吩咐?”
朝流景负手而立,声音平缓:“叫李嬷嬷好好教导沐雪公主,礼数女红,琴棋书画一样都不可少的教她。一刻也不准闲着。”
说罢,转身又在我身边停步,他字字清晰道:“你要知道朕一刻都不想看见你,看见你就觉得心烦,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入御书房一步!”说完,他拂袖回到案前继续批阅奏折。我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只能缄口默然,虽然我知我正掉入一个陷阱,一个阴谋。可他此刻不说,我又能如何?反正我也就剩一条烂命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思此,我不再多说,只是俯首道:“沐雪告退。”
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我也只能被逼着走下去,漫漫长路,总有尽头。总一天,我会远离这些人的掌控,远离这冰冷的,没有人情的深宫。
一步一步穿过九曲回廊,走过石阶,走向那个熟稔的地方——木华阁。我带着一身疲惫,一身伤痛,望着那三个大字,推门而入,望着眼前俯身在我面前的宫女们,一霎那间,仿佛回到了从前。从前的那个我,就如现在这般,受万名敬仰,望着俯首在我面前高呼公主千岁渺小的人儿。
月兑掉那一身肮脏的蓝色宫女服,我踏进装满热水的沐池之中,粉色的花瓣漂漂散散,迷离了我的眼,身上青紫的伤痕因被热水一泡而越发疼了,我闭目如同木偶一般的任那些宫女为我擦身。
“公主,您真美。”清脆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杂质,我微微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宫女,立刻惊讶道:“怎么是你?”
琏湘竹笑道:“是白福公公让奴婢来伺候公主的。”我微微颔首,心里却不由泛起一股暖意。至少还有一个愿意陪在我身边的好人,这样就足够了。只是上天为什么要在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又给我温暖,让我学不会坚强?从前是柳任杰,现在是琏湘竹……
我在梳妆台前描眉,不知不觉,一晃之间就过去了一年,今年的我已经十八岁了。铜镜之中的人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可那眼中暗含的忧色却无论怎样都掩饰不去。李嬷嬷又拿了本书来给我,顺便看了看我昨日做的女红,她甚是满意的点点头,温语道:“公主的女红做的越发好了。”
我点头微笑,侧耳流苏叮当。心中却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簪上发簪,带着琏湘竹和陌衣一路直往御书房。一年了,朝流景都没有什么动静,我原本以为他是遗忘了我的存在,却没有想到只是时候未到,时机未成。而今招我前去御书房,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庭前梅花开的娇艳,琐琐碎碎落了一地花瓣,白雪也蓄了一地,阳光正好,我走进御书房,垂首从容不迫道:“沐雪参见皇上。”
朝流景站在窗台前,他转身抬手示意我起来。我刚一起身边听他说:“如今你也十八岁了,早到了嫁人的年纪。楠凰和穆青是为邻国,楠凰国力较弱,势必要与穆青国搞好关系,朕仔细想了想,你便做朕的礼物赐给楠凰国国君。是以两国安好。”
朝流景这一番话说的我头晕眼花,只是心中却无多少不愿,穆青国……有个人,他曾给我最初的温暖,虽然早在他娶了朝采芸时我便决定忘记他,可是现在想起他曾对我的好,他曾给我的温暖,此刻便不知不觉的想见他了,迫切的想见他。
“你可愿意?”朝流景的声音再度传来,我愣了愣,继而点头。却不知,从这一刻开始,一切的悲伤如水蔓延,从此覆水难收。一切的悲剧由此开始,从此再无终止。
朝流景亦是点点头,却不再说话,愣愣凝望着我的脸,我不由的躲闪目光。我知道,他在看他的母妃。我长了一张与容妃有五分相似的脸,这也是他没有杀我的原因。可是被这么盯着实在不好受,于是我立刻屈膝,诺诺道:“皇上若没什么事,沐雪退下了。”
“三日后大婚,好好准备准备。妹妹……”听见朝流景的最后两个字,我不由的抬头,却在这一刻,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竟然喊了我一声妹妹……
我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他,见他却撇过头,望着窗外,我们两个默然片刻,最终我还是转身离去。我却不知道,朝流景他也是会哭的,我却不知道,在我离开的时候,他如刀削的脸庞之上挂着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