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声音渐渐远去,漆黑的大殿中却留下几分凄凉与阴沉。房中烛光灼灼,芙蓉暖帐一片凌乱,皇上脸色铁青,死死盯住那凌乱的被褥幔帐,忽然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脸如金纸,气息微弱软软倒地.
凌翘心中一惊,忙上前搀扶,仿佛侍卫宫人将皇上送回寝殿休息,并让人去请柳妃过来。
待柳妃到来,安顿好一切后,凌翘回到寝处,已是半夜。
寝殿中一片漆黑,外面不见任何宫人的身影,想来德妃出事,已经传开,德妃手下之人现在人人自危,已无暇顾及她了。
独自坐在床上,凌翘忽然觉得很累很累,事情顺利得出乎她意料之外,除去德妃,她本应该松口气才是,可是,不知为何,德妃离开前那怨毒的眼神,还有皇上那气若游丝的模样令她心中不安脑。
永安,或者就要变天了,只是,这一次,花诺然是否仍然能够一举夺得皇位?她在这场风雨中,能否独善其身,等待洛寒的到来?
这些她都不知道,德妃如她所愿触怒龙颜,虽然现在还没有被处死,但是此事是她一手造成,花诺然必然心中恨她,事到如今,她想利用花诺然离开,已经不能。
而凭她独自一人,她又如何逃离这里?害母之痛,以德妃与花诺然的母子感情,花诺然纵然不会杀她,亦不会让她好过,当年害她的事情本是德妃一手策划,花诺然与凌霜虽是知情者,却非是主谋,如今德妃落得如此下场,她心中的仇恨亦算去了一半,这永安不是善地,她必须趁早离开轶。
“安国公主,你在么?”门外忽然传来轻声的呼喊。
“是谁?”凌翘心中警觉,忙站起来,戒备地看向门外。
“是我。”随着声音落下,门被人推开,何若惜走了进来,她神色慌张,匆匆说道“安国公主,柳妃向皇上进言,说你扰乱后宫,欲将你明日送往金凌和亲,二王爷让妾身前来报信,现在二王爷已在宫门处等你,你还是快走罢!晚了就来不及了!”
柳妃?她怎么会害她?凌翘闻言微微一怔,却在瞬间明白过来。想来是她除去德妃之事已令柳妃感到忌惮,生怕她日后说出她与她联手陷害花月夜之事,所以德妃一除,她在宫中没有威胁后,便想将她送离永安,如此那柳妃才能安心。
宫中之人果然深谋远虑,那柳妃先前事事被德妃牵制压住,看起来柔弱无助,而能在深宫得到皇上宠爱的女人,又有几个简单得了?她本以为除去德妃这个威胁,便能拖延一些日子,等待洛寒来接她,却万万没有想到,除去猛虎又来豹狼,急着置她于死地的竟是柳妃。
“安国公主,皇上已经下旨让人送来,你不要再犹豫了,还是快走罢,晚了被那些人看到,想走也就晚了!”何若惜心中焦急,急急劝说凌翘。
凌翘心知何若惜并非危言耸听,也不及细想,一把拉起何若惜的手,道“我跟你走!二王爷现在宫门之处?”
“二王爷在你去凌王府时便已知你的用意,只是当时皇上在场,他不好出面阻止,见事情已无可挽回,便回府暗暗布置了一切,他知道柳妃不会放过你,所以待你离开金銮殿后,便让妾身前来报信。”
原来是这样,花绯色,我害你母亲颜面尽失,德妃虽然罪有应得,可是你却何其无辜?事到如今,反而是你对我伸出援手,只是,我却不知如何去面对于你
凌翘心中酸涩愧疚,二人却步伐不停,快步离去。一路到达宫门,却没有遇上任何阻拦之人,想来是花绯色事先已打点好了一切。
漆黑寒冷的宫门前,花绯色独自一人守在那马车前,此刻见凌翘到来,目光复杂,却始终有着浓浓的爱意。
“二王爷,公主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带公主走”何若惜双目含泪,将凌翘推向花绯色。
事情紧急,宫中的追兵随时到来,花绯色也不多言,直接将凌翘拽上马车,调转马车便要驾动。
“慢,若惜呢?为何不与我们一同离去?”看着何若惜那站在黑夜中孤独的身影,凌翘急急问道。
花绯色沉默不语,却见何若惜惨然一笑,道“公主不必介怀,这与二王爷无关,是妾身自己不愿离去。司空明恒那畜生令我受尽侮辱,不亲自将他手刃,难解我心头之恨!妾身一生凄凉孤苦,却软弱无能,如今公子已然回金凌,妾身为公子所做的,也唯有这些!请公主成全若惜。”说到这里,何若惜哽咽流泪不止,忽然猛地转过身,快步向宫中跑去“公主日后若是见到公子,请代若惜向公子问好”
凌翘看着何若惜那瘦弱的身影没入黑暗中,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何若惜这一翻话,分明就是死意已决,她欲去行刺那司空明恒,可是,那司空明恒是习武之人,她此去,恐怕有去无回上天何其残忍,为何如此对待她一个弱女子?
阵阵马蹄声响,连夜赶路,马车渐渐远离了京城,一路上并没有遇上任何追兵,直到天色大亮,花绯色才在一个偏僻小镇上停下,买了些干粮与水,也不敢停留,再次赶路,到一处僻静的林间,才停下歇息。
“翘儿,赶了那么久的路,累了吧?来,下来走走。”花绯色将凌翘抱下马车,然后卸了马,放马自由吃草,这才与她在林间缓步向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凌翘一路沉默,何若惜的选择令她心中伤感,直到此刻被那寒凉的晨风一吹,才缓了过来。
“花绯色,你不恨我么?是我令你母妃”
“她咎由自取!”花绯色神色悲哀,呐呐道“其实,就算你不那样做,她与大王兄的事也早晚会被人知晓,只是你让事情提前了罢了。”
“你是不是早已知道?”凌翘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刺痛了他的心。“是!”花绯色神色忽然变得激动,愤愤地道“早在一年前我已经知晓,此事母后亦知晓,我曾以儿子的身份劝过她,却没有想到,反而引起她对我的厌恶。母后心慈,虽然发现她与大王兄之间的龌龊之事,却没有想过去揭发她,可是,就算如此,亦招来了杀身之祸凌翘,我不怨你,亦不恨你,我我爱你”.
声音落下,他双手猛地按住她的双肩,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中有着浓浓的忧伤“我知道你并不爱我,或者,你真正爱的人,并非是我,亦非七弟,你所爱,若是我没有猜错,是那金凌太子司空若寒对么?以你的性格,若非对他有意,你又怎肯让他留宿在你寝殿之中”
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凌翘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花绯色所说的是事实,不管她说什么,也不能掩盖她喜欢洛寒的事实。
“凌翘,我不求你爱上我,只要你让我继续爱你,守护在你身边就好。若是若是你今后能与他一起,他能给你幸福,我自当会离去,不会让你为难”
凄凉的话语,让凌翘心中酸涩难当,她勉强一笑,涩声道“我是个不祥之人,他是堂堂金凌太子,我去寻他做什么?如今我们前路未卜,却是我连累了你”
“不,我并不介意,我”他猛地将她拥进怀中,紧紧拥住“我能与你一起单独相处,我很欢喜”
他要的竟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单纯!凌翘双目含泪,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也欢喜”
“真的?你你”花绯色满脸欣喜,看着她正想说什么,一语未毕,却天丛林中忽然嗖的一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道乌光闪过,凌翘看得清楚,那是那是箭矢!
“小心”急急呼喊,她正想将他推开,却终究是晚了一步,却见那箭矢犹如闪电而至,噗的一声,没入花绯色的后心。
“快走”花绯色脸色苍白,一把推开凌翘,挣扎着将她推向马车的方向。
“你中箭了你怎么样?”突如其来的凶险将凌翘吓得六神无主,她看着花绯色那摇摇欲坠的身躯,一时不知所措。
身体晃了几晃,花绯色终究是没有倒下,他紧拽住她的手,将她推向来路,艰难地厉声呼喝“凌翘,快走,是追兵”
“不!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你在这里”声音哽咽,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挣月兑他的手,回身扶住他,一字一句地道“走,我们一起走!”
远远的,见丛林中喊声震天,一人一马当先,一袭白衣尤其刺目。花诺然!竟然是他!
花绯色面露欣慰却忧伤的笑意,轻轻环住凌翘的肩膀,“好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