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寒冷刺骨的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石子美早早的就到了镇党政办公室,打扫卫生,烧水泡茶。
我看着石子美忙碌着,也不好意思闲着,也帮着抹桌子,擦玻璃。
党政办李主任端了一碗米粉,走了进来。
石子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其实拖着也不是个回事,那卞泰南肯定还会来政府找的,那个男人不是个肯轻易善罢甘休的角色。看来只有彻底地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休整一下自己的心绪。
这政府的差事是不能做下去了。今天就要给李主任提出辞职。不辞而别,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因为微机员的工资到年底才能拿到。再说自己要走了,也总要留个缓冲期给李主任,让他有时间找人接手自己手头的工作。李主任人很平易近人,平日里对自己也很关心,像个年长的叔叔给过自己不少温暖。甩手走人,不负责任,让平日里关心自己的李主任措手不及,人不是禽兽,要讲良心,自己是万万做出来的。
石子美站在李主任的对面,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早一些时间写好的辞职信。这封辞职信,自己本来想在网上那个秘书公文论坛,随便搜一份下来凑合的,可是昨天百度了好久,觉得始终没有一份能表达自己的情感。
打印出来的东西,程式化的东西,始终觉得不能抒发自己内心的苦闷和不舍。
政府的这份工作,毕竟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总要给自己一个完满的交代。
思量好久,自己还是手写一份比较合适。
自己在政府的点点滴滴,都浮上了心头。想当初为了进来,老爸老妈可是托了不少关系的。华夏这社会,有关系比没关系办事容易好多。
刚来政府那会,自己打字也慢,待人接物很不成熟,记得有一次区级年终考核,区里的男领导来镇上,嚷嚷着非要美女才吃的下去。
因为关系到年终考核,关系到书记的帽子问题,关系到能不能继续升官的问题。书记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含糊,叫我去陪酒。因为不会喝酒,倔强直率的我顶了书记好几句,书记声色俱厉、面目狰狞地威胁我:不陪酒就滚蛋,你以为花钱请你来干嘛的。
我其实好想顶回去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家的房子还在装修,爸爸做生意又出事,弟弟又在读书,需要这份工作贴补家用,始终没勇气开口,只是把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看到此情景,李主任连忙出来打圆场:“不就喝点酒,去呗,阿美,没事,我会在你旁边的。我使眼色的话,你就赶紧退席,记住,一定要记住,千万要记住!”
李主任的话,自己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他是介绍自己来政府工作的人。出于对李主任的感恩,自己也不好驳恩人的面子,让李主任左右为难,这自己是做不出的。
虽然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自己半推半就、不情愿的去了。
席间,那色迷迷的区领导没少动手动脚。那老头猥琐的很。头顶只有几根稀疏的发黄的绒毛,如果剔光光绒毛绝对可以当梳头的镜子使。耳垂很大,像极了农村过年,被放了血的猪的耳朵。耳朵以上的头发跟团风镇上红发毛纺厂的那报废了的断线头差不多。嘴巴里没有几颗好牙,发黄的颜色跟北方老得快要死的拉磨驴的没有多大区别。脸上的老年斑很严重,像一块块腐烂的豆腐块,又像红斑狼疮病人身上的斑点,很恐怖。石子美面对这猥琐的老头有种想吐的冲动。可是为了生计,为了家人,心中狠狠地骂了那老头几句,老不死的,这么老了还对那事儿恋恋不忘。既然是来陪酒的,又不好显露出来,自己以后找男朋友一定不找当官的,这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当然,老不正经的手脚不自在,自己不是个那么好欺负的人,灌死你这死老头。
记得当时说了好多恭维那秃头老头的好话,说什么他很年轻啊,很亲切,他听得高兴,连夸这小姑娘会说话。
其实后来想来,自己说的那些话,让自己重新再说一遍,自己不用喝酒就能吐三天三夜。
老头很受用,自己也趁着老头舒坦的大好机会,拼命展现狐媚,只要老头的酒杯一空,就给他倒满。老头很享受这种被恭维的感觉,基本上来者不拒,敬多少他就喝多少酒。
老头子的酒量,仿佛那无底洞,永远喝不醉似的。
三瓶三号的“稻花香”酒,不大一会就见了底。
哎,一个美女,在书香门第的家庭她可以被教成一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气质女,而在虚伪奉承的官场她就只能沦为一个取悦领导、身不由己的酒家女。所以说不在乎你的出生是怎么样,而在于你所处的地位和周围的环境。
李主任,当兵转业本来去铁路的,托他哥哥的关系,回政府当的干部。当兵的,不少的都好一口酒。平日里,没有菜,也能就着一盘花生米,喝个半斤小酒。
前年因为喝酒的缘故,胃部喝出了血,在省城里的大医院,动了三次手术,切除了小半个胃。正因为如此,在家里,李夫人管的很紧,他基本上除了来客人小酌几盏。平日里在老婆的严密监视下,李主任没有什么喝大酒的机会。
知道今天来的领导是区委书记韦索男,李主任跟他在部队里是一个班的,韦书记可是他的老班长。刚退伍那会还有联系,后来,韦索南到省委办当秘书就没怎么联系了。逮着这机会,李主任喜出望外,自告奋勇地跟书记请缨出战。镇里能喝酒的镇人大主席到区人大开会去了。书记本人也不喝酒,书记正发愁呢,这无异于正中下怀正好过过酒瘾。
这好机会,李主任自然不会错过,也在一旁拼命地推波助澜,热情地给老头倒酒、敬酒。
酒又过几巡后,老头拉着李主任喊:“小姑娘,继续喝!”
老头有些神志不清了,开始说胡话了。
李主任使了几下眼色,石子美知道该撤退了,再不撤退可要出事了。
谁知道那老头突然走过来,想抓着石子美的手,口齿不清的嘟嘟啷啷些什么。
李主任一个箭步挡在了老头面前,举起酒杯:“韦书记,你是我的老领导,今天您好不容易过来,没陪好您就是我最大的过错,咱们接着喝,干杯!”
说罢,李主任看“稻花香”喝完了,腾出一只手利索的拿起桌底下的一瓶12年的白云边,把老头空空的杯子加满。
的一杯一饮而尽。
老头疑惑道:“咦,刚刚在这里陪酒小姑娘怎么不见了,她到那里去了呢?”
李主任假装眼睛瞄了几下,接过话茬道:“哦,我也没看到,那小姑娘酒量不好,估计喝多了,到厕所去吐了。来,老领导,咱们也接着喝,来,敬您!”
至于以后发生了什么,石子美是不知道的。只后来听李主任不经意提起,考核结果很好,镇委书记升任加鱼县费县主管工业的副县长了。
李主任再三挽留,石之美还是去意坚决。李书记给也不好再挽留什么,只是说道:“以后,如果想回来,政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石之美苦笑了一声。还回来?人的青春有多长?女人的好年华就那么几年,成天跟电脑的键盘和屏幕打交道,像条金丝雀一样的被拴在政府大楼里,连出去谈朋友的时间都没有。而工资待遇一直还保持在四年前的样子。整整四年啊!猪肉都从10块钱涨到15块了,而工资还是那么一点,总有做不完的事情。每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李主任一谈涨工资的事情,他一推二六五,心总是无限惆怅。总是一天忙下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忙,除了空虚就是发呆,颈椎也老痛的钻心,而自己的情路又这么不顺利。是该给自己的身心好好放放假、是该换换环境了的时候了,到底去哪,石之美自己也搞不清楚。
哎,一个中专文凭,出去打工,自己除了文秘的事情上面都不会做的,可现在的老板啊,一个打字的文员也要大专毕业,哎,情何以堪啊!
浮躁的社会,而自己却比社会更浮躁。
哎,管它呢,路总会有的,这几年自己省吃俭用也攒了一些,找不到工作就自己做点小生意。最不济吧,凭自己的姿色找个好男人嫁了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但,显然石子美是最不屑靠男人生存的。靠男人是最靠不住的,这世界,除了自己,什么东西都是靠不住的。靠山山倒,靠水水走,靠男人,仅仅说下而已,女人要自己经济独立才能腰板子硬直,说话才有分量。多少小媳妇的悲剧,都源于对夫家的经济的仰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