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美已经成为旺财生命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过客。
至于团风镇初中女老师,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旺财虽然惋惜自己的光棍几率又增加了,不过旺财还是祝福王老师幸福。因为旺财是虔诚的基督天主教的信徒,天主神父说过:“因为旺财爱你们,常给你富足和喜乐,所以你们也要爱人,给人以富足和喜乐。”
第二年春节初八,团风镇镇政府四楼会议室热闹非凡。
会议室里,镇干部互相祝贺新年,桌上摆满了果盘。
团风镇干部闹哄哄的,跟清晨的菜市场一样。旺财本来就晕晕乎的。这样一来,旺财更不自在了。
悲伤绝望的旺财,最近迷上了《天下贰》,昨天打了一夜的副本。直到凌晨三点才睡觉。
很显然,旺财又起晚了,不过还好,镇干部都忙着在嗑瓜子、吃橘子,谁也没注意到旺财的尴尬。
旺财赶紧找个靠后的位子坐下,旺财向来都喜欢坐到后面。因为旺财觉得,自己坐到后面,万一,会议枯燥无味,打瞌睡和溜之大吉都方便。
今天是团拜会,听老干部说,今天书记亲自主持开会,可能要重新分工。旺财懒得去关心了,分到哪里,对于旺财来说都是差不多的,没有编制,那股子二等公民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一开始旺财还是工作很努力,但是看着做跟不做其实没多大分别。工作的干劲,在迷茫中一点点消磨殆尽。更重要的是在政府嘛,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可能是过年在家吃了太多的油炸食品,旺财喜欢吃油炸藕夹肉片和炸鱼丸。旺财有点上火,嘴角有点溃烂。
过了十分钟左右,镇委书记田虎开口了:“首先旺财和各位党委跟大家拜个年,祝大家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新年大发。”
田书记猛抽了一口烟:“俗话说,新年新气象。今日开这会议的目的一来呢,是跟大家拜个年。二来,是把新年的各办的办头,把人员分工布置一下。下面,请各个办头具体讲一下。”
作为峨南市的农业大镇,团风镇的农业办公室的人员历来都是人数最多的。镇上的干部,有编制和没编制的算在一起,总共40个人,去年光分到农办的,就足足有19个。
当然旺财这样的没编制的,也要算进去的。其实团风镇是一个人口有8万人的大乡镇,辖区面积138.6平方公里。乡镇大,自然,干部的任务繁重。
老干部常说,这局面都是那前前任的区委书记宋必平,搞的什么精简乡镇机构,奉行“一刀切”的搞法,乡镇编制少了,做事的人也就少了。对于小乡镇倒没什么大的影响,对像团风这样的大镇影响就大了。团风镇任务重,干部的福利待遇却跟不上,谁会有积极性呢?作为市委和区委两级书记的挂点乡镇,团风镇的镇委书记一般搞两届,就要高升。镇委书记一般热衷于跑动,联系感情,图求上进,做实事的不多,所以对镇干部的关心也就那样。
这宋亚平,旺财是知道的,宋必平还在任职培训课上大讲特讲自己的乡镇改革的丰功伟绩。
旺财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宋必平跟观众的互动中,还提过争锋相对的尖锐问题的。
旺财想如果将来失业,说不定改行去当记者。
这宋必平,避重就轻的官方回答,很让旺财不爽的。
有人说,他被调到社科院当校长,明着是升级别了,其实是降级了,因为一个实权的低级单位的一把手比一个高级单位的二把手,味道还是隔得很多很多的。
作为人数最多办公室的头头,农办主任开会从来就在书记和常务副镇长后面讲话的。今天常务副镇长今天有事没赶过来。
农办的办头、团风镇党委副书记唐文开口了:“今年要成立大农办,计划生育今年也归到大农业办办公室了。”
大农办?农办还不足够大吗?旺财疑惑的想不通。这团风镇计划生育办公室是个不小的队伍。团风镇下辖十七个村,两个居委会,每个村都有一个驻计生队的镇干部,少说也应该有十几个人。
接下来的团风镇几个党委委员的讲话,旺财觉得跟自己没多大关系,漫不经心地在笔记本上乱画着。旺财以前不喜欢带笔记本,毕竟是新年第一次开会嘛,空着手去始终不好,做做样子还是比较好一点。
旺财被分到了农业办,驻一个农业村,正亮村的驻村干部。正亮村,旺财无聊的时候,看过团风镇地的区位简图。正亮村跟吴都江夏交界。村支书单必和,是个平易近人的白发老头。因为在党政办公室打杂的缘故,旺财也打过不少交道的。村文书兼村会计范特西是个极其认真的一个老头,听说范会计以前做过小学数学老师。
对于当过老师的人,旺财本能地都有一种敬意的。因为旺财觉得,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老师,是应该被无限敬仰的。
旺财开完团拜会,居然能月兑离了党政办,这是旺财没有想到的。
不过能月兑离这党政办公室,对于旺财来说,的确也算阶段性的解月兑了,不用天天呆在办公室了。因为呆在办公室的感觉,旺财很压抑,有点坐牢的感觉,能分到别的办公室,有一种鸟儿放归的感觉。
听老干部讲,不到正月十五之后,政府是不会有正式工作展开的。
旺财一散会,就匆匆地坐上公交车回家。
今天是旺财的爸爸的周年忌日,旺财要赶回去招呼亲朋好友。有福气的人都是正月生人,无福气的人却在这个时候上天堂。旺财的爸爸是个苦命的人,因为自小家境的贫寒,16岁就出去打拼,直到28岁才结婚,34岁才生下旺财。等好不容易家里好过一点,女儿们都出嫁了,旺财也参加工作了,旺财的爸爸却得了急性肾功能衰竭。
在峨南的农村,按当地的风俗,没过大年正月十六是不能归葬祖坟山的。旺财的爸爸葬在伯父的杉树山上,旺财的伯父的杉树山在那祖坟山边上,总算是让归葬到离祖坟山上很近的位置。
父亲的死对旺财的打击是巨大的,旺财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开始感叹生命的脆弱,觉得生命好短暂。
旺财是个乐观的人,但是父亲的死还是让旺财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让旺财对很多东西,都提不起兴趣来。
正月十五早上,虽然农业办公室没有布置给旺财具体的工作,旺财还是不敢乱跑,像过去一样在办公室接电话、打文件、端茶倒水。
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挺着将军肚走了进来,旺财回忆起镇委书记的组织布置分工,这就是自己的直接领导陈梓副镇长。
旺财下意识地倒了一杯茶:“陈镇长请喝茶!”对于旺财来说,只要有领导或者愤怒的上访群众,端茶倒水就跟呼吸一样成为无意识的机械动作。
陈副镇长喝了一口:“小旺,明天你跟旺财一起下村,洋人村的基地要开工建设了。早上七点钟旺财们在政府门口集合。”
陈副镇长是个没有架子的领导。“小旺”这个叫法,旺财感觉很亲切,不像别的领导直接叫“旺财”,感觉他们像叫一条狗一样。
旺财的名字是父母取的,旺财自己不能选择的。旺财自小体弱多病,中年得子的旺财爸爸,生怕旺财养不大。先是把旺财过继给关系好的邻居当干儿子,没读过多少书的旺财爸爸还是不放心,听村里老人说,给儿子改个比较低贱的名字,比较好养大。
旺财的爷爷曾经养过一条狼狗,叫旺财。小时候,旺财常听爸爸说,这是一条义犬。旺财的爷爷死后,这条叫旺财的狼狗一直守候在爷爷的坟墓前。这条叫旺财的狼狗,十一个日日夜夜,不吃不喝不睡,守候在旺财爷爷的坟墓周围,最后死在爷爷的坟墓前。
旺财的爸爸是很喜欢吃狗肉的,但是却没有把这条叫旺财的老狼狗煮着吃。旺财的爸爸把它埋在了旺财的爷爷的坟墓旁边。
当然,那个时候,旺财还是没有来到这世界的。
可能是有感于这条叫旺财的狼狗的义举,旺财的爸爸也为了旺财能平安长大,也觉得这名字叫着顺口,旺财爸爸就给旺财改了“旺财”这个名字。
每当旺财爸爸讲起这段,对于受过高等教育的旺财,都嗤之以鼻,说爸爸是封建迷信。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改了名字以后,旺财每逢过年过节,都准时到干爸爸家送节礼,一直长到这么大,都没有什么大的灾难。
自上小学起,旺财因为名字没少受同学伙伴的嘲笑。旺财随着知识的增多和年龄的增大,也渐渐接受了这个名字。名字嘛,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旺财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旺财常常自嘲说:“旺财就是偶,但偶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