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血性 第七章:逃脱不了的寂冷

作者 : 永远的血性

二十里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五个多小时。

凌晨四点的小林渡在一遍黑兮兮里荒寂的让人心悸,两人寻个背风的草窝子坐下,强子说,萧见你姨家是不能去了,小七再三叮嘱,你的去向谁也别告诉。

萧见说,不去我姨家,我真不知还能去哪。

去天门。强子说,你还记得大头吗?

萧见扑哧笑出声来说,三年前暑假来你家的大头?

强子说,你别笑,现在大头在天门那块也拉了帮子兄弟,听他说混的还行。

大头是强子表弟,和强子、萧见同年。

晨曦里的机帆船载着萧见孤独而寂寥的身影远去了,此经别离,等到强子和萧见再次相聚于江城时,已经是四个月后。

81年初的江城,一切都是事人非了。

小七、六强和学五从醉酒中醒来,阳光已经映红了老屋的窗口。

小七燃根烟,倚在床头,心里阔阔地郁。

潇洒和大坤高大魁梧的身子进门时,学五正从破沙发上起身,一床厚毯子一半落在了地上,学五是被尿憋醒的。

一夜没睡的潇洒和大坤脸上都带着疲意,五个人沉默地喝粥,屋子里的寂静让一派喝粥声,象汲水一样嗦嗦。

这间一室一厅的老屋是潇洒家的,潇洒女乃女乃去世,姐姐出嫁后。这里就成了猪圈,满屋的烟头和酒瓶,连垃圾堆都不如。

六强来得少,六强还不习惯这种邋遢。

大坤从海碗里抬起头,油亮的额头上挂着汗珠,大坤说,程天阳的人已经退了,程天阳撂下话说,要萧见的一条腿。

小七没抬头,小七喝粥的样子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

学五吐口烟说,他妈的,程天阳说一条腿就一条腿啊,*。

大坤说,程天阳不是杨老三,三哥是个讲理的人,程天阳他妈的是个不讲规矩的浑蛋。

六强说,萧见没跟潇洒,这事程天阳找咱不合规矩,小孩子的事,程天阳愿咋玩咋玩好了。

六强还不知道小七和萧见的一见如故,六强在红旗机械厂哪块混,那个位子偏避,消息闭塞。

潇洒没说话,低头不紧不慢的喝粥。

小七扔了筷子,横六强一眼说,这事大家别参合了,我自已出面找蓝诺说和。

学五说,小七你妈的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不拿大家当兄弟了。

六强觉出小七的不满,六强本来还想劝劝的,这时就觉得有点僵。

大坤说,六强别往心里去,小七你也别独个儿挺着了,六强不是不知道你和萧见的关系吗?都自家兄弟,*,咱是给杨老三面子。程天阳算个*。

小七说,我不是给六强脸色看,总被正街压着觉得憋屈。

学五没脑子,整一个猛汉,想都不想就说,小七说的对,要不趁机砸挺了程天阳,江城就咱兄弟说了算。

潇洒抬起头,点颗烟吸着。

小七骂学五说,你他妈的有脑子没有,咱们年初才砸挺了大力,西街才站住脚,跟杨老三干,全得完。

这时候的潇洒淡然一笑说,学五说得也没错,程天阳早晚咱们砸挺他,不过时机不到啊,昨晚试探他,这*货也就这下水,没杨老三,他起得来吗?

大坤说,程天阳尽他妈的玩虚的,如今杨老三、大巨和二炮都在跑路,他不傻,不会和咱们弄,只要萧见不照面,这事程天阳还真没辙呢。

其实,大坤想错了,那时候大家都小看了程天阳,明着程天阳没辙,暗底里程天阳在白道上撒着网,直至一年后西街派出所都一直在抓萧见。那时候的萧见始终过着流亡的生活。

潇洒说,当下咱们得多弄钱,发展自已。强子和萧见都是好兄弟,有了造船厂加上六强的红旗机械厂,在过一年吧,等英雄出来了,咱们就砸程天阳。

小七笑,说,这事我还得找蓝诺出面,蓝诺如果参合进来,萧见就真的永无翻身之地了。

潇洒说,别急,今个我们去看英雄,晚上回来让学五陪你去。蓝诺真是个人物啊,可惜不是咱兄弟。潇洒感慨的说。

天门不是个城,是个偏避的乡。一条黄土沙路,五米宽。

天晴的久了,有车,泥尘飞扬,路两旁的杂草一片厚厚地灰,黄黄地遮天蔽日。

萧见坐在四轮改装的客运车上,硬木的长条板搁的生疼,路况很差,嘟嘟的四轮车颠簸的就像是江中摇曳的一叶扁舟。

夕阳落落的寂寞,山风很劲的吹。

萧见似睡非睡的闭着眼,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大团大团的黄尘在车后象燃烧的烟雾一样迷蒙,很破落的一片乡村景象。那年代多半都是土瓦屋,泥墙上依稀可见“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字样。

萧见是在乡镇府门前下的车,萧见不敢随意着打听大头住哪,只记得强子说大头家住农机站那里。农机站哪里有三棵合抱粗的老榕树。

乡政府旁有一个乡里不大的商店,泥土胚子的墙,黑的象暮色一样,萧见要了一瓶橘子汽水,很硬的发饼,海碗面一样大,上面稀稀拉拉的落着几颗白芝麻。萧见饿的厉害了。

天门的土话和江城差不多,只是语言的尾音拖得更长,和江城话比起来就显得土气了许多。

萧见迈开大步赶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问,农机站在哪块?

那孩子回过头来,挂两溜黄鼻涕,呲着一对暴牙说,往西过了乡政府就能看见三棵老榕树,树旁的院落就是。

萧见往回走,过了政府的二层黑砖楼,不远处的榕树下的院落在黄昏里炊烟渺渺。

萧见在大头家等了近一个小时才见到大头,大头一身崭新的草绿色军衣,一颗硕大的脑袋象支撑在一棵木桩上。

那时候,萧见坐在大头家的堂屋前,远处山峦的暮色一遍葱茏,空气里飘荡着牛粪火的气味,鸡鸭和狗叫声在农机站的院落里一片嘈杂。

大头歪着脑袋甩甩地打量着站起身来的萧见,萧见叼着烟卷英俊的面庞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大头愣住了。好半天大头欢天喜地的叫起来,萧见。见哥。

大头抱住了萧见,大头说,萧见你真的来看我了吗?强哥哩?怎么没看见强哥?

萧见压低了声音说,大头,强哥让我来找你。

大头抬起头,灿烂的笑容逐渐隐去,大头说,你等等我,大头进屋拧了瓶好酒出来说,见哥咱们走。

萧见说,该给你妈打个招呼啊。

大头说,你不会傻得说是强子的朋友,从江城来的吧。

萧见说,我说是你初中的同学,从县里来。

大头笑的一双眼都眯成了缝,大头说,别招呼了,也别想在我家待,去我兄弟那里吧。

一路的泥土路,月光从树梢尖升起,很清凉宁静的一种感觉。

大头说,见哥,你犯事了吧。

萧见说,大头,你别问了,知道对你没好处。

大头说,见哥是怕连累我啊,这个我懂,见哥准备呆多久。

萧见眉头奏成了一块,萧见说,少则三个月,最多就半年。

大头说,见哥的事不小啊,见哥我得给你找个忒当的地方住。

萧见还没进屋子就闻到了一遍狗肉香,大头的朋友大水兄弟俩正在灶台上忙的团团转。

大水生的很壮实,他弟弟小水猴瘦。兄弟俩酒量都很好,那当儿大头带来的一瓶好酒很快没了。四个人开始喝自酿的稻谷酒。

萧见从绿书包里模出条飞马烟给大头,大头撇了手上没把的经济,撕开一包飞马,四个人抽的满屋子烟雾弥漫。

萧见有心事,精神恍惚,酒喝的异常艰辛。

大头和小水兄弟俩拼命劝,狗肉是大块吃,很快萧见就吃不下,喝不进了。

80年的乡村基本还没电视,九点的光景四下里已经是一遍黑灯瞎火。

其实那当儿萧见已经知道大头他们混的很艰难,这年代混的和不混的活着都不容易。

这天晚上在大头朋友大水家萧见喝醉了。

睡在一片黑沉沉的孤寂里,萧见不断地在做恶梦。

第二天大头一早就领着萧见去了天门口,那个位子偏避,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坳里落着三五户人家,大头说,是我表哥家,就我表哥,表妹和表叔。

萧见这时候还不知道大头的表叔有点疯,萧见也不知道自已最初的爱恋会和这个贫瘠的小山村有关。

初次的逃亡生活和那种让人疯狂的孤寂象毒药一样湮灭了一个少年的梦想。这个冬天快来的时候,萧见觉得自已就是一颗无根的飘萍,在苍茫的河水中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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