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野的枯黄在一场秋雨一场凉中逐渐萧瑟起来。
闲得无聊萧见学会了许多的农活,尽管两个萧见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缨子,毕竟萧见尽力了。
农活里萧见最怕担当子,萧见肩女敕受不得压。
萧见硬气。骨子里急剧倨傲,每次萧见都硬挺着,担一段左肩就换右肩,一件海魂衫下一片血糊。
缨子隔老远见了,心里就隐隐的疼,缨子有种要落泪的感觉。
多少年了。缨子想,都是自个一个人独自默默地劳作在这条村与家的小径上。尽管大哥红卫体恤她,模黑早起的干些重活。
缨子从来没想过,一个俊冷的城里青年会突然走进自已的生活。缨子时常觉得这一切不真实,犹如儿时把湖当成海的那个梦。
那个梦里蝴蝶飞过湖水,沧海换做桑田,雨后的彩虹挂上蓝天,云彩象棉花糖一样甜。
缨子觉得自已越来越脆弱了,也觉得自已越来越容易生气了。
缨子是生自已的气,缨子想自己为什么老爱脸红,一脸红就心慌慌,像个偷吃糖果被抓的小女生。
缨子觉得自已真的很没用,缨子还不敢主动和萧见搭腔。
萧见挑不动了,肩胛骨就想要裂开了一样的痛。
萧见对自已说,不能跌份子,一担油菜籽怎能难死我呢?我是谁,我是红旗学校的萧见,强子最好的兄弟。妈的,我一米七八的汉子,不能叫人笑话了。
萧见担到家的时候,缨子落在后面,一脸的心事。
萧见长长地吐了口气,萧见以为缨子也和他一样担的吃力。萧见想缨子担当水也没这么吃力啊,缨子几时做事落后过?
萧见想缨子可能最近太累了,一个女孩子比男人做得还辛苦。萧见心里觉得难受,城里和乡下,人的命怎么会这么不一样。
萧见大步流星的下了小径,萧见对缨子说,我来担。
缨子好像被吓着了,缨子脑子里的海哗的退去了。
缨子喃喃地说,不用,见哥,我行的。
萧见脸上一片柔色,萧见说,缨子听话,给我。萧见抓住了缨子担子上的手,萧见抢过了担子,缨子低下了头,看着自已的脚尖,面上一片羞红。
萧见努力的挺直了腰,步子不敢迈大了,萧见知道步子一大就摇晃的厉害,肩上就更痛了。
咬紧了牙关萧见说,挺住,一定要挺住。萧见牙关咬得咯吱吱响,额顶上曝出一片青筋。
天渐黑里缨子大哥赵红卫回家了,很壮实的一个汉子,当一担木柴,一路脚底生风。
赵红卫每天都在牛头山的采石场打石头,回家时就翻山越岭的到赵上屋的山上打一担柴,扎扎实实的如同一座小山。
红卫大哥话不多,敦实的叫人肃然起敬。
红卫放落了柴说,萧见,你看这是什么?
萧见那时累的就想睡去,一根没把的大公鸡都要烧嘴唇了。
萧见从倚着墙的矮凳上起身应声说,啥好东西,捂得那实。
红卫掀开夸包,从里拧一只野山鸡扔地上。
萧见眼前一亮,上前说,大哥,哪来的。
红卫说,山上,早上下得套。
萧见觉得稀罕说,大哥几时你教我,怎么下套啊。萧见有些羡慕,野山鸡翎很艳丽。
缨子在灶下做饭听声出来说,哥,你回来啦。缨子没看见地上的野山鸡,缨子问,哥你带了啥好东西回来啊。
萧见拧起了山鸡说,缨子你哥下套子抓了只野山鸡,好漂亮。
或许是习以为常了,缨子说,哥,你饿了吗?
红卫说,不急,剥了山鸡,晚上和爹,萧见喝一碗。
红卫挽袖子从萧见手里接过山鸡进厨房了,缨子家的小黑狗呜呜叫着追赶上去。那年月农村的厨房都大的能跑马,一个灶台就有两三个平方,一口大锅,围着灶口还有两三个捂热水的顶罐。
红卫揭了顶罐盖,拿葫芦瓢舀瓢滚水倒木盆里,提着野山鸡滚水退毛。
那当儿缨子他爹在灶门口轧猪草,不时的往灶膛里添根柴。满目的沧桑,一脸的沟壑山川。
那晚的酒喝的真个的有滋有味,爆炒的辣子鸡吃得萧见找不到舌头了。
缨子的手艺不错,菜鼓弄的好,过山鸡水熬的汤汁一片明黄色里撒着绿色的葱花。
缨子不上桌,端碗饭夹些青菜、一勺子长豆角炒青椒忤在灶门口,碎碎地吃。
萧见见着不习惯说,缨子你桌上吃啊,别光吃青菜。
红卫捏一块肥鸡腿放缨子碗里说,见哥儿,你别费神,乡下就这习惯。来喝酒。
酒一喝话就特别多,红卫说,我妹子命苦,打下就死了娘,我爹念我娘,脑子时常疯,家里就荒废了。缨子可怜啦,小学没读完,就帮忖我做家事。
缨子变了脸低声叫,哥,你唠嗑什么啊。见哥,你别听我哥瞎嗑,他喝过酒就话唠子一个。
萧见说,缨子让你哥说,整天的闷在这儿,我憋的慌。你哥心里也苦哩。
其实,红卫年纪也不小了。
80年的乡村二十没结婚的男人,都算老男人了。红卫有对象莲花落村的,叫婉香。
婉香家境更艰难,除大哥结了婚,二哥和三哥比红卫年纪更大,婉香她妈踅模着要换亲。拿婉香换缨子,嫁婉香二哥。
红卫那也是个汉子,无论如何不干,说我妹子还不满十六,自小里没人痛,恓惶哩。我若拿缨子换了婉香那还是人吗?
缨子见她大哥酒后不遮言,心下痛极了,泪就无声的下。
婉香家说你不换亲也没事,你拿八百八的彩礼,我家老二也能娶媳妇,婉香就嫁你。
红卫为攒钱,一年前就去了赵下屋的牛头山打石头,那活儿苦。天天拧大锤砸石头,还得抬石上车,个碰个的血汗钱。
萧见是个真性子,再则酒喝下去了。
萧见想自个的生活就像天堂啊,还一个劲的瞎折腾,当时就悔的不行。
红卫说,兄弟,你是个明白人。你的事不说哥哥心里明镜似得,过了这阵风,别折腾了,是男人就得挺直了腰活。
萧见说,红卫哥你说的是,和你们比我都觉得自已不是个人。
一直不说话喝闷酒的缨子爹突然说,一家有一家的活法,一人有一人的过活,拗不来的,随风吧。
萧见心下惊醒,酒都化着了汗。一双眼看老人就看直了。
红卫说,兄弟,别听我爹的,他尽疯话。
萧见不傻啊,心说这哪是疯话,分明是点拨自已啊。
萧见再看老人的眼神心里就开始发虚,酒桌上到闷了起来,萧见对红卫说,大哥你和婉香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红卫长叹一声说,婉香今年都十九了,乡下里就成老姑娘了。婉香实在,她爹妈*她,她差点子喝药了。
萧见惊出一身冷汗说,那你还不快点筹钱取了她。
红卫仰口喝干了碗中的酒说,还差个四五百呢,亲戚朋友也穷,没法开口。
萧见就伸手掏口袋里的钱,那是小七给的,用了些还剩一百多。等挨着了钱萧见才想到这一百多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手就松了。
萧见喝的有点糊涂了,萧见洗澡月兑衣的时候,就忘了肩胛上的伤,那当儿血和海魂衫结成了块,萧见猛一月兑,右肩上撕裂了。
这个痛来得猝不及防,萧见月兑口呼了一声。
红卫下了一跳,从堂屋里冲进厨房,见萧见肩头一线血珠顺着背胛往下流。
红卫说,见哥儿你怎么啦。
萧见捂住了伤口说,没事,肩头撞门闩上了,划了道口。
红卫不信,一把将萧见拽到灯光下,一看就明白了。
红卫没问,把萧见按凳子上。然后叫缨子,缨子老早听到动静,从厢房里出来,站在堂屋下,心里正担心哩。
听她哥叫,就应了声。
红卫说,缨子你进来,拿冷水把见哥儿左肩的血痂化开。
缨子忙进来,见萧见左肩脖颈子里套着海魂衫,露个右肩一片雪白,那雪白中一线红曲曲扭扭的延了半尺。
缨子在灯下看清了萧见左肩的血痂,眼里就一下子莹光闪烁了起来。
想着萧见傍晚争着抢担子,缨子拿瓢的手就微颤,心下里一片飞一样的感动。
冷水浸湿了肩胛,按得有一会了萧见松开手,右肩上血也不流了。
缨子说,见哥,你忍着点,我揭了。
缨子揭的很轻,萧见觉不出痛来,萧见说,缨子你怎么啦,整天绷着脸,好久没见你笑了。
缨子站在萧见身后,躲着萧见的目光。萧见觉得鼻息间有了种淡淡地异常让人心动的体息,大脑嗡的声一片空白。
萧见洗好了澡,红卫提着马灯进了屋,左手里抓着一把绿色的夏桑菊,红卫把夏桑菊叶揉碎了敷在萧见肩头,又用布条给萧见缠了。
红卫始终没吭一声,沉默地就像是块黑石。
那一夜,萧见失眠了。
在一遍葱茏的夜幕里,萧见思念起强子、白眼他们了。
很多的时候,内心里的那种孤寂比**的痛更让人无法忍受。当若干年后回想起这些曾经存在过的年少轻狂时,会觉得很可笑,很幼稚,甚至很神经。而那时却叫人热血澎湃。
其实,流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流亡中的那种孤寂以及一遍潮水一样蜂涌的思念……
山林下起了雨,小雨。
天一下雨,山里的路就变得柔软,雨大点,路就泥泞。
萧见点了颗纸烟,坐在滴水的屋檐下,天似一个锅盖,山林里阴沉沉的冷。
雨点砸得四下里一遍水洗,小黑狗一路疾跑的来到屋檐下,摇头晃脑的炸起一身黑段般的毛,一片水珠溅上了萧见的裤腿,萧见没回眼。
几只半大的鸡,瑟瑟抖抖地栖在屋檐的撑木下啄着羽毛。
初冬的雨已经凉了,萧见想不知不觉都快两月了。寒潮正划过山下的湖水,一遍雨点潲过屋檐打在萧见的脸上,一片冰冷。
萧见想大头是不能来了,萧见已经半个月没见着大头了。萧见抽的烟和生活用品都让红卫带。
萧见见到小水是在雨后的正午,瘦小的小水顶着一磨盘大的斗笠,一双沾满黄泥的水鞋走起来就唧呱唧呱的响。
十多里的山路,小水走得满额子冒汗。
小水带了好些子东西,过冬的棉袄,两套圆领的老头衫,几瓶好酒,两条欢腾,还有一挂肋条子肉,最让萧见高兴地是还有一本书,厚厚地五十年代版繁体字的《林海雪原》。
萧见见到书,高兴地要蹦起来了。
萧见说,小水,书哪来的。
小水笑,一笑眼就咪缝成了一线,小水说,大头从县里朋友哪借来的。
萧见说,大头很忙吗?萧见真的有点想大头了。大头不但有心,萧见觉得他还特仗义。
交友如此,亦是人生一大幸事。
小水不善言辞,扰了扰乱发说,见哥你别问了,大头说过段子来看你,请你喝酒。
萧见说,自家兄弟,别说谁请谁的。活着就好。
萧见觉得小水有事瞒着自已,那时候萧见没有往深了里想,既然大头不愿让自已知道,萧见也就不再向小水打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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