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明已经七天没上学了,知道萧见捅人后,刘文明就一阵阵慌慌。
刘文明总觉得这事和自已月兑不了干系,自已反倒象是个罪魁祸首似得。刘文明想白眼他们迟早会卖了自已。刘文明怕杨老四的人找上门来,更怕派出所。
这个时候的刘文明觉得自已还是个四好青年,尽管不爱读书,满心思的歪道道,可刘文明还没犯过大事。
其实,刘文明并不知道萧见出事的第二天白眼他们三个都没有去上学。
白眼在躲西街派出所,白眼他们不愿和派出所的人唠叨,送走了萧见的那个晚上,白眼他们没回造船厂。白眼蹬着自行车下了江堤就往西去。
白少年那当儿肚子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的了,白少年模样长的周正,小时候得过脑膜炎,病好了脑子就变得不好使了。
全造船场的人都知道白少年脑子缺根筋,缺筋的白少年还倔,倔得和少年血性一样的名动造船厂。
80年的时候,造船厂还是个好单位,工资高,还有寒暑费。
因此,造船厂的这帮子弟口袋里多半有几个零花钱。
白少年在后面叫,白眼不回去了?我肚子饿了。
其实都这光景了,谁不饿啊。白眼和哾雕也觉得饿,心里想着心事倒不觉的,被白少年一朗,也觉出饿了。
白眼口袋里没了钱,钱给萧见买烟了。
白眼脚下不停,车蹬的飞快。白眼问哾雕,你那有钱吗?
哾雕是个人精,历来跟白眼混吃喝,把钱看得比命重。
哾雕说,有,我口袋里还有二块。哾雕没说实话,哾雕暗地里打了底稿。其实哾雕另一口袋里还有一块。
哾雕就这习惯,小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哾雕到老这习惯也没变。
白眼不问白少年,知道问了也没用,白少年的零用钱还不够他买烟的。
白眼他们三个在外面躲了半月,白眼门路广把三辆自行车卖了。
萧见出事的那个晚上,刘文明就躲出去了。
那时候西街上一派鸡飞狗跳,程天阳领着一帮子兄弟满西街的找,程天阳脑子活泛,那时候程天阳还不想和潇洒弄。
程天阳之所以不去造船厂是因为他早知道西街派出所在哪抓萧见哩,程天阳在做姿态,程天阳想模模潇洒的下数。
那时候的潇洒和大坤大马金刀的坐在红旗饭店的门口,一张桌,两张凳,两瓶三花酒。
喝小六结婚喜酒的人都散去了,红旗饭店也关了门。
夜风静静地吹,正街的那帮子混混始终没敢踏上潇洒待得这条街。
刘文明没躲远,刘文明甚至没有离开桑树洼。
刘文明天插黑的时候就去了四毛家,四毛家在桑树洼的最西头,背靠着山包的桑树林。
四毛有羊癫疯,犯病时满口的白沫,浑身抽抽。
四毛一老早就不读书了,四毛的大哥大毛是个人物,当兵退伍后分到西街弹子厂,十几个人的小厂,做玻璃的。
没两年大毛就干上了厂长了,还取了管街道厂主任的女儿毛毛。
毛毛人如其名,寒毛重,一张厚嘴唇上绒绒地象是一片胡须。
大毛做了领导,给四毛找了活儿在家做,糊纸盒。
那当儿大毛早搬出了桑树洼,住弹子厂了,一溜烟黑砖大窗户的平房。
四毛不发羊癫疯的时候,沉静如水。四毛成天待屋子里糊纸盒,糊的人和纸盒一样的白渗。
刘文明打小里和四毛是哥们,那时候四毛还没得羊癫疯。
刘文明一进屋就躺在四毛的床上了,四毛没抬眼地说,文明又被你后妈骂了吗?四毛嗤嗤地笑。
刘文明不吱声,想着心事。刘文明有点后悔,心说真不该把花鸡被凌风欺辱的事告诉白眼,刘文明甚至有点怪白眼太厉煞了。
没事打什么人啊你。
刘文明想白眼书是白读了,**他老人家都说过了,要文斗,不要武斗。这不不听话,犯事了吧。你犯事别连累人啊。
刘文明没想过是自已多嘴。就算想到了他也会找借口说,那还不是犯烟瘾了吗,不就是想找白眼糊弄根烟抽吗?
想到烟,刘文明哈喇子就要下来了,刘文明坐起身小眼转的象跑马灯。
四毛看他一眼说,文明,你怎不说话啊,是不是被你后妈气傻了。
刘文明说,四毛,别在提我后妈了,再提我和你急。
“有烟吗?”刘文明觉得有点憋不住了。
四毛看他一眼说,文明别老找我磳烟,一根烟我得糊好几个纸盒呢?
刘文明觉得没劲,怎么自已的朋友都没钱,一个赶着一个的穷。
四毛家这偏避,四毛独自住自家木楼旁搭的一间小黑房,月光洒一遍清辉,远远地西街那头一片犬吠声传来。
刘文明没敢出四毛家小院,扯开裤门在墙角稀稀落落的撒了一地尿水,临了还在墙上抓了一把干枯了的老丝瓜叶。
屋子里的灯暗,刘文明拿块纸盒垫底,老丝瓜叶细细的揉。
四毛叹口气说,文明,全西街没比你窝囊的了,书不会读,你找点事做啊,怎么说也能管自已啊。
刘文明一脸不屑的骂,你妈*的,少罗嗦。糊纸盒还不很老子一样穷。
四毛知道刘文明急了,四毛不愿和他一般见识,也就不搭理他。
刘文明搓好了丝瓜叶,卷成一喇叭筒。
七十年代计划经济时期,缺烟,满世界连烟叶都缺,西街的老人们那时候有拿丝瓜叶当烟叶抽的,纯粹为过个瘾。
这东西不能多抽,上火。抽多了满嘴燎泡,舌苔硬苦。
刘文明小时候见过,也没抽过,猛一口,他那吸烟的方式独到,像个吃独食的。顿时被呛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四毛看不过眼,递杯水给他。
刘文明那时憋的连死的心都有了,好半天缓过味来,一阵抢天呼地的咳,就差肺没咳出来了。
原本刘文明准备在四毛小黑屋里过夜的,合该着会出事,没倒十点的时候,刘文明鬼使神差的往回走。
一夜的月光清辉,溜溜地似水泻落在地面上。
刘文明甩开外八字脚走在黑影里,这时候的桑树洼黑灯瞎火的进入了梦乡,四下里一片寂静。
刘文明有个习惯,爱爬墙头。他那个胆,倒不是为了偷,小时候养成的,见墙就爬。
耳轮中听到左面院落里传来开门的吱呀声,那年代都是木头门,门轴一推就吱呀响。
刘文明伏底了身子,八字脚一蹬爬在了墙头。
刘文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爬,直接把自已爬成了流氓。
刘文明爬上墙头脑子就炸开了,浑身的血液一个劲的往上冲,整个身体都不由自已的战栗起来。
三丫今天回来的晚了,三丫晚上约了小银去灯光球场看蓝球。
小银是三丫最好的姐妹,小银嘴碎,话匣子开了能把人说死。
打球的是红旗中学的老师团队,另一组是造船厂的,一彪子年青汉子,个个似人似模子的高挺。三丫看着心动,三丫喜欢高大魁梧的男青年。
原来三丫和狗子恋爱时,狗子虽也生的高挺,却少一份男子汉气概。
看球的人山人海,一遍人头攒动,一些混混子斜着眼乘机揩三丫的油。
其实,小银也长的很漂亮,细细的两条长辫子,很精致的一张瓜子脸。小银嗓子大,骂起人来没轻重,知道的没人敢挨她。
因为有三丫在,这一块就格外挤得一塌糊涂,小银没心机觉得挤就扯开嗓子叫,挤什么挤,想揩你妈油啊,臭流氓,再挤信不信姑女乃女乃抽你耳刮子。
小银到没看出什么,只是张开碎嘴随意的叫。
不一会三丫觉得上被人掐了,三丫不好意思说,三丫说,小银我们不看了。
小银说,正激烈呢,咱说不看就不看了哩。要走你走好了。
三丫无奈。只好接着看。
看完球,满身是汗,三丫回家。
那当儿三丫家,爸妈和二丫都睡了,大丫在棉纺厂上夜班,三丫进了厨房洗澡,那年月还没卫生间,大家洗澡都在厨房里。月兑了长裤外衣三丫才发觉忘了拿毛巾。
大家可能也遇到过类似的状况,一般来说既然是在自个家里,又夜深人静的,这时候大家多半为省事,直接就去拿毛巾了。
估计三丫也是这么想的。合该要出事,三丫丰润,小衣掩不住胸前的一嘟噜肉白,一条红花色的大裤衩,两条白生生的肉腿。
那个惊艳就叫刘文明当场喷了鼻血。这时候,刘文明才知道自已爬了三丫家的院墙。
本来这件事就该这么结了,可偏偏刘文明身后有人朗了一嗓子叫刘文明,那嗓门压得低低地,在刘文明家树下。
刘文明不知道啊,刘文明那时候已经是魂飞魄散了。
三丫本来要进屋了,听见对街一声刘文明,三丫下意识的捂住了胸部,她那大,捂住了左边的,捂不住右边的。
都说人有第六感,三丫下意识里一回头,就见墙头一双贼亮的眼睛,跟个恶狼似得。
抓流氓啊。三丫扯声长叫的撞进了自家的里屋。
刘文明被抓了。刘文明后来和花鸡说这事的时候说,上下五千年除了岳武穆,就属他冤枉了。
那时候,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正流行,估计刘文明也就知道个岳飞。
抓刘文明的是大丫的男朋友大伟,大伟是纺织厂的修理工,大伟今天送大丫回家,大丫来那个了就请假提前回家来了。
大伟总算找到表现自已的时候了,大伟楸住刘文明一阵猛擂,满街月光下都是瞧热闹的人,刘文明他爹刘盛和他后妈,羞得连门都不敢出。
那年月全世界的人都恨小偷和流氓,大家还没法律意识,逮个小偷流氓的都往死里揍。
这不离文革的上纲上线也没几年,大伟揍累了还没完,直接把刘文明提溜进了派出所。刘文明解释不清啊,你说自已有个爬墙的坏习惯,谁信啊。
所以说坏习惯得改,否则早晚得吃大亏。
刘文明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七天后,本来要不了七天,主要是刘文明没人管。他爹和他后妈都说只当没生过这个小王八蛋。
刘文明苦啊,跟个没爹妈的苦孩子似的。
刘文明从派出所出来整整的瘦了两圈,小八字脚走得是步履维艰,刘文明不上学了。
花鸡在来刘文明家的时候,刘文明已经在家待了半个月,刘文明这时候还不知道那天晚上喊他的就是花鸡。
花鸡见刘文明笨的跟个木头似得,也就不提这档子事了。
原来那晚花鸡知道表哥为自已出头犯事了,花鸡烦恼的不行,花鸡就来找刘文明。花鸡那时候不知道刘文明正爬墙头流鼻血哩。
花鸡就站在阁楼的树下叫刘文明。等花鸡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没法改变了。
花鸡对刘文明说,你不上学了吗?
刘文明这档儿早活过来了,刘文明翘着二郎腿吸着颗过滤嘴说,还上他妈个*啊,老子现在是待业青年了。你知道不,政府说要优先解决待业问题呢。
花鸡有点晕,花鸡觉得刘文明这趟派出所没白进,看看这都知道国策了。
这个冬天快来临的时候,西街一下子就出现了许多的待业青年,象白眼他们三个躲了半月,回来也不上学了。
凌风更不能上了,原来杨老四,小冷手下的那帮子弟兄都跟了凌风,凌风除了每天上医院瞧这哥俩,就整日的在正街混。
三丫也不读书了,三丫进了桑树洼街道的瓶子厂,整日的洗瓶子,惹得瓶子厂的老娘们一片怨声载道,那是老娘们嫉妒。
三丫就象是一群鸡窝里的一只飞不动的凤凰。
强子那晚送走萧见后,没回造船厂。
近八年来强子第一次没和血霏一起上学,血霏推车走到路口的时候,心里一片失落。
白杨树下落满了明黄色的叶片,一叶叶如同往日散落的书页。
血性疾跑的过来说,姐。强子哥呢?
血霏摇摇头,一种失去的忧伤就栖上了眉头。
强子直接去了学校,没等到上课强子就被黄菊芬老师喊进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里坐着派出所的干警小涂,小涂九月警校毕业刚进的派出所。
小涂说,萧见呢,你们把萧见藏哪里去了。
强子那时候有点蒙,强子直到现在还没见到白眼他们。
强子装糊涂的说,从昨天下午,就没见他了,我藏他干嘛?
小涂冷笑说,你昨天一夜去哪了,你说,还挺能装的啊。
强子说,去红旗饭店了,喝喜酒去了。我装什么啊。
小涂说,你不装,你喝了整晚了吗?
强子沮丧地说,我自行车吃酒席时,叫贼偷了,我都找一整晚啦。
其实,小涂不信强子说得。尽管强子说的有鼻子有眼。
问的急了,强子就一言不发,无论小涂怎么恐吓,强子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毕竟是学生,小涂是个有素质的人,也不愿动粗。
这个秋天最后的日子里明飞从省城转学进了红旗中学,明飞的全家从省城调到了造船厂,明飞的老爸成了造船厂最年青的一位副厂长。
明飞是全红旗中学唯一架一副眼镜片子的学生,明飞个小,一米六二。白净斯文。淡淡的一缕忧伤,象飞一样走进了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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