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总是不能预料自己的未来,父亲在当了一年时间的生产队长之后,文化大革命运动刮得越来越猛了。我们那个远离中国心脏的地方也开始了,父亲被戴上了一个又高又尖的帽子,并被批斗了。
我大哥也需要上去批斗我父亲,我们在下面还要喊着口号,那个投奔我家现在已经搬出去有了自己的房子的罗保利也站在了批斗的舞台上,批斗我家盖花被,说是他在我们家住的时候看见的。虽然农村的批斗相对没有那么严厉,但是我的父亲却因为这件事觉得抬不起头来,想过去自杀又被我娘拦了下来,我娘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守着我的父亲,生怕她一闭上眼睛睡会觉我父亲就能寻了短见,父亲没有那么走,却因为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喉咙里长了个大疙瘩,到医院看谁是可以切除,父亲不同意怕直接躺在病床上,但是他也没有逃离了自己的心情,那年的冬天我的父亲永远的离开了人事,留下了我们这一群他挂念的老婆孩子。
我们安葬了我的父亲,并在安葬的过程中发生了我们家的又一次霉运,在安葬父亲的时候,富民村的张蓬来夫妇因为给我的三哥介绍对象而和我家有了走动,在这样一个大事发生的时候他们来了。在我们抬着父亲的棺木安葬了父亲后的那天晚饭上,张蓬来嘴含含糊糊的向我三哥说出了他知道的秘密,那个白玲玲我的三嫂子以前在家的风流史,三哥当时因为父亲的离世和听到这件事情的恼怒,狠狠地打了那个一直以来沉默的地主儿子。
被打得人一边抹着脸上的血一边大声地嚷嚷着:自己收拾了别人睡过的剩还不让人说了,我就要让所有你们东岔村的人都知道,你们老刘家也有让人瞧不起的人,不光是我这样,别总在我的背后指指画画的,你们也应该指一指别人了。我找了个*,你们老刘家也没有找到什么好货,这时候大家都看着这个场面,一时全部愣了呆了。
反映最快的还是见世面最多的张蓬来的媳妇,她端起自己面前的热水狠狠的朝自己的男人脸上泼去,一声惨叫后那个男人安静了下来,他一下子清醒了,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但是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他抬头看看我的娘,然后说:老嫂子,我对不起你们家啊。就晃晃悠悠的向门外走去。三哥看着他的背影大喊道:我娶了个什么女人我自己知道,我他妈的和她结婚当天她什么样我心里清楚,三嫂听见三哥的骂声,看了看三哥含着眼泪回了家。
可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好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的人故意到富民村打听了一样,到处传言说:富民村的人都在说老刘家的三媳妇没结婚前和他的老爹老白有那么一腿。话是越传越难听,也越传越有鼻子有眼,三嫂实在是没有脸面在这个村子呆下去了。收拾行李要走,这时候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三哥让三嫂不要听那些。可是三嫂说我不能再在这个家呆了,我走在村子里都不敢抬头看人家,背后总是有人说三道四的,还有人指指点点,你和咱娘大哥他们也得活人不是。
三哥考虑了半天和四哥商量的结果就是远走高飞,他觉得大哥太软弱,二哥太强硬,我又太小,四哥年龄已经了大了,什么事情都懂,而且还有文化,四哥告诉三哥只要自己清楚自己的媳妇什么样就好,要对得起嫂子那你就远走高飞,家里不用你惦念,你走了还有我们几个儿子呢。
娘我们会照顾,但是这事情不要和娘大哥二哥商量,你偷偷地走就好了。要不然老人们是不会同意你为了个女人就背离家人撇下一家子不管走,毕竟现在这个年头是很危险的,外面闹得烈害,也没有一个人离开家乡远走高飞的,你是第一人,出去后万事就要靠你自己的。我这几天帮你想办法弄点钱,然后你准备准备需要的东西就走吧,以后等孩子上学了会写字了,给我来信告诉我你们的状况。三哥听了四哥的意见在三天后没有声响的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近30年的故土,踏上了一条新的路。
这件事情一直到五年后四哥才和我说起,四哥说当时还是年轻,凭着年轻人的一股子劲头让三哥走了,那么个混乱的年代三哥到外面寻求发展是多么艰难,不知道三哥走没走过去这条路,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能不能挺过去。和我说这些的时候,三哥还没有一点消息,不知道是人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还是孩子还没有上学不会写字,或者是三哥忘了怎么写家里的地址,总之前一个想法我和四哥都不愿意相信,至于地址三哥怎么可能忘记,所以我们都坚信了孩子还没有上学学会写一篇我们能够看得懂的文字。
三哥走的那天早上,我起来去叫三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没有了。快步的告诉了我娘,当时娘听见了我的话,眼泪在眼圈中转了几转说:走吧,这个地方话能吃人啦,只是苦了我的那两个孙子。四哥劝我母亲说:娘,三哥走就走吧,要不在这个村子我们也太不起来头,三哥说过嫂子是清白的,只有他自己能证明这一点,他不想因为流言舍弃了三嫂,反正有我们在你身边孝敬您,您就别太难过了。
娘听了四哥的话张嘴骂了他:小四你个没良心的,你,你大姐,小六你们三个从小到大谁照顾你们最多,不都是你三哥,他离你们岁数最近,你三哥脑袋瓜子也好使还不怕人,你们吃了亏受了气不都是你三哥照顾你们啊!我也相信你三嫂子是个好孩子,我们家难道就怕几句闲话吗?哎,走吧,你三哥这是为了这个家啊。为了这个家得名啊。苦了我的孩子,外面的世界那多么可怕啊。他走就走为什么还带着我的那两个孙子啊。可怜我的那两个小孙子,得遭多少罪啊。说到这母亲哭了,大姐也哭了。
人家总是说一个人要是倒霉那么喝水都能塞牙缝,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流传下来的,但是却在我的家庭里应验了。我的大姐,我们家唯一的一个女孩子,本来是在父亲去世那年就要成家走人的,但是因为父亲的离世她回绝了他见过几面的男人,说等过两年在谈论这件事情,要是你能等两年再回来找我,我就跟你走,到那时我什么也不要。可是就在三哥走了之后的第二年开春,她上山去采山芹菜,又名大叶芹的一种山菜时不幸的被一种叫做草爬子的虫子咬了。(草爬子学名叫蜱虫,今年河南省害死了很多人的那种虫子。)
起初几天大姐发热,头痛,怕冷,家里人都以为是感冒了也没有在意,就用感冒的方式治疗了几天不见效,反倒是越来越严重,娘命令大哥和二哥带上大姐去医院治疗,大姐还告诉娘自己没有事情,再挺几天就好了。娘还是执意得让去医院,结果是这是娘和大姐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看见大姐的最后一眼。
大哥和二哥带着大姐到了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脑炎,已经到了人生的末路,无药可医了。告诉大哥赶紧带孩子回家看看自己的老人,要不然连自己的老人都不能见到了,大哥抱着大姐坐在牛车上往回赶的时候,大姐就悄悄的离开了人世,大哥没有命的叫着大姐的名字,可是再也没有应答了。大哥说大姐没有死,因为一直到家大姐的身体还是热的。可是现在想来那只是大哥的臆想,或者说是大哥一直死死的抱着她让她没有凉下来,大姐因为死在外面所以不能过进家门,只能在外面草草的搭个灵棚,然后很快的就下葬了,并且因为未婚不能够进入自己家的主坟地,找个地方简简单单的就被埋掉了。
母亲也因此大病了一场,毕竟她这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只有这么一个可以和她谈谈心,说说女人之间才能说些话的人。当我大姐下葬的时候,母亲死死的拉着大姐的手指头,不让人家把自己的女儿放入那冰凉的棺材中去,死死的抱着我大姐的头,一边大声的哭着一边喊着:闺女,你别睡了,妈来了你起来吧,在不起来你大哥就把你给扔了,孩子,你爹刚走,你就要去找他了。
那你把娘留在这边让娘一个人在这里可怎么活啊,你给娘说说话,告诉娘你舍不得走,你舍不得你娘。就这么喊着叫着直到被过气去,大家一起上去把我伤心欲绝的母亲抬进了屋,在她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冲冲的把大姐下葬了,怕我母亲醒来看见大姐的尸身在伤心难过。
我的大姐我们家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走了,走的是那么得让人痛心,因为家人的无知,因为交通的落后,因为自己的大意,因为当时医疗水平的落后我的大姐就把那么年轻的生命,花朵一样的生命留在了故乡山上的一捧土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