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青衣出了校门,看到右边有几个灯光,走进了一看,是个医院,叫首钢总医院,医院对面有个寿衣花圈店,店门口摆着部电话,老板正坐在里面打盹。
青衣走过去,跟老板说打个电话,那老板也没抬头,就说打吧。
青衣拨了五爷爷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五爷爷。
“五爷爷,我是青衣啊,吃晚饭了没有啊?”
“哦,青衣啊,怎么样,到学校了吗?”
“到了,学费交好了,明天就开学了,我想找一下我爸爸。”
“嗷,你等一下啊”
过了几分钟,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喂”的声音。
“爸,我到学校了,交了五千五百五十,有两百是饭卡钱,还剩三千七百多。”
“恩,”“家里都很好(恩),没其他事了吧(恩),那挂了。(恩)”
挂下电话,老板看了下计费表,说三块九,找了钱,又继续打盹。
晚上八点,初上华灯,青衣循着暗暗的灯,回到学校。走在松柏林立的校道,不时遇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师兄师姐。迎面走来一个靓丽的师姐,朴素的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背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眉目看不是很清楚,只是一头马尾辫一直在甩啊甩的。青衣微低下头,快步走了过去,暗道,我很快也要像他们一样了。回到宿舍,青衣靠着墙,继续想在火车上没填完的“青玉案”。朱广生也趴在床上,唰唰唰地不知在写什么。李济华拿着本不知道什么杂志,看得嘿嘿嘿地傻笑。陈敖捏着文曲星,玩得直叫“我*,我*,我*。”徐锦坐在床边,一会儿看看陈敖,一会儿看看朱广生,一会儿又看看陶青衣。
“喂。”徐锦朝门口喊了一声,又扬扬下巴,四个人都没什么反应。
“喂。”四个人还是没什么反应。
“那谁!青衣。”
“作什么?”
“没事,没事。”徐锦开始看着陈敖笑,可惜陈敖没看见,仍然专注地玩着文曲星。青衣也没管他,继续想着怎么填。
又过了一会,徐锦又说话了,“青衣,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家长啊,陈敖是他爸送来的,朱广生也是他爸送的,李济华是和他叔叔婶婶一起来的。”
“哦,我自己来的。”
“哇,我们班只有两个是自己来的,一个是你,一个是新疆的李常乐。”
“恩,我知道,他很白。”
“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水房月兑光了洗。”
“啊,明个我也去水房洗。”
青衣没接话,又安静了一会。徐锦又说话了,“你知道吗,刚我看了陈敖的得儿了,忒小。”
徐锦刚说完,上空飞来一物,正中徐锦脑门,徐锦捡起一看,是陈敖的文曲星,陈敖在床上吼开了,“徐锦,你大爷,你鸭找死吧?青衣你别理他,他鸭就一玻璃。”
李济华和朱广生都在各自床上哈哈大笑,也不知是笑徐锦还是笑陈敖。
陈敖吼完还不过瘾,又继续吼,“徐锦,你鸭给我拿过来。”
徐锦把文曲星递回给陈敖,有嘿嘿笑了声,叫了声“陈敖!”
“滚蛋!”陈敖正在气头上。
“青衣你上来坐了几天车啊?”徐锦开始转移视线。
“几天,24个小时就到了啊!”
“啊?24小时也不短了,在车上怎么过啊?”
“额,打打屁,睡睡觉,写写词呗。”
“写词?你会写词啊,读几段来听听啊。”陈敖的注意力被轻易转移了,跑到徐锦的好奇心里面去。
“我瞎填的,写的很差的。”
“那怕什么,我还不会填呢,读几段听一听啊。”李济华几个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要求青衣背词。
“那好,我念了,你们可不许笑啊。词牌名是青玉案,题目是远行。”青衣顿了顿,才鼓足勇气念道,“晨光一缕蓬门露,动车马,远行初。凉风迟迟车过处,青山流水,朦胧草树。乡烟遮人目。火车似练关山度,险固河山求学路。云暮失色人少语,闲题词作,思乡几许?化作千万缕。”
青衣念完,宿舍里沉默了好久,大家都不在发表评论。
“你们那有什么好玩的啊?”徐锦不再言及之前的话题。
“有什么好玩的。有山有水有刘三姐。”
“你会唱山歌吗?”
“不会。”
“不会?你是壮族的吧?”
“我是大汉族”
“啊,你广西的不是壮族啊。”陈敖又插嘴。
“大哥,广西有60%是汉人。你是北京的就是满族了吗?”
“那倒也是。诶,学校说明天开学典礼,让我组织全班一起去,那咋办啊?”徐锦因为学号是1号,很荣幸地被学院指定为代班长,但这厮显然没有什么经验。
“你就站礼堂门口,大喊一声‘我是玻璃’,然后告诉人家机械三班的留下,不就成了。”陈敖开始报仇了,第一个馊主意冒出来。
“那你跟着玻璃,你不也是玻璃了?”青衣提醒陈敖。
“能有你什么事,入学须知上写着,八点四十五分小广场西北角集合,到时点点人数就完了呗。”李济深显然仔细研读过入学资料。
“啊,这样啊,那真没我什么事,那我干啥啊?”徐锦还在迷茫中。
“徐锦,你鸭怎么这么事13,到时你问他们两个不就完了。”
“不是……陈敖,内个,学院交代……”徐锦还没说完,从上空传来一阵呼噜声,把他的话直接截断,徐锦往朱广生床铺看,发现朱广生也瞪着灯笼眼看他,又往陈敖床铺看,发现陈敖张着嘴,扯得正欢,其声如雷。
“嘿!”李济深捏了个不知何物的细小物什,往陈敖方向钉过去。那物正中陈敖嘴唇,在陈敖嘴唇上弹了一下,弹开了。陈敖却立刻醒了,大喊:“干嘛干嘛!”
“看看你睡着没有?”李济深如此解释道。
“你睡着了吗?”朱广生关心道。
“陈敖你装睡呢吧。”青衣觉得这厮太明显了。
“陈敖你真睡着了?”徐锦觉得还是有必要表示疑问。
“我真睡着了,这都十点半了,我每天到这个点必须得睡。”陈敖解释得很郑重。
“那好,我关灯”李济深从床上探下一只脚,脚趾灵活地在开关上啪啪两下,宿舍里顿时一片黑暗。
“嘿嘿,睡着了吗,真睡着了吗,你真睡着了吗?……”徐锦又在黑暗里不停念叨着。
“徐锦你想我下去抽你吧!”陈敖几乎忍无可忍了。
“陈敖你省省吧,就你那牛蛙一样的身材,能打的过谁?”青衣好心提醒陈敖,注意身体。
“嘿嘿,牛蛙,嘿嘿,牛蛙……”徐锦改了词,继续念叨中。
“我大鼻窦捋你们俩!”陈敖彻底爆发了。
徐锦停止了念叨,宿舍里一切声音皆无。不到两分钟,宿舍里又响起了雷声,只是这雷声不如之前的响,且轻重不均,青衣知道,牛蛙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