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人,一个个都鼻孔朝天长,气死我了!“姜云凡暗怒,这帮小子,竟然看瞧不起人。但想到二叔说得话,不由强压了胸口怒气,“呼……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哼,先给老爹买酒去,笛子的事以后再说。”
这么想着,姜云凡慢慢平复了心情,又向酒馆走去。谁料又是一晴天霹雳。那青荷镇酒馆的老板竟说,因唐府近日有贵客,竟将所有的醉仙酿全部搬到了唐府,一瓶也不留下了。“啊啊啊,唐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姜云凡出了酒家,怒气又涌了上来,但随即被自己心中所想一惊,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当然……除了唐姑娘。”
姜云凡坐在酒馆侧面的石阶上,抬眼看看天上的日头,知今日老爹的寿辰礼物该是泡汤了。边盘算着如何回家交差,边看着一坛坛酒装车往唐家运,不由心中一动,突然咧开了一个奇异的笑容,“你们不卖给我,哼哼,好——那本大爷就自个儿去‘拿’。”
想到这里,不由又眯起眼望了望阳光明媚的天空,呵,就等着它黑呢。
月黑风高,正是行动的好时候。
姜云凡特意绕到了侧后方的一处墙边,寻了个僻静的所在,快速翻入了墻中。稳稳落到地上,四处望望,竟在一树丛茂密的花园中。“天助我也!”姜云凡心下暗喜,借着月色与树丛的掩饰,快速张望了一下,竟没见到一个护卫。
“唐海这么有钱,还以为一定有很多护院什么的,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姜云凡心下嘀咕,等了片刻竟真的并无一人,不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虽是黑夜,但四处望望,也将那雕栏精美、园林别致的府中景象衬到了姜云凡面前。“这些屋子看着挺漂亮的,应该是主人家住的。唐姑娘不会是就住这吧?”姜云凡暗暗心想,随即恍然摇了摇头,猛敲一下自己的头,却因手重“哎呀”了一声,懊恼的嘟囔道:“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找酒窖要紧。”说着望了望四周,在府中不辨路途,只好慢慢搜查了。也不知是不是别处也似这般没有护院,保险起见,姜云凡还是躲到了暗处,缓缓潜行。
才走了几步,却不料刚才的一声叫惊动了什么,竟听到了一阵扑翅膀的巨声。姜云凡一愣,转头看去,竟发现一只硕大的黑鹰,羽毛纯黑,根根立起,眼神锐利至极,直直盯着姜云凡,接着鸣叫一声,向他俯冲过来。姜云凡吃了一惊,“这什么鬼鸟!”呵斥它走开,却并不听从,还是一路向姜云凡而来。
姜云凡怪叫一声,堪堪躲开,见那鸟儿转了个弯又向他来,不由一跳,快速向前奔去。被这鹰抓一把,该是血肉模糊吧?这么想着姜云凡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竟一跳,沿着长廊狂奔起来。
那黑鹰也聪明,竟低低飞入长廊滑翔追赶起来。眼见那黑鹰离自己越来越近,姜云凡不由心下恼怒,手中剑紧了紧,若非怕被人察觉,他才不会受这鸟畜生气——“倒——”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一女声。
姜云凡一惊,猛一转头,那黑鹰竟在离他不过一寸的距离直直跌落在地,接着毫无声息。姜云凡讶然,低头望了望,失声叫道:“不会吧……死了?”
“胡说!”那女声又响了起来,满是故作的娇媚与甜腻。“本姑娘的‘要你睡你就醒不了’可是上好的迷药,不伤身的。外面那些看家小娃儿不都还睡的好好的?”
“啊,多谢。”姜云凡不自觉道,抬头一看,却“啊”的惊叫出声。
如果说唐雨柔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姑娘的话,那眼前这位,一定在他见过的最丑的线上徘徊。说是徘徊,是因为这女子身段妖娆,见之难忘,但那一张脸却是不堪入目,可比东施。往日姜云凡所见女子也俱是平凡姿色,但就算相貌一般,也打扮得当,素面朝天或略施粉黛,并不令人惊艳也不会令人深刻。但这女子的打扮却是独屈一指。她的年纪看着不算小,因此脸上涂了层厚厚的粉,那粉多的竟会刷拉拉往下掉,却不见有丝毫减少,更是与脖子泾渭分明的一黑一白,即为滑稽。她眼线是粉红色,浓丽异常,都看不清眼睛的轮廓,脸蛋的腮红也是极为浓艳,两团火焰。可就算涂了那么多粉,依旧有两枚黑痣在眼底,一上一下,一左一右,颇显滑稽。她一身艳丽的粉红,裙摆极大,显得极其扎眼。右肩头有一朵红彤彤的大花,竟不是纸折丝质,而是真正的花,开的娇艳而诡异。发髻左侧插着一大大的铜镜,盖住了左额头,照的四处反光,令人一片眩晕。
见姜云凡像吓傻了一般张大嘴看着她,那女子哧哧一笑,娇笑道:“哦呵呵呵,惊艳了吧?哎呀,那也怪不得你,本姑娘江湖第一大美人镜花姑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
“……噗——哈哈,江湖第一大美人!”姜云凡不由失声大笑,却望了那红花一眼,又想了想刚才那女子的出手,不由反语道:“真是美死了!”
谁料镜花姑竟未听出姜云凡话中讽刺,闻言笑眯眯,脸上的粉又快速的掉下,咳了两声正色道:“哼哼,小娃儿很有眼光,嘴也挺甜。你乖乖听话,赶紧带我去见你们家大小姐。”
姜云凡先是暗笑,接着被她所说话一愣,刚想反驳他不是护院,却直直咽下了口中的话,道:“唐姑娘?你要干嘛?”
镜花姑哀怨地模了模胸口,那神情令姜云凡差点儿别过了头,之后道:“哼,唐雨柔号称江南第一美人,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几分姿色。”说着头又自信的扬了扬,“当然,只要能及我五分颜色,也就配得上这名头了,呵呵呵……”说着又是一阵怪笑。
姜云凡啼笑皆非,若是唐海知道自己的家被这样的人用这样的理由攻破潜入,怕是该气歪了嘴,但看着这镜花姑,任何人也只剩了无奈,“……小的是外院打杂的,对内院不熟,还是麻烦您自己找吧。”说着转身便走。
却不料镜花姑又忽的出现在他面前,惊得他倒退了几步,脸上绽开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娃儿倒是挺忠心。就算你家小姐长的没我美——那是自然的——我也不会笑话她么,呵呵。可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只好让你跟这扁毛畜牲一起睡一觉咯?”
姜云凡闻言一惊,慌忙随意指了指最远的一处宅子,“那里!小姐在那里。”
镜花姑看了那屋子一眼,小巧别致,到有可能,于是轻轻一笑,道:“小娃听话。好,咱们走。”姜云凡一惊,道:“您自己去就好啊……”谁料镜花姑鄙视看了他一眼,道:“你走了,谁来评判我和她谁更美啊?”说着转身向那屋子走去,也不怕姜云凡逃走。
“这人虽然说话颠三倒四,功夫可不差……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姜云凡心中一叹,只得跟上。
人倒霉了干什么都会出事,随便指指,也能指到正路上来。
听到屋内当真传来唐雨柔的声音,姜云凡心中一阵无奈,“不是吧,瞎说竟然就说对了……”
“小娃儿,你这是干啥?”镜花姑看姜云凡背对着屋子,不看窗户一眼,不由奇怪的问道。
“二叔说过,女孩儿家的屋子,不能随便看的……”姜云凡正色道。
镜花姑嗤笑一声,道:“还害羞?你不看我看。”说着把眼睛贴到了窗户缝上。
而屋内之人,当真令她大吃一惊。
桌前一女子正在拭琴,着了一淡绿内衫,头发也散着,并无钗环,亦无胭脂点缀,皮肤却似上好瓷器一般细腻光滑,眉目细婉,娉婷独立。手中古琴似珍贵之物,泛着幽幽的暗光。一旁一丫鬟四处忙碌着收拾,看雨柔在一旁低头对着琴,不由停下脚步道:“小姐,这几天你都憔悴了好多,还不多歇着。哼,都怪那些可恶的山贼。”
唐雨柔轻轻一笑,道:“他们从魔猿手里救了我出来,怎么会是坏人?”
那丫鬟哼哼道:“小姐你就是心肠好,还帮着他们。我看哪,就算真是他们救了你,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那话语中斩钉截铁,似是已认定狂风寨中俱是十恶不赦之人。
“……翠儿,爹不相信我的话,难道连你都不信么?”唐雨柔声音无奈。
那叫翠儿的丫鬟声音一哽咽,道:“可、可是,一想到小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就……呜呜……”
唐雨柔瞧逗了这丫鬟哭了,忙转过身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翠儿仍是抽噎道:“小姐你就是心眼太好,给人骗了都不知道。”
“是,是——不是还有翠儿在么,谁欺得了我啊?”唐雨柔哄着她道。
窗外姜云凡此时闻言微微愣然,“……原来唐姑娘一直都在帮我们说话……”想到这里,心下不由一阵甜蜜,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认同感。
黑夜虽暗,姜云凡心中却是喜悦。